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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   他的白天过得异常艰辛。好不容易熬完上午的仪式,中午还得接受嘲讽。

      “你们看到胡图贝斯那张苦脸了吗?哦,上帝,他可真是个英雄,拖到了三十二岁!”海因茨叼着烟含混不清的说着,仰头往后一靠,“我能拖到二十七岁就是极限了。”

      几个人又想起刚才,霍亨索伦家的老三胡贝图斯. 卡尔. 威廉王子殿下和玛利亚. 冯. 洪堡-达赫罗登女男爵宣誓的场景,不由得发笑。他那严肃的面孔看上去不像是结婚,倒有视死如归的架势。不过挣扎到三十二岁,也已经是个“英雄”了。

      “1916加二十七,1943年。三年后。”卡格内克家的最小的儿子古斯特长出了一口气,白色的烟雾从他高挺的鼻子里喷涌而出,“可怜的路易丝,还得再和你这个家伙僵持三年。”

      “少担心我吧,小处男。你该多担心担心你的哥哥们,瞧瞧,卡格内克家的黄金单身汉们——克莱门斯,里奥,埃尔伯,还有你。”海因茨隔着烟雾挨个看去,随后转向克莱门斯,“我敢打赌,埃尔伯求婚后你就得结婚。你最好在这之前想好怎么和他们交代。你母亲可相当喜欢奥古斯塔. 梅特涅。”

      “放心,埃尔伯绝对不会求婚。”克莱门斯坐得还算端正,他把左腿架到右腿上,瞥了眼发呆的埃尔伯,暗红色的火圈危险的靠近他修长的食指和中指,好心的拍了拍他,“注意点,快烧到手了。”

      他回过神,骂了句粗话,懊恼的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惹得男人们一阵哄笑。

      “她现在成了芙蕾雅的猎物。”(注:芙蕾雅是北欧神话中爱与美的女神,生育之神,也是女武神瓦尔基里们的首领,还是一名出色的女战士,常常穿戴甲胄,随奥丁的女武神一起在战场上驰骋。有时候在她觉得路途无聊时,就会诱惑遇那些年轻的武士上车陪她。)

      这话引起了哄堂大笑,昵称为里奥的卡格内克家三少爷弗里茨. 冯. 卡格内克笑得拿不稳报纸,“瞧瞧我们嫉妒的洛基。”(注:芙蕾雅美艳动人,追求者众多,洛基也是其中之一。他对于芙蕾雅经常诱惑年轻武士这一举动非常唾弃)

      噢,他们在嘲笑他。一见钟情这种事情可以发生在任何人身上,但唯独不能是埃尔伯。谁让他有一段惊人的过往——那时候他玩得比海因茨还要疯狂。可惜造化弄人,曾经风流的埃尔伯少爷也有今天。他现在像吃了一记震爆弹,失去了听力和视力,满脑子只剩下她的身影。

      他找她非常不顺利,这还得多谢阿德龙“贴心的”隐私保护。他跑去前台,询问是否有一位女性军官入住。带着眼镜的秃顶经理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他半天,最后冷漠的回绝了他的问题。“先生,我得保护女士的安全。这是阿德龙的规矩。”

      我可去你妈的。他忍了又忍,才勉强克制住自己的暴脾气。也许是他过于执着,他们的谈话惊动了便衣警察。穿着褐色大衣的盖世太保仔仔细细得问个遍,生怕他是什么谋反分子或者变态。埃尔伯耐着性子一一回答,竟然打动了冷酷无情的盖世太保。

      “告诉他吧,经理先生。帝国的军人只是想追求未来的妻子。”

      “可您不能保证那位小姐愿意被追求。”

      一想到经理那张固执的脸,埃尔伯顿时火冒三丈。他像头暴躁的狮子,猛地站起身子,在窗户前来回踱步。

      “我下去透透气。”他不理会众人惊异的目光,逃也似的离开烟雾弥漫的吸烟室。他不死心,她离开时手上没有行礼,肯定还会回来。他得在门口把她截住。但上帝非常不眷顾他,蔡司小姐在他出来前就已经回到了房间。他在咖啡厅里磨了半天,抽光了剩下的半盒非那斯。

      可恶,这烟一点味道也没有。看来她把自己的味觉也毁了。他厌弃的把烟盒扔进垃圾桶,白天她在做什么?现在军队都在休假,她出去肯定是私人事情。和朋友聚会?这当然是最好。最坏的事情就是她是出去与别的男人约会。

