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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 4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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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梅丽塔阿姨,我和他在一起了……结婚?啊,这个还早着。(“会有的!”埃尔伯的抗议声被施特凡妮突然放大的音量盖了过去)”
“谢谢,弗里茨,有机会我一定会去慕尼黑的。小心他?(“什么?”)好的,我会的(“宝贝你不能听他胡说!!”)……”
七点起了床,施特凡妮意识到这是自己脱单的第一天,顿时兴高采烈的下楼去吃早饭。早饭吃了一半,就看见在屋外打转的小伯爵——他七点半就到了,然后就一直在院子里踱步。德国人的守时精神真是变态,不到八点他绝不敲门,就那么眼巴巴的在窗户外头看她,笑得像个傻子,乌德特都没眼看。
7:50,上将先生出门上班。这可真是艰苦。圣诞假没结束,乌德特的活又撺到了一起。将军前脚刚离开,后脚埃尔伯就一溜烟的冲进家门,围着他的芬妮团团转。他本想要个亲亲,结果根本连她的手都没碰上。
施特凡妮还在吃早饭,然后就开始打电话。先是梅丽塔阿姨,她欣慰的祝贺她收获人生第一份爱情,然后让她打扮的漂漂亮亮和埃尔伯多出去玩玩。然后是小王子弗里茨,他好心的让她小心埃尔伯这个“老色狼”,并邀请她有空来慕尼黑玩。偷听谈话的埃尔伯被气的够呛,一个劲在沙发上抗议。逗的施特凡妮乐不可支。
“是,他是得逞了(“什么?”),我下午直接去大使馆门口找你就好(“还能带一个人吗?”)——不行,埃尔伯。贝拉说你进去会被赶出来的(“这不公平!”)。——路易丝?路易丝和海因茨分手了?Mein Gott!!!为什么?……我要给她打电话吗?……好,下午见面再说。”
施特凡妮放下电话,持续一早上的笑容随即消失。她转过身,手扶着桃木柜,震惊的看着埃尔伯,“海因茨和路易丝!”
后者脸上的笑容也顿了一下,坐直了身子,放下怀里的印花抱枕。“是的。”
“他们不是订婚了吗?昨天?怎么回事?”事情发生过于突然,施特凡妮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他们都订婚了呀!”
“唔,这比较复杂,他们的关系我也一直没搞明白。——过来坐着吧,芬妮。”他拍了拍身边的座位,施特凡妮老脸一红,身为一个单身十九年人士,突然脱单了,她还是有点不好意思……但她还是坐在了他身边,抱着他放下的抱枕,缩成一团。
他要是伸胳膊搂着我或者亲我,我准得跳起来。她被自己的想法弄的赤耳通红,更不去看他。好在小伯爵十分绅士,他只是侧过身子,施特凡妮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打转。
“你冷吗,芬妮?”埃尔伯关切地问道,“要我给你拿件衣服吗?”
她慌张的摇了摇头,挺了挺腰,对他微笑,“我没事儿。你,呃,继续。”
“路易丝和海因茨吗?”他思考了片刻,“我只知道海因茨挺喜欢她的,到了新驻地会给她写信,买纪念品。”
这听起来怎么像路易丝无理取闹。“可……路易丝和我说,海因茨他……”他逛妓院。施特凡妮还是说不出口。她突然意识到埃尔伯大概率也会做同样的事情。战争年代,男人们这样做“无可厚非”,命悬一线的日子让一夜温存变得比什么都重要。可她突然很难过,她不想让他再和别的女人有瓜葛,更何况这种……“算了,我们还是不提这个了。”她闷闷不乐的埋下了头,瘪着嘴不去看他。
“芬妮。”他轻声唤她,无奈的叹了口气,往她身旁靠了靠,小心翼翼的戳了戳她,“宝贝儿?”
