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今天重生了吗？》萌袖

14、小心

　　“似乎，外面有琴声响起。”屋里头焚着说不出名的香，飘飘袅袅，连知意跪坐在茶几前，抬眸朝琴声处望去，趴在她身上的花花也迷蒙地睁开了眼睛，尾巴左右扫动了一番。

　　日头已然西斜，傅霖正埋着脑袋认真地吃着糕点，时不时还嘱咐着身边的随从哪些好吃，哪些要带一些去给傅颜熙尝一尝，正是专心致志的时候。只是听到连知意侧目，才停下了手中点评糕点的动作。

　　“这首曲子是什么？还蛮好听的。”连知意放下手里的茶盏，她怀里的花花跃到窗台上，老远地眺望着琴声的方向，耳朵轻微地动了动。

　　“这首曲子有几分耳熟，我听夫子弹过。”傅霖皱起了眉头，“怎么不是那些凄凉婉转的曲子，也不是那些情呀爱的小调，我想起来了，是弋君出塞的曲子。”

　　“弋君？”连知意只是略有耳闻，连忙把目光投到了青柳身上。

　　“弋君是前朝时候受封的公主，出身不高却武力高强，前朝动荡混乱的时候，前朝昏君随意点了个宗室女去与西秦和亲，当年点到的这个宗室女就是出身低微的弋君。从此弋君远嫁塞外，昏君早就忘记了有这一个人。再后来前朝小人拢权混乱不堪，各地不堪其扰纷纷起义，外敌也虎视眈眈。这个时候弋君就出来了。”

　　“弋君可厉害了，我夫子说她虽是女儿身，却心怀大志，借着西秦的力征战四方，这才勉强守住了前朝大部分的疆土。”傅霖说起征战四方便激动了开来。

　　“心怀大志？怎生这曲子听起来不是很像。”连知意微微侧耳，这曲子听起来轻快，大有少女时光的懵懂欢快，怎么听都不大容易和弋君联系起来。

　　“弋君有许多出名的征战曲子，却偏生选了这一首？奇怪真奇怪。”傅霖趁机又吃了一口未吃完的糕点，含含糊糊道，“明明还有不少著名的战役，打得可漂亮了，比如那什么以少胜多，什么什么的。”

　　“这是弋君未出塞时的。”青柳在一旁解答道，“奴婢幼时曾有幸听了一耳朵。先前有言弋君虽为宗室女，但生母地位低微，连带得她也不受家族看重，弋君大多时期是在市井乡野里野蛮生长，少女时期的性子肆意活泼，倒是难得的有一阵子欢快的时光。”

　　“我有些想去瞧瞧。”连知意越听越觉得悦耳。

　　曲子织成的画面之中，弋君不曾要面对塞外的风沙，也未曾需要一个人在周围一圈塞外国虎视眈眈之中守住母国。弋君尚且是欢快的少女，虽也有着身份不高的烦恼，但那时还是快活的。弋君可以与好友们一同荡秋千，一同比划功夫。

　　画面之中，弋君荡着秋千，随手给自己编着发，一边还侧头喊着好友们一同较量个高下。随着秋千的摆动，狂风吹散了长发，随着风飘舞着的碎花也落到了她编好的发上。总之，弋君那个时候还是个武功比较高的普通小姑娘。

　　连知意拎着裙子，有几分期待地循声找了过去。她有些好奇弹琴者究竟是谁。

　　“我怎么感觉这画面有点熟悉？”傅霖自己小声嘀咕，小脑袋中缓缓回想起来了镇国公几个年轻貌美的小妾顶着深夜寒风弹琴的画面。到底哪里奇怪呢？

　　落日西斜，府中的人造湖波光粼粼，泛着胭脂一样好看的红光，湖旁边一个样貌清丽的姑娘拨弄着手中的琴，她微微颔首，葱玉手指拨动着的样子煞是好看，发上的白色鹭羽也随着身体弹奏的幅度轻颤了起来。

　　青柳面色一变。这小蹄子是要勾引谁？她连忙去看连知意的神色。

　　芸羡是好看的，没想到她不仅会舞还会琴。连知意看得认真，脚上也停住了步子。怎么世子爷舍得把她们都送走呢？莫非是长得和世子爷的心上人不像？

　　曲子接近了尾声，芸羡悄悄抬眼偷看了看四周。青柳脸色更难看了，连姑娘性子单纯，她还能看不出这小蹄子的心思，矫揉造作的很，分明就是想引得世子爷前来。

　　曲子终于终了，芸羡收了尾，有些低落地轻抚着琴弦。

　　哈哈，没能得逞吧。青柳端着姿势心中冷笑。

　　再说芸羡忽然瞧见了一处裙摆，眼眸又是一亮，四周都灿然了起来：“姐姐，你终于来了。”