      这怎么行?!一想到这儿他简直要发狂,嫉妒让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酸味,她的男友能是什么人?他有信心把她所有的追求者比下去。论门第,论财产,论长相,论才华,他一样不输。唯独可能会输掉她的青睐。这当然是小伯爵绝对不能接受的。

      她没有化妆,所以不可能是去见男朋友。他沮丧的自我安慰,可她为什么没有回来呢?难不成,那个该死的经理提前给她通风报信了?这种想法令他的肠子皱成一团。如果真是这样,他还能怎么办呢?让他想想……空军!她和自己一样是名飞行员!他可以去求乌德特将军,或者里希特霍芬将军。他会想尽一切办法把她找出来。一个阿德龙经理休想让他失败,门儿也没有。小伯爵看了眼手表,一会儿就是平安夜弥撒,他可以逮到乌德特将军问个明白。

      他正了正衣领,重新系上武装带,扣上军帽,尽管浑身上下还带着呛人的烟味,懒散的贵族少爷总算变回了英武的帝国少尉。

      Jingle Bells, Jingle Bells,
      klingt es weit und breit.
      Schn ist eine Schlittenfahrt
      im Winter wenn es schneit.
      Jingle Bells, Jingle Bells,
      klingt es weit und breit.
      Mach\' mit mir
      \'ne Schneeballschlacht,
      der Winter steht bereit!

      克莱门斯兴高采烈的哼着他的《铃儿响叮当》,脸上笑得比红鼻子的驯鹿还傻,那两道与他年龄不符的法令纹已经盛不下他的喜悦,没了奥古斯塔他简直乐得开花。

      哼,要是妈妈知道了看你还笑得出来。

      后面跟着正在聊天的老三弗里茨和施陶芬贝格兄弟。弗里茨在外交部工作,施陶芬贝格中的哥哥亚历山大是一名历史学家,弟弟克劳斯则在陆军服役,他们三个都是文学和历史的爱好者,此刻正对当下的时局发表看法。

      “法国人造不出恐怖的东西。”克劳斯撇了撇嘴说道。

      “你忘记了马奇诺防线吗,亲爱的弟弟?”这是亚历山大。

      “放轻松点,亚历。要去扑火的是克劳斯。”弗里茨戏谑的说道,“他们应该把防线修到德国,最好把柏林围起来才安全。”

      “但法国人的实力还是不容小视的。”古斯特争辩到。

      唉他那单纯的弟弟。自小就喜欢法国人。

      “埃尔伯,想什么呢?怎么一句话也不说。”是施陶芬贝格夫人,她正微笑着看着郁郁寡欢的抽烟的小伯爵。

      “没什么,夫人。”他闷闷不乐的回了一句,突然想起了什么,“夫人,容我多嘴问一句,女性的身体能承受巨大的过载吗?”他怕对方误会,又悄悄的加了一句,“当然,我不是质疑您的能力,我只是,呃,好奇。”他不自然的补充到。

      “女人和男人一样的,只要通过了飞行员体检,加上合理的训练,都可以承受足够的过载。”梅丽塔思考了片刻,随后露出一个理解的微笑,“您想带法肯海因小姐试试?只要不做剧烈的爬升和俯冲,一般都没有问题的。”

      噢,当然不。埃尔伯的脸差点变成苦瓜,他嘴角疯狂抽搐了两下,才克制住大喊大叫的冲动。法肯海因才不愿意坐飞机——她连敞篷车都嫌晒、会吹乱她的头发,何况“嗡嗡作响、脏兮兮、丑陋”的飞机?竟然有人这样形容他心爱的飞机!他打定主意了,就算找不到他的Lorelei,他也坚决不会向她求婚。今天早上他一定是叫魔鬼附体了,才有妥协的想法!如果父母逼他他就跑去军营再也不回家了!他宁愿娶他的飞机!

      他心事重重,又勉强和施陶芬贝格夫人寒暄了几句,像个老头似的,一路迈着沉重的步伐慢吞吞的跟在队伍后面。

      她在哪里啊……亲爱的Lorelei,我已经做好沉没的准备了。我甘愿做你的俘虏,只要你肯告诉我你的姓名……噢,请不要再让我这么难受了。他这样胡思乱想着,就这样一路走到了教堂。

      “我们到了。我得去找我的姑娘说两句。她也是位女飞行员,现在在施韦夏特第五战斗机学校接受培训,您要有什么不放心的可以找她询问。想准备惊喜当然要做到万无一失。”梅丽塔向他微微一笑,“失陪。”

      他心不在焉的和梅丽塔道别,突然捕捉到她话里的词语——等等!什么?!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埃尔伯剧烈的哆嗦了一下,她刚才说什么?女飞行员?!