“嗯。”她无精打采的应了一声。
“别多想。”他握住她的手,“我以后不会了。”
“那你怎么办啊?”瞧,这话可真破坏气氛。可谁让蔡司小姐是个现实派。“我的男同学们还有生理需求呢。”
埃尔伯笑了。“那就多给我打打电话吧,芬妮。”是啊,他们还没在一起几天就又要分开了。埃尔伯30号回驻地克雷菲尔德,而她31号回维也纳。恋爱两天就开始异地……施特凡妮委屈的就像只小狗,不开心的回握他的手,用力的捏了捏,“好的,我会的。”
小伯爵笑眯眯的抱住她,感受到芬妮的身体一僵,不过很快放松下来。啊,她还不适应自己的触碰。不过没关系,他们来日方长。“芬妮,我们还有时间呢。很长很长,一辈子呢。”
她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一辈子,得先活过1945。她用脸贴了贴他的肩膀,清新的古龙水的气息充斥着她的鼻腔,“嗯。”
“还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他担忧的问道。
“唔……”她决定不想这个,摆出笑脸,笑眯眯的侧脸看着他,这还是施特凡妮第一次近距离看埃尔伯,清晰到每一个毛孔都看得清,“不太会跳舞,可能下午要出丑了。”
“没关系,我可以教你呀!”埃尔伯一口答应,随即意识到什么,随即就像充了气的河豚,用头撞了她一下,不痛,撞的施特凡妮哈哈大笑,“别生气啊,埃尔伯。”
他哼了一声,“我反悔了。”
“别啊。”她抽手挽着他的胳膊,转过身看他气鼓鼓的样子,“洛威尔先生会很感谢卡格内克先生拯救了他的双脚的。”
“施、特、凡、妮!”还没来得及发怒的小伯爵突然没了声,原因是蔡司小姐及时的抱住了河豚先生。“他不会喜欢我的。我也不能给你丢脸吧。”她清了清嗓子,模仿着美国人的口吻,“——听着,伙计,德国人连交谊舞都跳不利索,对,就是卡格内克伯爵的女朋友。”
埃尔伯被她逗笑了一秒,随即又绷起了脸。
“不行。”他才不会被一个拥抱收买,哼。
“埃尔伯,亲爱的卡格内克先生……”施特凡妮被自己肉麻的哆嗦了一下,两个人都笑了,“啊呀呀,这都是什么啊。你要不答应我就去找别人帮忙啦。”
“法国家伙?不行!”埃尔伯强烈抗议。
“那怎么才能收买伯爵先生呢?”蔡司小姐循循善诱。
“……”他沉默了,眼睛滴溜溜在她脸上打转。埃尔伯盯着她的嘴唇,喉结动了动,一句话没说自己的脸先红起来,搞得施特凡妮也面红耳赤。她能从那双漂亮的浅蓝色眼里看出来,他正在努力的思考一个得体的措辞,来让自己亲他一口。
这怎么能行!施特凡妮坚决不看他,尽管她能感受到小伯爵的望眼欲穿和满满的期待。何况她怕看见他的眼睛就立刻投敌。
而埃尔伯脑子里正在天人交战。最终,本能的渴望战胜了所有的优雅。他清了清嗓子,拱了拱红透皮的施特凡妮,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开出了条件,“一个亲亲换一支舞。”
“你真无耻。”蔡司小姐憋出一句话。
“荣幸至极。”他大笑,猛地亲了口她的脸颊,声音大的离谱,连外头的鸟都听不下去,扑棱棱的飞走了。施特凡妮羞得想要逃跑,奈何小伯爵臂膀坚实有力,她动弹不得,只能愤愤的把脸埋进他的衣领里。
好在埃尔伯还算是个正经人,说到做到,认认真真的教她跳舞。卡格内克先生是个好老师,可蔡司小姐不是个好学生。
“华尔兹应付应付就可以——对,把手给我,放松,三拍,前一步,左脚——嗷!”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真的?”
“没关系亲爱的,你不重——我说的是实话啊!”
亦或者:
“波尔卡和玛祖卡?今天你是学不会了。”
“……”
“亲爱的我不是不相信你,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们还是回到华尔兹吧。”
“……”
“亲爱的我不是质疑你的能力只是你真的不擅长跳舞啊!呃,当然,我不讨厌……”
“还是让上帝担忧洛威尔的脚吧!”她气急败坏的往椅子上一摊,不去理他。
“放轻松,亲爱的,美国人的舞会很简单。噢对了,你是去参加哪一种舞会来着?”他笑嘻嘻的蹭到她身边问道。
“鸡尾酒会。”
“你要喝酒?”他难以置信的叫道。
“鸡尾酒会啊!”施特凡妮还没反应过来。
“你的酒品可真是太——”好在小伯爵反应迅速,及时的咬住了舌头,“不,我的意思是,亲爱的,你一个人喝酒我不放心。”
哦,感情他在嘲笑自己。可她无话反驳。施特凡妮气哼哼的听埃尔伯唠叨了半天,细数她的种种罪过。诸如什么“喝完酒就嘴下不留情”,什么“失言惹怒洛威尔引起美德大战啊”,什么“万一不省人事被人轻薄啊”或者“对别人见色起意”。当卡格内克先生以“你已经有家室要对我负责”结束唠叨时,蔡司小姐已经委屈的缩成一团了。
“这叫长期投资。”她小声嘟囔道。
“投资他?”埃尔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你要投资他什么?”
