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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过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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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寸心囚于西海五百年，她也酗了五百年的酒。她的六弟和八妹妹，西海六皇子敖战和八公主敖珊实在看不下去了，把她硬拉到凡间去散散心。
不巧正好就被寻求龙骨的妖怪看上了。一个黑熊精趁着敖战上前和路人交涉的空隙，掳走了敖寸心和敖珊。
可是刚刚到了这黑熊精的洞府，一道发着红光的飞剑闪现“嗖嗖”割走了洞府中养护的那丛幽蓝色仙草。
黑熊精望及此幕便震惊暴怒，他双目赤红，浑身的毛发都耸立起来，冲向耍着飞剑的妖。
鹿角人型的千年鹿妖不以为然地轻哼一声，轻松地操纵着飞剑防御黑熊精的攻击。
黑熊精虽有蛮力，开始还能几次逼退飞剑。
随着鹿妖加快飞剑的攻势，剑光如一张大网一般将黑熊精包裹住，没过多久黑熊精便精疲力尽。
鹿妖不耐烦地打了个哈欠，随手一指，飞剑刺穿黑熊精的胸膛。她瞧了眼现出原形的黑熊精，不屑地吐出两个字：“废物。”
鹿妖收回寻找仙草的福鼠，转身向敖寸心和敖珊，语带轻蔑：“你们两个是谁？”
敖珊惊慌道：“我们是西海龙族，你莫要打我们的主意，我父王知道了一定会找你算账的！”
寸心闻言暗道不妙，边思虑边悄悄将小八护在身后做出防御的架式。暴露身份了是大忌，不过她们之间无冤无仇，这鹿妖应该不会突然发难。
鹿妖擦拭着她的短剑，轻笑道：“只要你们不挡我的道，我没兴趣。”说罢，窜上云头，倏忽不见了。
寸心松了一口气，隐约听到了求救声。循声而去，是那株奄奄一息的仙草。
鹿妖没有把灵根带走，仙草也幸得精魄未散。寸心将仙草和周围的泥土一并刨出带回了西海龙宫。
敖寸心并未将鹿妖一事放在心上，谁知此事还有后续。
因果报应，风水循环，昔日不可一世的鹿妖也有抱着幼子四处逃亡的一天。
鹿妖最后找到了西海，她求寸心看在那次她也算救了她和她的妹妹一事上收养她的孩子。
寸心看着头上还长着双角，两膊外侧居然有洁白龙鳞的孩子，她知道这孩子或许还与龙族有着不可言说的关系，她不想趟这样的浑水。
犹豫时，襁褓中的孩子大哭起来。
她思绪恍然闪现了那一夜，她丢掉了狐妹女儿，她知道狐妹的母亲在悄悄跟着她，所以她脑子中冒出了个邪恶的想法。
她将那个小小的孩子放在了路边的青草上，那个孩子也是这样的嚎哭，她只是慌乱地站在远处看着狐妹的母亲带走了婴儿。
她长舒一口气，像是放下了什么重担。
寸心到底还是接下了这个孩子，犹豫又坚定，她想弥补一些事情，或者也想解开往事的心结。
鹿女嘴角渗出血迹，她惨然一笑，却泪流满面，转身离去，只留下了决绝赴死的背影。
敖寸心带着尚在襁褓中的婴孩和在龙宫水土不服的仙草去了凡间生活。
六枚大街的灯雨巷中她买下了一座普通的宅院，简简单单的过起了日子。
鹿妖给孩子取名叫陆子川。鹿子十岁那年在私塾上课时不小心露出了他的角，众人惊恐，直说他是妖怪。
晚上陆子川回到家里，问寸心他的角是怎么回事。
寸心摸着那两枚小小的角，将鹿子的身世告诉了他。
鹿子感到沮丧，“我真的是妖怪啊。”
寸心安慰他说：“妖怪有什么不好呢？你要是愿意好好修炼，以后做神仙也是可能的。”
鹿子顿时开朗，缠着寸心教他仙术。寸心先教了他隐藏鹿角，修炼之事怕是得找个师傅。
人间的日子缓缓过去，寸心一直在六枚大街的宝庆银楼做活。
