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幻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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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子川发现，这几日敖寸心不太对劲，煮饭忘了时辰竟然烧了半个厨房，夜里不睡在院子里发呆，白天又叫不醒，整条龙都魂不守舍。
又是一天夜晚，敖寸心躺在凉棚下的竹床上，似睡非睡。
恍惚间，敖寸心梦到了她和杨戬一起游山玩水的那些日子，好像发生过又好像是她的幻想。
一千多年了，很多记忆早就模糊了，但是每每回忆，她都觉得很快乐，那是在杨府屈指可数的幸福时光。
“姨母？想什么呢？”
寸心睁开眼睛被近在咫尺的一张充满审视的大脸吓得心头一跳。
“姨母，你这几天怪怪的。每顿饭不是糊了就是没熟，要不就是没加盐。要是实在不想做，那就别勉强了，反正你是神仙，我是妖怪咱俩都不用吃饭。”陆子川随手拿了个苹果边啃边说。
寸心坐起来说：“子川，我明天去趟东山城，晚几天回来，这几天你自己在家照顾好自己。”显然她并没有在听陆子川说什么。
陆子川一脸疑惑：“为什么去东山城？”很快他想到了，“你要去虚风镇？为什么？那也没多好玩，都是假的。”
“我想去见一个人。”
“人有什么好看的，外边不满大街都是人。你出去看一眼就行了，犯得着去那地方？”陆子川插科打诨后恶狠狠地啃了一口苹果，“虚风镇人都是假的，虚幻的，你懂吗？就是那种你在里边把他杀了，完了你出来，人家本人在外边活的好好的，连个记忆都不会有。”
“这些我知道。但是我决定了，无论如何我都要去一次。”寸心站起来走到了自己的房门前，“这么晚了，快睡吧。”
“好好好，我知道了。”陆子川随手丢掉了果核，刚好砸到了一只母鸡，留下一声惨叫。
陆子川一夜未眠，他一闭上眼就是一片血红。
在幻境里他第一次杀了人，虽然是假的，但感觉很真实。
这些天他总是感觉脸上似乎还有当时喷溅的鲜血，温热粘稠，带着令人作呕的腥气。
他频繁地洗手洗脸，浑浑噩噩地躺在屋里，满脑子都是那个女人死掉的画面，炽热的血浆灼烧着他的意识，他感觉头痛欲裂。
陆子川自问自己做错了吗？她只是个没有法力的凡间妇女。不，他没错，这个恶毒的女人亲手断了继子一指！
在幻境里他亲耳听到女人说：“文星你天生双手六指，本来就是个怪胎，今天为了你父亲断你多余的两指，也让你做个正常人。”
他亲眼看到，才将将到大人腰下高的七岁娃娃被继母压着身子，摁着手用一把崩了刃的刀剁下了那只多余的手指。
刀子太钝了，女人生生在孩子指骨上拉锯了好几下才结束。脸色惨白的介文星早已叫得没了声。
躲着偷看的陆子川眼中蓄满怒火，他想冲出去杀了这个女人，可是为了介文星他忍住了，他不想伤害介文星，幻境中的也不行。
第二日中午，他去了介家，拎起昨天的那把钝刀，把介文星的继母引到了附近的一片野林里，割开了她的脖子。树影森森，鲜血殷殷。
第二日，寸心刚上了云头没多久，就看到了不远处熟悉的身影，似乎是老六郭申。
很快到了地方，那个身影也在此处下了，闪身进入了圆形的，像竖立水面一样的阵法入口，寸心紧随其后。
眼前一阵眩晕，敖寸心来到了虚风镇，耳中立刻盈满了人群的调笑和商铺小摊的叫卖声。
镇子布局形态和外边的相差无几，只是将人换做了形形色色的神仙妖怪。
与众不同的是负责镇中最主要交易事项--时光回溯的精灵们，他们像工笔人物画一样，周身透明只有轮廓是粗细深浅不同的白线组成，称为画中仙。
寸心由一位画中仙引到了大厅中登记，并领了门牌，一个类似印章的长方状银锭，门牌上缀红色流苏，下錾刻四字曰：幻海清悟。
画中仙正要导引去门牌所指房屋时，寸心转过身刚好和也刚刚领过门牌的郭申对视，交谈后得知郭申所执门牌为幻海情结，同为幻海一隅，二人便一同前往。
路上人来人往，画中仙引着二人缓缓前行。
敖寸心道：“郭兄弟怎么也到了这里。”
郭申走在路内侧，随手撩开酒旌道：“这些年跟随二爷办事，常来下界，机缘下得知此处。此次前来只是为了雪卉。”
寸心道：“这幻境中的运转和真实一样，虽然带着回忆，去了怕也是命数天定，不可改变。到时你又要承受一次死别之苦，又是何必呢？”
郭申沉默一刻问：“那三公主又是何故来此？”
寸心略一思索道：“或许我们都知道了答案。”
画中仙引着二人穿过上书“幻海域”三字的牌坊，来到了分布错落有致小院。
寸心站定，对郭申道：“情深缘浅，向来如此。如今有机会能再见过往，弥补心中遗憾，也是你我二人的幸事。”
郭申道：“过去终究是过去了，”他压低声音道，“这幻境是有命案在身的，无论神妖，若灵气耗尽，只怕是要葬身此地，三公主不要耽于幻境。”
寸心愣神半刻，点了点头：“你也多加小心。”
郭申道：“这幻境里千年，人间不过一日，我去一刻便可回，三公主若安全离去，着青鸟给我捎个信，我也安心。”
二人话完，画中仙分身为二，各领一人离去了。