“呃,美国人,我觉得和他熟了,熟了——”施特凡妮绞尽脑汁,突然灵光一现,“熟了我就买梅隆家股票!然后能拿到点内部交易消息!”
“那你还不如相信海因茨。唐纳斯马克家一点也不比他们差。”
“海因茨……呃……还是洛威尔吧。”她讪笑。二战结束后,海因茨说不定得被押去苏联挖煤。想到那位潇洒的黑发大少爷要在冷风中干活,挨苏联人的拳头,看人脸色,施特凡妮的眼睛暗了暗。还有埃尔伯和他的四个兄弟,她不敢去想这样骄傲的人被卸掉一切军衔,被夺去勋章,换上囚服,头发被粗鲁的剃掉……
“嗨,埃尔伯。”她轻声唤道,“告诉海因茨,让他家把厂子尽量往西边搬吧。”
“可是西边的工人更贵啊。”
“不,一定要往西边搬。至少,不能全留在东边。”她深吸一口气,心脏砰砰直跳,鼓足勇气看着他,“那离苏联太近了。”
“我想共产主义离我们还老远呢,宝贝儿。”他不以为然。
“不,埃尔伯。这很重要。告诉海因茨,不论是工厂还是土地。”她默默的给自己鼓劲,脸上没有一丝笑意,继续道,“你得信我一回,还有你们家也是。”
他从她眼里看到了前所未有的珍重,嘴角的微笑慢慢消失了。
“芬妮?”他看着她,语气里有几分犹豫,“你是不是从乌德特上将那知道了什么?”
“你可以这么想。他没有想过要告诉我。所以你也不要去问上级为什么。听着,一定得让海因茨把东西往西边搬。唐纳斯马克家有多少东西在东普鲁士?”
“全部。”
施特凡妮心里咯噔一下。
“全部?所有的工厂、土地?”
“对。”
“让他尽快动起来,我的西边指的是下萨克森,巴伐利亚,莱茵普法尔茨那边。不是德累斯顿和安哈尔特。”她把桌子上的象牙地球仪抱过来,指给他看,“离苏联远点。”
施特凡妮说完,抬头看着他。有那么几秒,她从他眼里看见了一闪而过的恐惧。
“你得信我。”她坚定的迎上他的目光,“也许不是现在,但一定转告他,尽快变卖东普鲁士的土地,牵走那里的工厂。至少……”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没说出1945年,“在战争结束前。”
她没有说和谁的战争。他也没有问。但施特凡妮能看出来,埃尔伯明白她讲的战争,和眼下发生的东西似乎不是一回事儿。
他们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埃尔伯凝视着她的眼睛,很轻、很轻的叹了口气。
“我会告诉他的。”他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天蓝色的眼睛,嘴唇绷得紧紧的,唇瓣泛白,“不过,”他抬起头,重新看向她,“我相信你。”
施特凡妮长了张嘴,她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埃尔伯抬手覆上她的后脑,她能感觉到他的指尖分开了她的头发。
她不记得他后面说了些什么,只记得他们的第一个拥抱里,就有不属于罗曼蒂克的东西。两个年轻人静静的靠着彼此,各自为未来而沉思。
“嗨,虽然我可能会被海因茨骂一顿,比如什么啰嗦老太婆,胆小鬼之类的,但,”埃尔伯温热的吐息拂过她的耳畔,低声笑了,“听妻子的话总没有错。”
压抑的乌云被阳光猛的穿开一条缝。
施特凡妮涨红了脸,“小心驶得万年船。”
“是,毕竟我还有钱还在他那。”他揉了揉她的头发,笑眯眯的看着她,蓝眼睛像湖水一样一闪一闪的,“我还得用这钱给我们办婚礼呢。”
“埃尔伯!”姑娘害羞的叫到。
回应她的小伙子的大笑和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