      “夫人——等一下!”他的心脏快跳不止,几乎让他晕过去。他拔腿去追,那双腿像棉花一样软绵绵的不听他使唤。埃尔伯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高出一截的拱门,不期然地,他看见那道熟悉的深蓝色身影。

      她穿着制式的双排扣大衣,铂金色的头发在黑色帽檐的衬托下愈发耀眼。她就站在那儿,沃茨的蔷薇少女不及她的恬淡,克拉姆斯柯依的无名女郎比不上她的锐利,古老而奢华的教堂黯然失色,一切都是黑白的,除了她是那样热烈而璀璨。

      她突然转过头来,眼睛望向他,那一片深蓝幽深迷人,就像墨蓝色的爱琴海,目光则是缱绻缠绵的波浪。波涛向他涌来,他脆弱的防护碎的一塌糊涂。他被淹没了,香烟失去了味道,他不能呼吸,他得死了,立刻,心甘情愿的被他的Lorelei杀死。

      “那不是芙蕾雅,她是美杜莎。”克莱门斯瞠目结舌的看着挪不动步子的埃尔伯。

      “可我哥哥不是玻耳修斯。”古斯特同样大张着嘴巴。

      “别担心,他估计要许诺与她共享天空了。(注:宙斯曾向赫拉的许诺,有一点一语双关的意思)”三少爷弗里茨尚存理智,笑着评论道。

      几个人愉快的笑起来,施陶芬贝格兄弟惊奇的看着入了定的埃尔伯,好奇的问,“他这是看上谁了?”

      “乌德特将军身边的姑娘,在门口那呢。说实话打死我也不信,一见钟情。”克莱门斯绝望的摇了摇头。

      “哦!那是施特凡妮. 蔡司!”克劳斯叫道,“天哪!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今天上午,他在阿德龙被她撞了一下。”弗里茨. 维特尔斯巴赫走后面走了过来,“弗兰茨陪着丽兹(注:弗兰茨妻子伊丽莎白的昵称)在车里,这边太冷了,他担心她受不了。”

      “让梅丽捎句话,一切都会简单许多。”亚历山大. 冯. 施陶芬贝格同情的看着埃尔伯说道。但此刻小伯爵什么也听不进去。他的眼里只有她的光,除此之外一切都是黑白的。他强迫自己冷静,不可以冲上去做出什么无理举动。

      噢,埃尔伯,别做出傻样。他试图控制自己的面部肌肉,不过失败了。除了傻傻的望着她,他什么不知道了。很快,埃尔伯意识到帽檐遮住了自己的表情,他可以肆无忌惮的望着她。他能感受到她在打量自己,来吧亲爱的,他把烟踩灭,甚至转个身让她欣赏。

      “老大你们在——见鬼!”海因茨从人群中挣扎出来,看着小伯爵怪叫一声,“他是小奶猫露出肚皮准备让人抚摸吗?”

      “如果他真是一只小猫,事情会好办的多。”弗里茨. 冯. 卡格内克摇了摇头,“可现在他像是只饿了很久的狮子。”

      “噢,我们得进去了。”古斯特发现了父母的身影,他们已经从车里下来在一旁等着他们了,“快点!”

      “我回去找玛利亚她们了。”海因茨耸了耸肩,“当然,路易丝也在那边。”

      “祝你好运。”克莱门斯祝福到。

      “你也是,老大。”

      “我去找我姐姐和弗兰茨了,回头见。”弗里茨也向他们告别。

      “来吧,古斯特,我们得把他弄走。”克莱门斯叹了口气,拍了埃尔伯一巴掌,后者被打得倒吸一口冷气,“进去再看!”

      就这样可怜的埃尔伯被架走了,像个伤员一样被古斯特和克莱门斯夹着走,前面还有老三弗里茨和施陶芬贝格兄弟三个调侃他的男人。不,他一点也不想走,他还想在路灯下多看她两眼。但此刻她已经收回了目光,和什么人交谈着。

      “你一会可以和蔡司小姐问个好。”克莱门斯可怜他。

      “谁?”他一脸茫然。

      “施特凡妮. 蔡司小姐。”古斯特冲她的方向努了努嘴示意到。

      “你们怎么知道她的名字?!”他大声抗议到,愤愤的盯着兄弟们,噢,这可真是糟糕!这不公平!他们难道在捉弄自己——

      “是克劳斯。他刚才说的。”古斯特疯狂开脱。

      “什么?克劳斯?他已经!已经——”总算小伯爵的脑子还存有一丝理智,冲到嘴边的话又咽回肚子里,“他已经结婚了啊。”他委屈而难以置信的小声说。

      “上帝啊!让他清醒点吧!”他的大哥恶狠狠的冲天大叫,“你都想到什么了?!她和施陶芬贝格家关系不错!他知道她的名字有什么奇怪的吗?!”

