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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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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可惨了。她的眼光不住的瞄他的腰间,佩剑已经没了,不会真撞坏了吧?她痛苦的在心里哀嚎,哦,我的老天爷。
比起她的震惊,埃尔伯少尉脸上风平浪静。他不再穿着上午的翻领常服,而是换了仪式性更强的立领礼服,明黄的饰绪绕过右胸上的鹰徽,挂在第二颗锃亮的银扣上,军帽下的金色短发梳得一丝不苟。他踏着缓慢的步调,昂首挺胸,走到她的面前,略微欠了欠身子,蔚蓝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您好,蔡司小姐,很高兴认识您。”
好家伙。施特凡妮压制住自己想要上天的眉毛,勉强迎上他的目光,努力的微笑,“您好,卡格内克先生。”
她不认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可他眼里的波动就像滚筒洗衣机里面翻来覆去的水。她一面拼命思索着前因后果,一面被他看得发毛,却又无法脱身,只能干巴巴的看着他,微笑的肌肉都僵硬了。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实在过于诡异,她听见乌德特将军用洪亮的声音打趣道:“你们认识?”
“是的。”“没有。”
——“当然,如果一面之缘算的话。”她看见对方严肃的蓝眼睛后迅速的补充道。施特凡妮小幅度的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脊背,侧向卡格内克夫妇,“我今天上午在阿德龙酒店门洞里不小心撞到了卡格内克少尉。”
她定了定神,重新转向他,小心翼翼的看着少尉先生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再次向您道歉,希望您的佩剑安然无恙。”
“当然,它现在完好无损的躺在缎布上。”与她不同,他的声音掷地有声,干脆利落,和上午见面时截然不同,倒是和她的发音有点像了。他向她郑重的一颔首,“应该道歉的是我,我没有给您让出足够的空间。”
好吧……接下来,她该怎么做?施特凡妮迫切需要在场的长辈来救救她。虽然卡格内克少尉的仪容和举止挑不出毛病,但直觉告诉她这家伙有什么阴谋,而且这个阴谋还是冲着她来的。看着他抿成一条线的嘴唇,就知道这事儿肯定没有过去,不然怎么连一个礼仪性的笑容都吝啬呢?
上帝保佑,卡格内克夫人拯救了她。“亲爱的们,现在我们先坐下吧,弥撒要开始了。你们看,神父已经进来了。”
她的心里立马充满了对卡格内克夫人的敬仰和爱戴,她真是太体贴了,可为什么这么通情达理的夫人会有这么奇怪的儿子——“你们可以等弥撒结束后慢慢聊。”
哦,好了,她对夫人的敬仰之情消失了。施特凡妮眨了眨眼睛,笑容凝固在嘴角,看着卡格内克夫妇带领着人走到前一排的椅子上。几位陆军军官从她身边经过时,不约而同的抬头看了她一眼,搞的她愈发毛骨悚然。
乌德特将军得去前排坐,留下她和施陶芬贝格一家人在一起。施特凡妮提心吊胆的坐下,盯着埃尔伯的后脑勺,暗自庆幸自己有理由在弥撒后火速溜走。
这还得多亏亲爱的马尔塞尤。
一回阿德龙她就被前台告知有一位马尔塞尤先生找过她。施特凡妮回了电话,一接起来听筒里就是这个家伙兴高采烈的声音:
“圣诞快乐,芬妮!你平安夜有什么安排吗?”
“五点半去圣海德维希做弥撒,然后去找点吃的。”
“你不去那个王子殿下的婚礼晚宴吗?”
“我又没有请柬!再说我一个人也不认识。”
“你等一下!”她听见他和一个人说了些什么,随后对她说,“那太好了,蔡司小姐,我郑重邀请你来我家吃晚饭。”
“今天是平安夜啊。”她惊讶的说。
“我当然知道!我和妈妈说啦,她也很欢迎你来。你瞧,今天是平安夜,你怎么能一个人在阿德龙啃面包呢?来吧来吧,我妈妈的手艺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我本想叫你去看烟花的,现在我们可以一起吃完饭再去看烟花!噢对,我顺便把圣诞礼物给你!”
她想起了格拉本大街这家伙故弄玄虚,既感动又好笑,“真的不麻烦你家人吗?你父亲和你妹妹?”
“不会的不会的,我就当你答应啦!你们弥撒什么时候结束?”
