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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指桑骂槐 ...

  •   半月时间眨眼便过,十月初八,立冬终于到了。

      可惜天公不作美,这日的天气阴沉沉的,灰蓝色的厚重云雾如盖,将整个世界裹在闭塞的壳子里。

      霍栩不满地从被窝里钻出来,木偶似的任由玉儿摆弄。

      “今日要出去玩,县主怎的不高兴?”玉儿有些稀奇,小心问道。

      霍栩接过毛巾狠狠擦了把脸,白了玉儿一眼,“你家县主我是什么人,能出去玩儿就得兴高采烈啊。”

      玉儿心说难道不是吗?

      “本县主很挑的好吗,”霍栩似是听到了玉儿的心里话一般,“恒安明显不怀好意,若不是她在奉合行宫办宴会,难得去一遭,你看我不把请柬甩她脸上。”

      “是是是,我们县主眼光甚高,可挑了呢,”玉儿柔声哄道:“不过那位恒安公主自幼娇生惯养,哪里比得上县主聪慧,谅她也玩不起什么幺蛾子。”

      玉儿最后整理了一下霍栩的发髻,望向镜中美艳娇俏的女孩儿,安抚道:“再者了,有严侍卫跟着,不会出问题的。”

      “那可不一定,”霍栩嘟囔道:“严韬年少,武功在同龄人中出类拔萃,在王府里甚至也排得上号,可放在皇帝的行宫里……”

      说到这里,霍栩微顿,突然拔高声音道:“没事没事,他们没那么大胆子!”

      门外,严韬静候着,嘴角不由地弯起几分弧度。

      小县主平日里大大咧咧咋咋呼呼,不过是因为她懒得为不相干的人费心罢了。

      唯一奇怪的是,自己为何突然也能有这样的待遇了?

      又等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霍栩用好了早膳,上轿出发。

      严韬和玉儿步行跟在轿子两侧,后面还带了两名丫鬟两名侍卫,一行人走了小半个时辰,将繁华街市甩在身后,听得到潺潺水流声时,便是行宫到了。

      皇帝东郊外的行宫临丰水而建,名为奉合宫,据说是块风水极好的福地。

      宫门外把守着四名带刀侍卫,递上请柬后恭敬让开了道路,轿子先行而过。可就在严韬要跟上的时候,两柄带鞘长剑横在了跟前。

      “奉合宫有规矩,除了执勤宫侍,任何人不得持利械入内。”宫侍朗声道。

      秋风卷起寒意,灌入霍栩的耳朵。

      “停轿。”霍栩和声道。

      轿夫得令,小心驻足。停稳后,玉儿轻轻拨开轿帘,一只青葱玉手探了出来,由玉儿虚搀着,莲步下了轿。

      那日买的新襦裙十分合身,比起量身定制的不逞多让,淡青色的裙摆虽然夹了绒也依旧轻灵,亦不失端庄,配着女孩儿举手投足间的矜贵气质,气场甚强。

      拦着严韬的宫侍眉心微蹙。

      清平王府长荣县主的“威名”他们都是听过的,哪怕此时的霍栩表现得像个得体的大家闺秀,他们也依旧不敢松懈。

      “奉合宫除执勤宫侍不许持利器入内,”霍栩重复了一边宫侍的话,眸色微利,“可若我没记错,是当今在行宫时,这条命令才生效,敢问当今可在?”