      好吧,小伯爵极速冰冻在哥哥的声音里,这是他的错,他不应该拿那些龌龊的想法去思考,他有罪。可谁让他害了相思病呢?但他很快在狂喜中解冻,“克劳斯你能——”

      “聊什么呢孩子们。”是卡格内克夫人,她揉了揉太阳穴,“我们要进去了,别像小孩子一样,尤其是埃尔伯和克莱门斯,你们两个怎么这么没有风度。”

      好了,埃尔伯再次极速冰冻。一同冻住的还有大哥克莱门斯。要知道卡格内克夫人从不提高声音训斥别人,这样的目光对卡格内克家的人来说已经是很严厉的处罚。兄弟两个悄悄的交换了一下难过的眼神,埃尔伯还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他的女神!——她又不见了!她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又不见了!

      克莱门斯眼疾手快,一把抓住炸了毛的弟弟,不动声色的冲门后使了个眼色。幸好幸好,她只是进去了。埃尔伯长舒一口气,感觉心脏又开始在胸膛里坚实的跳动起来。

      “你们两个又在搞什么名堂?”发话的是父亲。

      “没有。”他俩异口同声。

      卡格内克将军用审视的目光看了两个儿子一会儿,两人平静的脸上找不出任何破绽。当然这不意味将军相信他们的鬼话。他年纪大了,耳朵有些背,但还不是个聋子。从弗里茨和施陶芬贝格兄弟剧烈吸气声就知道他们在憋笑。唉,随他们去吧。老伯爵在心里嘀咕,我倒要看看他们又在玩什么花样。

      他哼了一声,对妻子伸出右臂,卡格内克夫人轻轻的把手搭上去。这种自然而老派的架势在贵族里也开始变得少见,不知道是礼仪老师们的问题还是时代在变,现在孩子们在舞会上挽手的动作在老伯爵眼里也是十分的差劲。

      “你是想把女伴的胳膊夹下来自己用吗?”克莱门斯至今记忆犹新,他第一次参加舞会后父亲批评到。

      兄弟俩对父亲的心里活动一无所知,就这样一行人安静的进入了教堂。此刻埃尔伯的脖子就像潜艇的潜望镜,伸缩自如,灵活强大,他一眼看见了自己的姑娘正站在前排的椅子前和梅丽塔聊天。

      她笑起来就像六月灿烂的阳光,和她那种清冷的气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笑眯眯的任在像施陶芬贝格夫人挽住双手,饱满的脸颊随着说话一鼓一鼓的,就像懵懂的小兔子。她在撒娇!哦上帝!如果此刻他站在梅丽塔的位置上,他一定会死于失血过多。

      他们越来越近,埃尔伯开始紧张,他摸了摸领子,嗯,没有褶皱,又拽了拽衣服下摆,推了推领带,一切都很好。他那飞行员的眼神已经能看清她鬓角的碎头发了。她好像会发热一样,他浑身暖融融的,就像有热流在四肢流淌。很快,当他们中间只隔着父母和兄弟时,她开始变得滚烫,就像太阳一样,他不敢看她,怕她发现,却又忍不住。

      “收敛点,埃尔伯。你现在就像只饿了很久的狮子,任何姑娘都会被你的眼神吓跑的。”克莱门斯提醒到。

      “真的吗?”他懵懂的看着哥哥,一瞬间让克莱门斯以为他回到了六岁。

      “真的,还有你现在傻透了,一会儿别流口水。”

      “滚你妈的。”小伯爵被激怒了,刚准备给他一脚,就听见母亲的声音,“我的儿子埃尔伯也在空军,他也是飞行员。他当时为了B2执照忙得焦头烂额,我们寄给他的信两个月都没有回,我还以为他失踪了。”

      母亲突然转过身,冲他微笑,“埃尔伯?来,认识一下蔡司小姐。”

      兄弟们瞬间给他闪出一条道,就这样他猝不及防的站在了她的面前。噢,没有彩排,没有准备,他要和她讲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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