“六点十分。”
“那我去接你!我开的是甲壳虫,看车牌3012。”
“好。”
不知怎么,和这个家伙唠叨完,她的心情意外的好了起来。
施特凡妮当然也给马尔塞尤家从科林带了礼物,是当地比较有特色的甜点和摆件。给马尔塞尤的礼物是最新的飞行员军表。这还是乌德特给她的。不是她不喜欢,而是乌德特一下子给了她三块
-都是朗格出品的B-Uhr军表!放在日后都是十万人民币加的土豪表。而且这三块是豪上加豪——此时B-Uhr飞行员手表还没有量产,这三块表可是样表批次。
更为特殊的是,这三块表的表盘大小不一,一块是35毫米,一块是45mm,还有一块是55mm。乌德特让她挨个带一带,看看哪一款在更方便观测。施特凡妮现在手上带着的是35mm款,毕竟四、五厘米的表盘对她的手腕而言有点太大了。
当然,军表是意外之喜。她其实还准备了一个礼物,是应对如果马尔塞尤送了她一个过于出格的东西的情况——一条骚气十足的橙色丝巾。
“挡风、温暖、小巧。”她还记得老板把东西卖给她的神情,他以为是她买来自己带的呢。她有些想看马尔塞尤带上丝巾的样子了,啧啧。
不过,还发生了件奇怪的事情。她挂掉马尔塞尤的电话后,戴着眼镜的秃顶前台经理仔细的打量她片刻,随后微笑着道:“圣诞快乐,蔡司小姐。最近您有空军的朋友来找您吗?”
她不解。“是一个暗金色偏褐色头发、棕眼睛的候补军官?他留姓名了吗?马尔塞尤?”施特凡妮能想到的只有他了。
“噢,不是的。最近是年末了,身为单身女性的您还是要小心一点。不过放心,阿德龙酒店绝对保证您的安全。”
她被问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道谢。但还是心里发毛。不过几个小时过去了,什么也没有发生。她渐渐的放松下来,不再去理会了。
平安夜弥撒与往日相差无几,无非是更为隆重一些。念祷词,唱圣歌,领圣餐——就是薄饼和葡萄酒,象征耶稣的肉和血。尽管不是全心全意的教徒,施特凡妮仍然很喜欢弥撒的氛围,庄重而祥和,人们脸上那种满足而幸福的微笑也感染了她。
Stille Nacht, heilige Nacht!
Alles ist ruhig, alles ist hell!
Runde junge jungfruliche Mutter und Kind!
Holder Knabe im lockigen Haar,
Schlafe in himmlischem Frieden,
Schlafe in himmlischem Frieden.
Stille Nacht, heilige Nacht!
Hirten beben bei dem Anblick!
Herrlichkeiten strmen aus der Ferne vom Himmel,
Himmlische Gastgeber singen Alleluia ;
Christus der Erlser wird geboren!
Christus der Erlser wird geboren!
Stille Nacht, heilige Nacht!
Sohn Gottes, das reine Licht der Liebe
Strahlende Strahlen von deinem heiligen Antlitz,
Mit dem Beginn der Erlsung der Gnade
Jesus, Herr, bei deiner Geburt,
Jesus, Herr, bei deiner Geburt.
平安夜,圣善夜。大合唱就像一条宽广的河,缓慢的在空气里流淌;又像母亲的臂弯,轻轻的摇晃熟睡的婴儿。她又想起了往年的圣诞,眼前的一切叫她触景生情,又不由得难过起来。弥撒在这首她不知道叫什么的歌曲中结束。人们安静的起身,从容的等待离开。没有人大声喧哗,仿佛害怕惊扰到这祥和的氛围。
施特凡妮有些恍惚的跟着梅丽塔走到教堂外,踏出拱门的刹那,世界的嘈杂和热闹一下子又回来了。她惊奇而迷惑的眨了眨眼,也许这就是宗教的力量。她悄悄的想。
“芬妮,你晚上坐在我身边吧。我们好久没有聊天了。”梅丽塔挽着她的手,棕色的眼睛看着她,“你长得真像你母亲。”
她看着梅丽塔真诚的目光,一时间有点狠不下心来拒绝,但最后还是说出了实情,“很抱歉,梅丽塔阿姨,晚上我答应同学去他家过平安夜了。”
梅丽塔听完一愣,不但没生气反而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们的芬妮有男朋友了?”
