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何方》AlexisKageneck

5、第 5 章

　　“实话实说，我第一次要和一个女孩呆这么久。”还没清静一，施特凡妮又听见马尔塞尤欠揍的声音。只见他百无聊赖的躺在了长椅上，用钢笔帽在木板上打着节拍，哼着自己喜欢的曲子，写检讨稿纸早就被他扔到了南极。

　　看到这个姿势，施特凡妮毫不犹豫的甩给他一个白眼，“塞勒，你的大名远扬，空军里凡是还能喘气的都知道你花花公子的头衔。现在你居然说你从未一一”

　　“我真没有！”马尔塞尤强烈抗议，一下子坐了起来，一脸严肃，“我从未跟同一个女孩连续约过两个晚上。信不信随你。”

　　遇到如此大言不惭的回答，绕是施特凡妮早已习惯马尔塞尤外星人般的大脑回路，也被惊得呆滞几秒。搭档的皮厚程度又一次刷新了她的三观。

　　施特凡妮有些哭笑不得，脑子里一时想不出什么话来应对。这种情况到是和初次见面有些相像。

　　11月1日，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早操点名。教官宣布施韦夏特迎来了一批新学员：来自巴伐利亚的菲尔斯滕费尔德布鲁克飞行军校的十几位飞行员。

　　当教官点到“汉斯.约阿西姆.马尔塞尤”时，她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施特凡妮顿时伸长脖子，四处张望着，看看这位日后大名鼎鼎的“非洲之星”的尊容。

　　施特凡妮上辈子的高中班级是一个很神奇的班级，当别的班的男生在讨论足球时，她班的在为希特勒争得赤耳通红；当别的班的女生为所谓的明星明争暗斗时，她班的在为“陆军帅哥多还是空军多”而大打出手。就连拥有特级教师头衔的、教数学的班主任，也整天在课堂上引用二战事例当做课题引导。也许这就是重点班的魔性之处吧。

　　要轮帅哥，施特凡妮当然站在空军。埃里希.哈特曼是她的最爱，这个小伙子可爱的娃娃脸和灿烂的笑容让她十分喜欢，加上他高尚的骑士精神、完美的空战技术和甜中带刺的爱情故事，施特凡妮彻底被哈特曼圈粉了。

　　而施特凡妮的死党，是马尔塞尤的脑残粉。说实话，施特凡妮第一次瞧见马尔塞尤的时候还真是被惊艳到了，因为马尔塞尤足以称得上是她见过得最英俊的男人之一。但花痴还没犯多久，就听见死党不紧不慢的说：“哈特曼已经是我家男神的了，我给你看他的照片就是让你死心的。”她顿时对此人的印象大打折扣。后来又了解到马尔塞尤的真实本质后一一花花公子，施特凡妮决定对其敬而远之一一混蛋，敢勾引哈特曼，美人还需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也许是因为死党成天叨叨吧，她的心里对马尔塞尤终究是有种奇怪的感情。同情？鄙视？欣赏？谁知道呢。但是她真的替他惋惜，22岁如夏花般美好的年龄，就那样惨淡凋零在了北非沙场，留下悲痛欲绝的母亲和未婚妻，和数不尽的传奇。

　　如果马尔塞尤知道这后面的一切，他会后悔加入空军吗？

　　自己，会像他一样吗？

　　施特凡妮一个人心烦意乱的思考着，四处张望着马尔塞尤的身影。

　　“汉斯-约阿西姆.马尔塞尤上士！”教官大声道。

　　人群里顿时一阵骚动，要知道马尔塞尤在那时可是一个杰出的反面教材。

　　“马尔塞尤上士！”教官提高声音，又喊了一遍，可还是没有回答。

　　“真是活见鬼，这个混球滚到哪儿了！”她听见教官咒骂了一句，接着又去点别人的名字了。施特凡妮暗自偷笑，估计这家伙正在泡妞吧。

　　当早操快要结束的时候，马尔塞尤终于姗姗来迟。

　　老实说，施特凡妮对马尔塞尤的第一印象不是特别好。这个家伙浑身散发着一股酒气和浓重的女人的香水味，走路晃晃悠悠的，好像随时会倒下。

　　他好像梦游一般，不紧不慢地走到队伍旁，如入无人之境，没有喊报告，也没有回答怒气冲冲的教官，嘴里还嘟嘟囔囔着几个谁也听不懂的单词。他的衣领最上面的扣子没系好，领带打的松松夸夸，一看就是顺手套上去的。

　　看来这家伙昨晚醉生梦死了一把。施特凡妮被酒气熏得皱起了眉毛，暗暗的想。

　　站在她身边的是库尔特.比利根，他的眉毛被酒气熏得扭成了一团。

　　“老天爷，”他低声对她道，“我敢像上帝发誓，他昨晚上一定把酒吧喝干了。”