寸心被引着来到了幻海清悟处，对过门牌后进入屋中。
屋中央放着一盏一人多高的巨大走马灯，晃晃悠悠的转着。旁边的桌子上，古朴没有雕花的木质底托上放置一枚晶莹剔透的水晶石。
画中仙道：“这是日时灯，可以映出曾经的时空。仙子可以将手放在桌子上的水晶石上，这日时灯就可以现出仙子过去所在的时空事物。若想进入幻境，只需心神念及指定的时辰，然后元神进入便可。”
寸心将手放在水晶石上，日时灯快速地转起来，灯上的画面最后逐渐定格在这一幕，西海海岸，雪白鲛绡扎制的简易棚子外站着一袭绯红裙衫的龙族之女和刚刚经过鏖战而白衣带血的仙凡之子。
近两千年过去了，敖寸心忘了很多事情，可她却记得第一次看见杨戬那天的西海，阳光炽热，海面泛起的微波上闪烁着点点刺眼的光芒。
她坐在棚子下吹着夏日的熏风，暖烘烘的，她迷蒙着双眼，昏昏欲睡。
敖寸心有点难过，她的少女情怀早已逝去，而现在的生活就像是在破败往事上蒙上一层粉饰太平的粗纱，骗骗别人罢了，那道坎她过不去。
她心念一动，日时灯又飞速转动起来，元神随着一道白色的弧光进入到幻境世界。
似乎过了许久，又或者只是一瞬间，敖寸心已经身处幻境之中。
她选择了可以取消结亲承诺的最晚时间，这是命运的节点，在这里转折，结果会不会不同。
此时在东海海岸，杨戬长身玉立，看向大海的那双星眸里似乎永远都有忧愁的雾气。
他对刚刚一直不肯靠近他的敖寸心说道：“三公主，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嫦娥的一席话，我就回来了。嫦娥对杨戬说，有一个人为了你被天庭通缉，又无家可归，将来也会无依无靠，你对她是负有责任的。”
敖寸心望向身边那片大海，她感到自己似乎年轻了许多，只是心境今非昔比了。她脑海中闪过最后离开杨府时的话：“杨戬，你有没有爱过我。”
心中思索万千只是一瞬，转而她面上淡然笑道：“所以你是为了责任想要娶我，而不是爱。”她的心中泛起苦涩，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杨戬语塞。
寸心眼底水光晶莹，她又道：“杨戬，婚姻是终身大事。”
距离二人几步远的地方，一道曳尾长光闪过，东海四公主敖听心到了。
她前不久被寸心委托寻找一种可以医治海错中毒的药方，刚刚拿到之后就赶来这里助寸心解开心结，促成二人的婚姻大事。
听心上前走两步，刚要开口，只听寸心对她喊道：“听心姐姐，你先等我把话说完。”
又继续对面前挺拔的男人道，“我们大可不必如此。如果是为了承担责任，有千种百种的方法，而这种是最不明智的一种。更何况我不认为你要负什么责任，我落得今天的局面都是我自愿的，怪不了别人。”
杨戬道：“你都是为了救我。杨戬不是不懂感恩的人。”
寸心道：“我当然知道。只是我希望你能收回婚姻的承诺，我们太草率了。”
杨戬以为寸心在试探他的心意是否坚定，他无奈笑道：“三公主不必担心了。杨戬心意已决，绝不反悔。”
寸心叹了口气，坦白道：“杨戬，我的意思是，我认为现在不是谈婚论嫁的时候。”
杨戬不解：“可是三公主，之前...”
寸心打断他道：“从前我很想嫁给你，现在也一样，可是婚姻是两个人的事。我希望你能多问问自己的心。”
言语过耳，杨戬却道：“三公主，你今天...似乎不太一样。”
海风吹起敖寸心散在耳后的发丝，她随手抚下：“我想是我终于懂了，旁观者清这四个字。现在很多事都不一样了。”
杨戬若有所思，低喃道：“旁观者清...”
站在一旁的的敖听心终于按捺不住心头的种种疑问道：“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越听越糊涂？”
寸心快步走过去，挽着听心的胳膊说：“我待会再给你解释。”
“那这药怎么办？”听心举着手中的小瓷瓶，心中懊恼，她废了好大劲才弄到手的，看这架势敢情没啥用了。
杨戬疑惑道：“药？什么药？”
听心并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你还想不想娶我三妹？”
想到刚刚的谈话，杨戬垂眸沉默。他的心怎么想，很多年了，很少有人问他想不想。这一路走来多的是身不由己，他怎么想不重要了。
寸心知道这不在杨戬的预料之内，他需要时间去思考，便道：“听心姐姐，先不聊这个了。我们先走吧，我有话和你说。”
寸心拖着听心就要离开，听心更加迷惑：“你们两个神神叨叨的，刚刚说什么呢？”
寸心先小声劝听心先走，又对杨戬道：“我们先走了。”杨戬点点头。
走出数步后寸心想到了什么，又回头道：“只是现在我可能无处可去了，我还可以暂住在灌江口吗？”
杨戬闻言点头道：“当然，一如既往。杨府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寸心得话后和听心踩云离去。
杨戬看着无边的大海陷入了沉思。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幻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