施特凡妮苦笑,用力摇了摇头,“不不不,他只是我的军校同学。”
“恩斯特知道吗?”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施特凡妮看向跟过来的乌德特将军,“对吧,叔叔?”
乌德特哈哈大笑,“是的,梅丽塔。那小子是她的军校同学,他们是一个教官手底下的,天天一块飞。”
“那真不错。你怎么过去?要不要让亚历山大送送你?”
“不不不,不用麻烦你们了。他来接我——呃,看,他在那边。”施特凡妮一眼看见了人群里的马尔塞尤,冲他扬了扬下巴,后者也看见她,脸上露出一个招牌式笑容,冲她挥了挥手,“就是那个穿褐色大衣的!”
“一个英俊迷人的小伙,不是吗?”克劳斯. 冯. 施陶芬贝格伯爵打趣道,“啊,瞧,姑娘们看他的眼神!”
“把握好机会。”梅丽塔冲她眨了眨眼睛,“去吧,我们的大美人。”
噢,不止是梅丽塔和施陶芬贝格兄弟,连卡格内克夫妇也是一副“爱情美好”的样子。施特凡妮真想大叫一声活见鬼,但她还得忍住,和卡格内克夫人友好道别。
“很抱歉我不能和卡格内克先生继续交流了。很高兴认识您,感谢您将埃尔伯. 冯. 卡格内克先生介绍给我。”
其实并不感谢,真的。施特凡妮暗中腹诽,搜寻着小卡格内克的身影,却怎么也找不到他了。
“克莱门斯,埃尔伯去哪了?”卡格内克夫人从她疑惑的眼神里发现了端倪,转过身子问高个的装甲兵中尉,“他刚才不是和我们一起出来的吗?”
被唤作克莱门斯的军官简直是他母亲的翻版,无论是哪瘦削的脸型还是端正秀气的五官,都让人感受到基因的强大。但他绝对不是一个阴柔的男人,相反,他那坚毅的眼神、刚强的气质和他的父亲卡格内克将军如出一辙。
他冲她们一颔首,声音里满是歉意,“埃尔伯刚才不太舒服,先离开了。古斯特和他一起。”
“这个怪孩子。”卡格内克将军哼了一声,无奈的看着施特凡妮,“真是抱歉,蔡司小姐。这实在是太没礼貌了。”
“噢,没关系。”她乐得不见他,愉快的向卡格内克一家告别,随后一路小跑冲向马尔塞尤,“你换发型了!”她瞪着他的头叫道。
“你怎么还是这身军装!”他瞪着她的衣服叫道。
“哎呀我懒得换了。”她一挥手,“你这发型又帮你吸引了不少姑娘?”
“那可不。”他骄傲的像是只开屏的孔雀,俊美的脸上容光焕发,“柏林的骄傲。”
“得了吧你!你得先拉我去阿德龙,我的礼物还扔在那边。”
“你给我买了什么?”
“反正你猜不到!”
这才是平安夜该有的样子。传记说的没错,马尔塞尤拥有让人忘记悲伤的能力。
马尔塞尤夫人——哦不,应该叫罗伊特夫人,因为她改嫁了罗伊特先生,也就是马尔塞尤的继父,用自制香肠、烤鹅和热汤把施特凡妮的胃塞得满满的。尽管她和马尔塞尤兄妹早已撑得连连求饶,还是在罗伊特夫人的注视下吃掉了一个水果馅饼。罗伊特先生,一位柏林警察,笑眯眯的抽着烟斗看三个孩子苦着脸把盘子吃的干干净净。
马尔塞尤的妹妹英格和她的哥哥一样,是个十足的美人。浅棕色的头发,和小鹿一样清澈的眼睛,笑起来也有酒窝。她开心的拉着施特凡妮,感谢她给自己挑口红,并细数了马尔塞尤往年的劣迹:“鉴于他曾经连着三年送我香水,而且最后一年送了我一瓶男香的恶劣表现,我送了他三年领带,而且都是他讨厌的绿色。如果你还没有想好送什么,就给他买一条绿色的领带吧!”