一日天气阴雨，一个满头细辩，身着熊皮大氅的男子悠然入店。他未着雨具，周身却没有半星雨水。
寸心一眼认出了这个奇异装扮的男子，是杨戬手下梅山六怪的老六郭申。
郭申春风满面，但眉心一动已经觉察出了店中的龙气，扫视一周，他与一粉衫女子对视，正是西海三公主，敖寸心。
故人相见，总要闲话几句，更何况还不是一般的故人。
郭申说，他来为一个姑娘买件礼物。
寸心在这近十年，自然熟悉的很，各种首饰挂件，做工寓意，娓娓道来。最后郭申选数十件贵重首饰摆件。
结清账款，郭申准备离开时，寸心突然喊住了他。寸心知道自己想问问杨戬，可突然，她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无奈敖寸心摇摇头让郭申离去。郭申回头望了一眼，心下了然，留了句，二爷一切都好，你莫要挂心。
五百多年了，敖寸心总以为自己放下了，可是那个能占据她一寸之心全部的人，怎么可能被轻易地忘记。
敖寸心有时在晴朗的夜晚里，拎上一壶温和的果酒，躺在小院的竹床上望月亮，望着曾经自己的假想敌，依旧在月宫中跳舞。她恍惚觉得所有人都是孤独的。
夜凉如水，敖寸心沉沉睡去，小小的子川为她盖上了被子。
日子悠悠向前，老六在宝庆银楼的花费让他成为贵宾之后的不久，他和他的陈姑娘终于成亲了，在六枚大街安了家。
婚礼那天，八抬大轿，十里红妆，送亲的队伍热热闹闹地从宝庆银楼前经过。
银楼老板也是喜气洋洋招揽着生意:"这陈家姑娘的首饰头面多半都是我家店的，瞧瞧婚礼的排场，也该知道陈家亲家是贵人。贵人可是对宝庆青眼有加..."
邻里众人七嘴八舌的附和：“哟，那有空了我也去看看。”
“有什么好东西您得让个价，大家都是一条街上的。”
“...”
敖寸心和众人一起立在街边，叽叽喳喳的声音时不时飘入她的耳朵。
老六也给敖寸心发了请柬，她自然没有去，她知道杨戬一定会来结义兄弟的婚礼，自己实在没必要演一出故人相见的戏码。
寸心看着门外的热闹，回忆闪过脑海。她摇摇头，转身回到了屋中。
人间的烟火气，天上海里独一份。早上叫卖热气腾腾的肉包子，咬一口油香四溢，陆子川每天都要来两个，一手一个冲去私塾。
夏日的中午，陆子川总要买份冰凉的绿豆沙，和同窗介文星在私塾的桌子下偷吃。
到了下午介文星羸弱的肠胃发作起来，半刻没有清闲。夫子把状告到了寸心面前，调皮的鹿子自然少不了挨骂。
隔个十年八年，敖寸心的六弟和小妹，西海六皇子和八公主，总要来走上一走。这十年八年的对神仙来说也就像过了个把月。
日子漫长而又充满琐事，一晃七年过去了。
鹿子已经长成了身材魁梧结实的翩翩少年，这年他随着自己的老师和同窗介文星一起去游学了，只留下寸心守在家里，不过仙草修养生息多年，现在偶尔能化出人型和她调笑解闷，也不算太过冷清。
夏季炎热，寸心向银楼告了假后，歇在家中。在凉棚下仰躺假寐时，院子中窸窸窣窣的响动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起身查看，一道黑色人影已经越过门墙，立于院中。
是梅山老六郭申。郭申惊讶地看着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要说什么。
福鼠“吱吱”地冲仙草叫，寸心瞥了一眼后看着面色凝重的郭申说：“你要摘仙草？”
鹿妖那次抢夺仙草之后，寸心特意查了查仙草的来历和功效。此草名凝露仙草，其中蕴含草木精魄，生服有重伤疗愈的奇效。
所以寸心设了结界保护，只是这十几年过去了，结界有了破绽她们都没有发现。
郭申沉声说：“三公主，我不知道你住这里也无意冒犯...只是，”他几度哽咽，“雪卉重病，药石无医...我去过地府，说是大限将至。”
陈氏雪卉是郭申的妻子。
寸心也是震惊：“可陈姑娘算起来还不到三十岁，怎么会...”