　　青柳的脑袋还在发懵，就看见芸羡蝴蝶一般扑了过来，径直就扑进了连知意的怀里。傅霖小家伙手上端着糕点也有些没能想清楚状况。

　　“芸羡？”连知意其实也被芸羡突如其来的亲密吓了一下，这姑娘不是挺腼腆羞涩的吗？

　　只见怀里的芸羡一抬脑袋，眼泪就哗哗地掉，羞得芸羡自己又埋进了连知意怀里。她拽着连知意的袖子，身体整个都压抑地颤抖了起来。

　　这绝对有阴谋。青柳心中警铃大作，敏锐地观察着四周，以她的经验，世子爷现在是不是就在附近。旁边的傅霖看着手里糕点，到底哪里奇怪呢？

　　“不好意思，我这眼，就，就是迎风流泪。”芸羡掏出帕子来摁了摁眼角，“也可能是想到要与姐姐分别，心中不舍，故此有些难受。心中有些压抑。”

　　“今儿就要走吗？”好快。

　　分明上一刻还哭得不能自已，这一刻芸羡却嘴角扬起笑来了。她眼眶红红的，扬起脸蛋来看着面前的连知意：“嗯。我，姐姐，姐姐可不要忘记我。”

　　芸羡显而易见地哽咽了一会。她很想祝福阿枝姐姐今生快快乐乐的，不必如同弋君一般，被迫承担不应该她来承担的责任。如果真的这样祝福，今生的阿枝姐姐会觉得奇怪吧。

　　“总之，这个是送给姐姐的礼物，还望姐姐不要嫌弃。”芸羡把一个小桃花样式的吊坠塞在了连知意的手中。

　　说到底她还是难以忘记前世阿枝反腰叼花时看着她的神情。

　　“还有，姐姐一定要小心镇国公世子。”芸羡踮起脚来，犹豫了几瞬，还是凑到连知意耳边悄悄地说道，“他性子暴戾，只是表面藏得好看，是不是良人还是得姐姐细细斟酌，只是姐姐记得莫要被他给骗了。”

　　性子暴戾么？连知意握着手里的小桃花，开始反复回忆世子爷平时的举止。

　　“姐姐若是之后遇到了什么事情一定要来找我。”说完芸羡又嫌不吉利，呸呸了两声，“能遇到什么事情，姐姐一定会是一直安平喜乐的。”

　　连知意下意识点了点头，心思却留在了性子暴戾上面。也就洞房花烛夜那日世子爷砸了合卺酒的时候，她感到了几分，但后来似乎完全没有这般的样子啊……反而可以称得上是温柔。

　　“那姐姐，我走了。”芸羡抱起琴来，最后回头再看了连知意一眼，身形顿了顿，便匆匆离去。

　　“芸羡，不继续了？”蔻花赶忙赶上芸羡的脚步，给芸羡使了个眼色，压低了声音问道，“你今天怎么回事，怎么和往常不太一样？”

　　“镇国公府不是什么好归宿，不过我有办法。”芸羡小声道，“以后无论如何，哪怕我们活不下去了，也不许去伤到姐，世子夫人，知道了吗？”

　　蔻花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我其实挺喜欢你的，蔻花。”芸羡声音轻如云。

　　“什么？”

　　“没什么。”

　　后头的连知意不知道两人小小声地说了些什么，她把小桃花吊坠妥妥贴贴地收了起来。有些仔细地在想自己的后来。

　　世子爷只是表面藏得好看……

　　世子爷最近确实是过分温柔了不是？连知意心里头乱糟糟的，倒有举棋不定的那种意味。傅落棠雨中执伞看向她的那一刻，她真真切切地认为世子爷眼里含着情愫，说不清道不明。连知意心上颤了颤，她一个乡野来的冒牌货，凭什么这么认为。

　　“傅霖，嫂嫂悄悄问你一个事情。”连知意摸了摸傅霖的脑袋，“你大哥他，真的会像传言一般吗？”

　　“大哥？”傅霖缩了缩脑袋，“呃啊，哈哈，颜熙是个小馋猫，肯定是想吃糕点想疯了，我一定要给她带过去。”

　　居然逃避话题了，这孩子。

　　没能够得到答案，未来的几天，连知意都寝食难安了起来。传言和她看到的，她该相信哪一个呢？啊，真烦躁，分明以前她能得到这样舒适的生活就已经非常满足了，为何如今却惴惴不安了起来？

　　世子爷最近又送了些小玩意儿过来。连知意随手摸出先前买的话本子看了起来。思红正在逗花花玩，青柳收拾着匣子里的珠宝，连知意却难以安静下来。她该信谁？

　　《论替身的自我修养》那书里，恰好被连知意随意翻着翻着，翻到了“正主归来”那一话。

　　“霍姑娘回来了。”贴身丫头在一旁提醒。

　　“我知道的。”边三娘手腕上的金镯子随着她净手滑落了一截。

　　“霍姑娘从夫家回来了。”贴身丫头又道。

　　“我早该知道的。”边三娘扶了扶雪白手腕上的金手镯，“我早该知道，我该早早脱身的，再怎么说，我都是冒牌货。这下好了，谁都看我是多余的，也许我身来便是草芥，总归是地位尴尬的。你看，我这不是快要被赶走腾位置了吗？多狼狈啊。”

　　连知意一惊，袖子里的小桃花吊坠随之掉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