施特凡妮哈哈大笑,要知道马尔塞尤平时在军校里就不喜欢领带。而且还是绿色!马尔塞尤则被妹妹气的吹胡子瞪眼——这可真的少见,往常都是他把别人气成这样。兄妹二人围着她玩起了老鹰捉小鸡,最终以马尔塞尤先生失败而告终。
他们还一起弹钢琴。起初还是正常的钢琴曲,一首勃拉姆斯,一首巴赫,然后果不其然,约亨弹起了他最爱的《Rumba Azul》。这首蓝色伦巴施特凡妮可真是天天听——这还得拜她的马尔塞尤迷妹死党所赐。“想自家男人的时候就来一遍。”她看着眼前沉醉于自己音乐的约亨,忽然想知道如果这家伙知道七十年后还有少女迷恋他会是什么反应。一定臭屁的要死。施特凡妮好笑的想。可她又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年轻轻狂的传奇只活到了22岁,离二十三岁的生日还有两个月。而这首歌,也是他去世后葬礼上送别他的音乐。
我得救救他。她暗暗的想,我不能让他在九月三十号上飞机,他绝对不能死于飞行事故。不然,英格和他母亲怎么办?她看着一脸慈爱的马尔塞尤妈妈,还有坐在琴凳上的英格,她们什么也不知道,她们不知道将来要面对些什么,可身边却坐着她这样七十年后的穿越者。这可真是够魔幻的。那……人群中会不会还有这样的穿越者,知道她的命运?也许当她正哈哈大笑的时候,有人在暗处怜悯她的未来。这让施特凡妮有些不寒而栗。有时候,还是什么也不知道的好。
一曲结束,大家由衷的鼓掌。在这里,弹奏第三帝国违禁的爵士乐好像是件平常的事儿,没有什么稀奇。她正佩服于罗伊特夫妇的开明,看见马尔塞尤笑得一脸灿烂,“来吧,蔡司小姐,给我们也露一手。”
她咧嘴一笑,坐到钢琴前,“我一年没碰了让我想想弹什么……”她得来点欢快的振奋一下自己。灵光一线,她知道该弹什么了。
“咳咳,女士们先生们,我准备要谋杀你们的耳朵了。”
It was a teenage wedding,
and the old folks wished them well,
You could see that
pierre did truly love the mademoiselle.
And now the young monsieur and madame
have rung the chapel bell,
\"c est la vie\", say the old folks,
it go to show you never can tell!
没想到吧,摇滚教父Chuck Berry的经典之作,You Can Never Tell!她得意的从马尔塞尤兄妹眼里看见惊艳的神色,果然经典就是经典!她唱的跑调了也还是牛皮!
They had a hi-fi phono, boy, did they let it blast
Seven hundred little records, all rock,
and rhythm and jazz
果然马尔塞尤的眼睛更亮了,七百张爵士唱片,哈哈!
But when the sun went down,
the rapid tempo of the music fell,
\"c est la vie\", say the old folks,
it go to show you never can tell!
她豪迈的敲完了末尾的音节,开心的迎接马尔塞尤一家的掌声。虽然手指没有以前那么灵活,但还是能勉强应付的!
“太棒了!芬妮你从哪搞来的曲子!”他一脸兴奋的凑上来问道。
这可是1964年才发行的歌曲呢。“美国曲子,我以前听到的。一个叫Chuck Berry的人。”
“\"c est la vie\", say the old folks, it go to show you never can tell!我太喜欢这两句了。”他飞快的将左手搭上琴键,一边哼着一边精准的复刻旋律,“等你有空帮我把谱写下来好不好?”
“没问题!”
他们还拆了圣诞礼物,当她撕开包装的时候,赫然发现里面是一副雷朋墨镜!这回换她惊奇的问道,“你从哪搞来的?这不是美国的吗?”
他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样子,死活不说,笑嘻嘻的看着她,“怎么样,喜欢吧!带上看看!”
她支开眼镜腿,推了推墨镜,也许是雷朋的遮光效果太好,视野里顿时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清楚。她勉强分辨出马尔塞尤的轮廓,捅了捅他,“帅吗?”
“帅!”他毫不吝啬的夸赞到,“我的眼光肯定好!”