　　还未等施特凡妮回答，站在身后刚从巴伐利亚来此的施勒埃尔就点头同意：“根据经验他应该还把里面的姑娘都包下来了。”

　　“马尔塞尤上士，请你解释一下你迟到的原因。”教官板起手严肃的问道。

　　“……”马尔塞尤抬眼看了一眼教官，目光有些茫然。

　　“马尔塞尤上士！请解释你迟到的原因！”教官提高嗓门，厉声问道。

　　“唔……”他迷迷糊糊的哼了一声，好像清醒了点，口齿不清楚的道：“报告长官……喝酒了，而且喝多了。”

　　“你明知道喝酒是禁止的，今早还要报道。为什么明知故犯？”教官被气得声音又高了一个台阶。

　　“呃……”他晃了晃，踉跄了一下稳住了身子，有些费力的抬手敲了敲额头，好像想让自己清醒一些，“我本来只是去酒吧逛逛的……可没想到……昨晚里面姑娘太多了……所以……”

　　“所以你就可以宿醉？”教官挑起眉毛，冷眼问道。

　　“拒绝女士的要求……是不礼貌的。”这句话算是马尔塞尤说话说得最清楚的一次了，众人不禁笑了起来。

　　“安静！好吧……很好的理由。现在，马尔塞尤上士，我命令你去禁闭室呆上一天，清醒够了再出来。立刻！不要拖拖拉拉的，错过今晚的派对是你自己的责任。”

　　早操在教官无奈的命令声中结束，当早饭结束的时候，大家还在谈论“那个波西米亚的醉鬼”一一以及今晚的派对。

　　派对很热闹，留声机里放着优雅的小提琴曲，鲜花的芬芳和葡萄酒的香气弥漫在典雅的大厅。桌子上拍着白色的大瓷盘，份量厚道的德式香肠散发出令人垂涎欲滴的香气。美中不足的是不允许携带女伴。熙熙攘攘的晚会里就施特凡妮一位女士，这种情况既尴尬又好笑。

　　正当施特凡妮为成为众人焦点而感到麻烦时，一个人忽然从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施特凡妮回头，居然是……

　　当施特凡妮正想着如何开口的时候，马尔塞尤顶着一脸灿烂的笑容，笑嘻嘻的向她打了个招呼：“晚上好，小姐，我叫汉斯-约阿西姆.马尔塞尤。”

　　施特凡妮弯了弯嘴角，这家伙笑的灿烂无比没心没肺，纯真无邪……呃，这个词……好吧，原谅她的词穷，但真的……很天真，让人看了一眼就觉得心里莫名的舒服。

　　这家伙身上已经没了酒气，香水的味道也不是那么浓了，淡淡的，闻起来还不错。领口整齐，领带打得规规矩矩，只不过船型帽依然歪歪扭扭的扣在头顶，压着明显不符合军队规定的深金色短发。

　　听说军队里的理发师从来不认识马尔塞尤，因为这位公子哥总是非常在意自己的头型。想到这，她不禁笑了，语气平缓，“施特凡妮.蔡司上士。”

　　“一个美丽的名字，和您一样。”他点了点头，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起一支装着香槟的玻璃杯，递给她，“我听说您是这里唯一的女性，这可真是让人敬佩。”

　　“过奖了，马尔塞尤上士。您不用使用敬语，以\'你\'相称好了。”她轻轻地晃了晃杯子，浅色的液体沿着杯壁缓慢的转动，抬眼对马尔塞尤笑了笑，“我热爱飞行，仅此而已。”

　　“我也是。我从小就很喜欢飞行，我喜欢那种无拘无束的感觉。要知道，在地面上我总觉得很麻烦，好像有根绳子把我困在什么上似的，真要命……”马尔塞尤抬手捋了捋头发，随意的向后靠在墙上，“不过上天也不能称心如意。那群老家伙总对我指手画脚的，搞得我动不动关禁闭、离校。有一次单飞考核，我不过在降落的时候把飞机一压一一”他放下香槟杯，用手比划了一下，左手从右手下飞快的穿了过去，“就这样，接过他们居然说低空缠斗是禁止的一一天哪，在他们眼里有什么是被允许的！”说完，还愤愤不平的哼了一声，“这哪叫飞行。”

　　“的确，教官有时候管得有点严……但马尔塞尤，你要想成为合格的飞行员必须要遵守这些规定啊，不然我打赌，我们都会被扔到步兵营扛步枪的。”她被他的动作逗笑了，理解的点了点头。