      宫侍们面面相觑了一下,一名领头的站了出来,躬身道:“回禀县主,当今此刻确实不在,但恒安公主说,当今答应了她,若处理好政事后还有时间,便会赶来赴宴。”

      霍栩眸子微眯,定定瞧了那宫侍三息。

      宫侍躬身得更低。

      “好,”霍栩应了,冲严韬使了个眼色,让他和随行的两名侍卫将刀交出去,然后再次确认道:“所以,今日除了当今和当今的宫侍,没有任何人能带利器入内,对吧。”

      “正是。”宫侍毫不犹豫。

      谁知霍栩接着问道:“所以,若有人夹带了,便是打着刺杀当今的主意,对吧。”

      “……”宫侍肉眼可见地身子一僵,被“刺杀当今”四个字惊了一跳,才继续答了“是”。

      “好,记住你说的话。”霍栩抬步,重新上轿。

      身后严韬缴了刀,终于得以跟了上来。少年目光扫过面前的亭台楼阁,眸中戾色一闪而过,又瞬间消失无踪。

      *

      入了二宫门后,轿子便不能再向里了,两名丫鬟和侍卫同轿夫一起歇在了外面的角房,只有玉儿和严韬能跟进去。

      霍栩步行至开宴地点,发现自己到得并不算早,十余位受邀的年轻女眷们早已聚在了奉长湖旁的祀水亭里。

      祀水亭前有花圃后有湖,还连着观景长廊,廊里摆了长桌,桌上糕点茶水一应俱全。五步一手炉,十步一炭盆,还有数个做成了雕花长凳的火炕,在初冬的空气中腾着淡淡白雾。

      姑娘们三三两两的聚着,温婉甜美的笑闹声——听得霍栩头皮直发麻,撇着嘴不想靠近。

      玉儿扑哧一声笑出声,安慰道:“县主不愿凑热闹,咱们自可寻个清净地方赏景。”

      谁知霍栩长叹一声,“来赴宴,好歹得跟东家打个招呼,这是礼貌问题,阿娘自幼便如此教我。”

      顿了下,她又认真补充道:“但也只限一个招呼,她若不知好歹,可就莫要怨我开大了。”

      说着,霍栩便朝亭子正中的恒安走去。

      恒安作为在场身份最贵重的公主殿下,身边永远不缺追随者,年纪从十岁到及笄不等,有嫡有庶,无一不热情恭维着她。

      于是,当传言中与恒安公主有“小误会”的霍栩一进入众人的视野,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呀!长荣姐姐来了!”恒安似乎早已将那日的冲突抛诸脑后,言笑晏晏地站起身来迎接霍栩。

      然而霍栩却一眼瞧见了那日在盛桐酒楼时,恒安身边的几位手帕交。几个小姑娘不比恒安的本事,一个个脸色僵硬,怎么都笑不出来。

      霍栩唇角微挑,也露出一个甜美笑容,礼貌一福,“恒安公主安,多谢公主的请柬。”

      “阿姐太客气了,来,到我身边来坐!”恒安挽着霍栩的手臂便往人堆里扎。

      霍栩不适地蹙了下眉,忽然扭过头去,掩面打了个喷嚏。

      恒安狐疑地看过来,便听霍栩不好意思道:“不巧有些小风寒,便不同公主殿下同坐了,免得过了病气。”

      恒安挽着霍栩的手微僵,踌躇半晌,才颇为不甘地放开了霍栩,心中有些烦躁。

      她答应了闫氏要逼霍栩退步,就算不让霍栩答应澄清谣言,也要逼霍栩现出原形,让众人亲眼看到长荣县主的蛮横,将舆论往闫氏那边拉一拉。

      可霍栩今日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她的无礼和傲慢呢?

      恒安眼珠转了转,看来火候还不够。

      于是不等霍栩寻了位置坐下,恒安便继续关切道:“县主姐姐莫不是那日出门逛街着了凉?我当时就觉得姐姐穿得少,天气转凉,可不就得生病吗?”

      话落,她身旁御史家的何姑娘立刻接话,声音尖锐道:“县主出门逛街?我听闻长荣县主同当家主母闹了误会,都被清平王爷拘在家中反省,怎的县主还会出门逛街?”