“凡人都有自己的命数，只是雪卉的生命竟如此短暂。”郭申无奈叹气道，“我曾经也想去闯了地府勾掉生死簿上雪卉的名字，可我不能让二爷难做。”
杨戬如今掌管新天条，他作为杨戬的得力手下，若知法犯法，便是明晃晃地打二郎真君的脸。
寸心示意郭申坐下，倒了杯凉茶给他。郭申继续道：“现在只能求助于仙药，只不过寿数摆在那里，也是收效甚微。”
他看了眼院中的仙草，“三公主能否将这仙草赠与我，郭申日后定将报答。”说着起来向寸心鞠躬行礼。
寸心慌忙扶起他：“我自然是愿意帮你的，只是这仙草她内蕴精魄，已经化有人型。况且她这十几年与我作伴，是我的朋友...我不能...”
话未说完，仙草显出人型向院中二人走来，她声音清脆：“姐姐，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这位大哥重情重义，凝露愿意赠出仙草，只是凝露还没有看淡生死，还想要留得命在，所以只能割去茎叶赠与这位大哥。”
说着凝露仙草幻化出刀锋，从耳后齐齐割下了三尺多长的秀发。乌黑的秀发截断后化为幽蓝色的仙草。凝露仙草元气大损，立刻又现成原型。
郭申拿到仙草，连声道谢后抱拳行了一礼，飞身离去。
“你这是何苦，陈姑娘是天定的命数。”
“姐姐，凝露知道真情比有些东西更重要。”
几个月之后，梅山老六带着断成三节的白玉镯来到了宝庆银楼，也带来了雪卉已经离世的消息。
寸心看着郭申憔悴身影，给他倒了杯热茶。
郭申拿起盖碗也不喝，良久地沉默着。而后他只撂下了“帮我修修这个玉镯。”便走了。
寸心望着那个落魄的背影走出了大门，自己当年离开杨府的背影也是这般吧：胸中怀着莫大的悲痛以至于不自觉地佝偻着身体。
天色暗淡下来，街头巷口的油灯一盏一盏地亮了起来。
陆子川在这时回来了，他蹑手蹑脚的推开院门，走过院子，正当他将要踏过门槛回到自己的屋子时，“站住。”院中传来寸心质问，“你怎么进自己家像做贼一样？”
定格在门边的陆子川发出几声干笑：“不是，姨母，我这是怕吵到您老静养。”
寸心哼了一声：“你说谁老？”她走上前一把拉住陆子川的手腕，走向堂屋。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那个..您先放开我好不好...”陆子川一边被拖着前进一边左拉右扯地想挣开。
很快寸心觉察到了不对劲，陆子川的灵力消散了许多。
她猛地回头，“我说你怎么鬼鬼祟祟的，说到底怎么回事，灵气怎么溃散得这么厉害。”
被敖寸心恶狠狠注视的陆子川，尴尬地用另一只手挠了挠凌乱的头发：“你先松手，咱慢慢说嘛。”
在堂屋里，陆子川又是揉肩，又是倒茶送水的，遮遮掩掩的说出了实情。
原来在他们游学一行人最后五十里路宿在了东山城，陆子川在城外发现了一个阵法，“这个阵法叫虚风镇，凡人看不见。我好奇打听了一下，原来是一个可以回到过去时空的幻境，进入之后灵气一直被法阵吸收，但你可以回到你过去的任何一个时空中。有很多人他们有的想体验一下，有的想弥补遗憾，有的或许想探查过去的秘密，咳咳，这个是我瞎猜的。”陆子川心虚地咳嗽两声，“所以我就进去玩了一会。但是可能是我修为太低，我进去之后灵气散的特别厉害，我没敢怎么呆就赶紧出来了，就成现在这样了。”
“过去的世界...”寸心喃喃。
“姨母，我真的真的真的只在最后偷玩了一下，其他时间我可是认认真真地跟着夫子学习。就夫子那臭脾气你也知道的，不是我说，能和夫子作伴还让他老人家刮目相看，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也就陆某人了......”
陆子川的眉飞色舞地喋喋不休，可这一个字都没到寸心的耳朵里。
回到过去...
五百年前是过去，一千年前是过去...
一千五百年前是遇到杨戬的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