　　“我认为的飞行应该是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就像鸟儿一样。知道吗，我小时候最喜欢躺在树下，看空战小说，顺便看看蓝天和小鸟，它们飞得多畅快。我以为空军能让我和它们飞得一样自由呢。”马尔塞尤有些怅惘的抬头看了看天花板，似乎是透过厚重的墙面望见了外头漆黑的夜空。

　　施特凡妮下意识的也跟着抬头，她能想象出金发少年在夏日的午后躺在深色的绿荫下，惬意的拿着自己最喜欢的小说，一只手枕在脑后，舒服的阅读一下午。其间还可以偶尔挪开书本，看看头顶那片蔚蓝，还有匆匆飞过轻盈无比的飞鸟，幻想一下自己在未来可以驾机和它们一样翱翔……

　　自己可没有那么惬意的童年。施特凡妮不禁有些羡慕，她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去学钢琴，一下午一下午的在琴房里与黑白五线谱鏖战。窗外就是一个广场，和她同龄的孩子嬉笑打闹的声音如钩子般直直的刺入耳膜，把她使劲拽向窗外。她是多么羡慕他们啊！

　　尽管后来，她的钢琴十级赢得了许多人的称赞，她也会通过琴声来发泄内心的郁结。她在这时是感谢父母让她学会了钢琴，但她仍然对儿时枯燥的练琴生活而埋怨。

　　埋怨谁？她也不知道。施特凡妮只知道，她的童年很少有机会能够畅快的奔跑玩耍。

　　“你看起来好像想起了什么。童年吗？你最喜欢在小时候干什么？”马尔塞尤敏锐的观察让她吓了一跳，施特凡妮编织了一下语言，点了点头，“你是对的，马尔塞尤。我确实在想童年。我是在修道院长大的。”

　　“修道院？”他吃惊的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她，有些目瞪口呆。

　　“我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我母亲之前也在修道院长大，所以谢维亚院长嬷嬷收养了我。愿上帝保佑她。”施特凡妮不疾不徐的道，用手虔诚的在胸口划了个十字。

　　“好吧……对不起，我提起了你的伤心事……”马尔塞尤蔚蓝色的眼睛里溢满了同情和歉意，他真诚的道歉，“希望你能原谅。”

　　“没事。”她笑了笑，转开了话题，“你刚才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呃……”他忽然愣了一下，有些尴尬的摸了摸头，在施特凡妮好笑的目光中犹豫了片刻，然后小心翼翼的开口：“原谅我的冒昧一一其实，我刚才是想泡你的。因为我问他们这里有姑娘吗，他们都告诉我你的名字。所以……”马尔塞尤有些局促不安，一口气干完香槟，好像下了什么巨大的决心一一“所以我就来找你了。我没有什么恶意，我只是喜欢漂亮的女孩。但我发现你好像和我认识的姑娘们不大一样，你是一个和我说热爱飞行的女士。所以我觉得我好像不能那样对你……”

　　他有些语无伦次，像个犯错的孩子。施特凡妮简直快要憋不住笑了，马尔塞尤的耿直让她吃惊。而这位大名鼎鼎的花花公子居然也有“扭捏”的一面。于是，她决定做点什么来调戏一下这个可爱的小伙子。

　　“那么，马尔塞尤上士，你原来准备\'哪样\'对我呢？”她换上一副戏虐的神情，眼神放肆的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马尔塞尤，“让我猜猜，先吃饭，然后电影，最后……”施特凡妮故意顿了顿，轻悠悠的把酒杯往桌上一放，“419？”

　　语毕，她好整以暇的抱臂而站，下巴略略扬起，似笑非笑的看着马尔塞尤。而后者脸上还有一抹尴尬之色，但更多的则是一种不知所措。他愣了一会，“419？”语气茫然，神色里满是懵圈，俨然一幅情窦初开的青涩少年被女流氓吃了豆腐的神态。

　　难不成他还不知道？施特凡妮拼命稳住因憋笑而颤抖的肩膀。天啊，她快要笑死了。不是马尔塞尤的火候未到，就是他的英语太差。不过她才不信前者一一马尔塞尤是个处男？开玩笑吧！泡妞泡到上不了飞机！

　　眼前的少年仍然是摸不着头脑，还在思考着“419”的奥义。施特凡妮快要看不下去了，于是这位“来自天朝的女司机”强忍住笑，走上前去，伸出手拍了拍马尔塞尤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对他道：“少年，任重而道远。这句话以后会帮你省很多事的一一尤其是你想睡遍欧洲的时候。”

　　说完，留下更加茫然的马尔塞尤，施特凡妮一路飞快的跑了出去，直到跑到星空下，确定马尔塞尤听不见后，她才丧心病狂的大笑起来，一直笑道上气不接下气、笑不动了才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