噗。这种时候都不忘自夸。施特凡妮把墨镜往下移了移,从镜片上方露出眼睛,把军表盒子塞给他,“看看这个。”
“你从哪搞来的?!”又是这个问题,惹得两个人哈哈大笑。“乌德特将军给我的。”她撸起袖子,给他看自己手上的那块,“这个比你这块要稍微小点。其他的都一样啦。”还有,她顿了顿,从大衣兜里摸出丝巾盒子,“也算是巧合,这也是系在脖子上的——咳咳,不是领带你放心,”看着他铁青的脸色,施特凡妮乐不可支,“是条丝巾——就是颜色比较清奇,适合你。”
他拆开包装,看见那亮眼的橙色,噗嗤一声笑了,“很了解我嘛,芬妮。”说完就系在了脖子上。
“唉等等,这是个恶作剧,你还是现在别带了,太亮眼了。”这橙色怎么这么荧光。
“我觉得挺好。”他得意洋洋的系好,跑到镜子前转了转脖子,“开飞机的时候带正好。”
她无奈的摇了摇头,也就随他去了。
最后,他们去勃兰登堡门前看烟火。
勃兰登堡门前人山人海,施特凡妮好几次觉得自己要被挤成肉饼了,多亏马尔塞尤抓着她的胳膊她才能勉强跟上他的步伐。
“你爸妈和英格都不见了!”施特凡妮一回头,发现身后早已没了三人的身影,有些惊慌的叫到。
“这么挤的地方不适合爸爸妈妈,他们估计会在外围渡过他们的二人世界。而且英格还准备见一下她的小男友呢。”马尔塞尤头也没回,继续拉着她前进,“看,那边柱子底下还有点空位,我们赶紧过去。”说着,又继续拖着她在人群中前进。
终于,在施特凡妮觉得自己要被挤变形之前,马尔塞尤把她拉到了勃兰登堡门门柱的基台上,这是一个狭长的、约四十厘米高的小平台,正好能容纳两个人。上了台子,施特凡妮终于有一种能自由呼吸的感觉,乌压压的人群在下面简直就像潮水一样。
“还有两分钟。”马尔塞尤看了一眼手表,眼里亮晶晶的,“想好许什么愿望了吗?”
“这又不是生日蜡烛。”她觉得有些幼稚,又有些憧憬,最后还是妥协了。
“好歹是平安夜烟火。我想上帝他老人家还是愿意赏光实现一个小小的愿望。”马尔塞尤扬起下巴看着漆黑的夜空,“赶紧想,蔡司,我去年在这里许愿去施韦夏特,最后就真的来了。”
他的神色带着少有的笃定,施特凡妮不由得也开始相信了。她认真的开始思考该许什么愿望。嗯,修女们平安无事(尽管她知道希望渺茫),她能活到战后,马尔塞尤也是。会不会有些多?施特凡妮突然有些惶恐,好像真的会有神跳出来指着鼻子骂她贪心一样。
那……总结一下……她这样想着,突然被人们的欢呼声打断了。施特凡妮抬头看去,第一朵烟花已经砰的一声绽放在深蓝色的夜幕之中,绚烂而璀璨,随后如同银色的流星一样缓慢下坠。在它完全消失之前,第二朵、第三朵烟花已经“砰砰”的冲上蓝天,用更为耀眼的光芒覆盖住它的黯然离场。更多的烟花被释放出来,前仆后继的点亮了深色的天空。
好漂亮。施特凡妮在心里感叹,也不知道明年还能不能看见这样精彩的烟花。她这样想着,下意识的瞥了一眼马尔塞尤,对上他明亮的褐色眸子。
“你许的什么愿?”他大声的问她,声音勉强盖过烟火爆炸声和人群欢呼声。
“好多!我在化简!”她同样大声喊到。
“这个还能化简?”他挑了挑眉,笑容顽劣,“我就不这么麻烦了。我许了两个。”
她好奇的看着他,示意他继续。
“第一,成为最好的战斗机飞行员。”
“我建议你还是换一个!因为说出来就不灵了!”
他大笑起来,“这个难度不大,就是通知一下上帝他老人家。”
果然,标准的马尔塞尤式回答。
“那另一个呢?”她好奇的问。
他没有回答,只是笑着看她。烟花倒映在他的眼睛里,竟比天空中的更为璀璨。“说出来就不灵了。”他突然认真起来。
施特凡妮歪头看他,“好吧,等你实现的时候告诉我。”她顿了顿,“我的也不能说,要是它不灵了就完蛋了!”
“那你实现了也得告诉我!”
“好。一言为定。”他们默契的碰了碰拳头,然后都笑了。
“圣诞快乐,芬妮。”
“圣诞快乐,约亨。”
我们都会好好的活下去。这是她唯一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