      如此,清平王府脍炙人口的斗殴传闻便又一次在上流圈子里传颂了一遍。

      姑娘们你一言我一语,明里暗里都是霍栩不孝,直到霍栩坐稳,端茶,接过手炉暖了身子,方才停下。

      恒安待他人铺垫够了,方悠悠道了一声“你们别瞎说”。

      “这母女啊,哪有隔夜的仇呢?母亲总是为女儿们考量的。”恒安将手中暖炉换了个角度抱着,继续娓娓道来,“我月前请王叔的侧妃娘娘入宫,就是为了调解此事,可侧妃娘娘说了,并非县主姐姐指使侍卫内斗,是侍卫们自己的恩怨呢。”

      霍栩面上不显,心中却是冷笑,传言都是闫氏指使侍卫内斗,到了恒安口中怎成了她霍栩主谋?这般说辞就差明言闫氏为了女儿清誉,才将事情揽在了自己身上。

      再者说,侍卫间有恩怨,哪儿来的?还不是因为彼此的主子间看不惯,才影响了他们的态度吗?

      再加上先开口说软话的是闫氏,大家自然而然便将之归为霍栩主动挑事。

      “唉,那坊间为何还传成那样?”何姑娘再次殷勤接话,她转向霍栩,语重心长道:“我虚长县主几岁,忍不住多说两句,这些传闻,县主还是主动澄清比较好,母亲已经为了子女操碎了心,就莫让外人泼脏水了。”

      何姑娘话音落下,大家都望向霍栩。

      哪知霍栩充耳不闻,正不紧不慢地同身旁丫鬟耳语着什么,隐约漏出了几个字节是手炉不够暖和?

      “啊,诸位说完了吗?”霍栩似是才意识到场中情况,歉意一笑,接着温婉道:

      “多谢这位何姑娘提醒,只是姑娘是否搞错了?母亲在我幼年时便仙逝,死者为大,何人会泼脏水呢。”

      “……”真,真敢说啊!

      “呵,县主这是什么话,”何姑娘勉强笑道:“清平王府正妃早逝,县主自幼便是由侧妃娘娘一手拉扯长大的,十年养育之恩还当不得母亲二字吗。县主如此说,未免太凉薄了些。”

      何姑娘拿了人情,豁出去也要将事情办好,可她万万没想到传言中纨绔无脑的霍栩根本不像恒安说得那么好搞!

      霍栩闻言,似是十分不解,终于正眼瞧了何姑娘一下,神色微讶,“若我没记错,这位可是御史何大人家的……庶女何芊惜?”

      大梁嫡庶分明,而且愈是高门大户,对此事愈是敏感。

      何芊惜脸色登时一沉,“县主记岔了,芊惜是嫡女。”

      “嫡女?啊我想起来了,”霍栩恍然,“何姑娘的母亲,啊不,是庶母,庶母去年病逝后,姑娘便记在了嫡母名下。”

      霍栩歉然一笑:“如此说来,何姑娘确是嫡女,是嫡女。”

      这话无异于指着何芊惜的鼻子,骂她忘本,为妾的生母过世便恨不得将自己庶出的名头彻底抹杀得一干二净。

      场中一片寂静,何芊惜本应大怒,可众人望过去,却只见那姑娘面色惨白,一句不敢辩驳。

      不知是谁小声念了一句:“不对啊,何姑娘生母不就是御史夫人吗,哪有记名嫡母这一说?”

      这话本是替何芊惜抱不平,可何芊惜却恨不得将那多事之人的嘴缝起来——

      她确是嫡母嫡女没错,可……

      另一边,霍栩幽幽的声音再度响起,她轻叹一声,清泠泠的眸子看进何芊惜慌乱无错的眼中,轻声道:“所以说啊,依长荣说,什么生恩养恩,在何姑娘眼中,不过是人死,灯灭,罢了。”

      话罢,霍栩巧笑嫣然地转向恒安公主:“恒安,你说呢?”

      恒安拳头攥得死紧,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她银牙紧咬,盯着霍栩好似要将霍栩身上捅两个洞出来。

      何芊惜确是嫡母所出,可她,恒安公主,却真真是去年生母去世后,才记在皇后名下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评论嘿嘿!
    谢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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