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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

  •   【五】
      再醒来,轻纱帷幔,胭脂锦帐。
      肩上的伤已经上了药。
      可惜听到外面隐约飘来的低吟喃语,谅是青思再不通人事脸也红了。
      抬眼看着来者走近,一时百感交集。那人笑吟吟:“娘子,月上枝头,美景良宵,咱们莫要浪费才是啊~”
      正是延庭。
      接下来的几天里青思只管养好伤,延庭整日整夜都出去,偶尔也来看看青思,说几个无伤大雅的笑话,从不过问那身伤的来由,青思就也不提,心照不宣似地。

      这天夜里,青思似是觉得困乏无力,便早早睡下了。
      灯一吹,红烛灯芯便拉出一条直直浅烟,只有房里的瑞兽香炉燃着安神的龙涎木,香气袅袅。
      外面的低吟浪语依旧难听至极。
      门突然无声地开了。
      一只穿黑靴的脚探进门。须臾,另一只脚也缓缓踏入。在龙涎木袅袅形成的白色雾障下,那人从头到脚的黑色装扮似是隐没其间,只露出一双眼睛闪着亮光。
      那人慢慢靠近青思床边,袖口一拂,撒了一层带有淡淡茉莉香的迷粉。青思原本抓在锦被边上的手便软软垂了下来。来人眉一挑,伸出右手缓缓伸入青思的枕头底下。待摸到什么,眼就亮了一下。再悄无声息地隐没在夜色中。
      青思骤然睁开眼。
      她翻身下床,竟是一直穿着外衣。她自枕头底摸了摸,便跃出窗,跳上房顶,看见那人身影,迅速跟了上去。
      夜间露重,她生生打了个寒颤。那人行得很快,青思伤势初愈,全力跟上还是太勉强了,额上都是冷汗,脸在夜色衬托下白得像只鬼。
      那人一路直奔唐城外郊,渐渐地整个城就被那人抛在后面。青思一路跟着,心跳得很快,生怕看见什么似的,脸愈发白了。
      良久,那人在一座破败的庄子里停下。这里甚至比如今的傅家庄更荒凉,蜘蛛网布满屋顶,只有一盏飘动不定的烛火随着夜风摇摇摆摆,可怎么也不见熄灭,看起来就更加诡异。阴风阵阵灌满青思外衣,鬼气森森地。
      门前的牌半倒挂着,摇摇欲坠。上面仅两个字:
      义庄。
      有满脸沟壑的矮瘦老者慢慢拿着灯盏走近,与那人不知说了什么,那人便抬脚进了庄。青思想起曾托了父亲好友知府老爷帮忙收殓傅家上下暂放义庄,心就在剧烈地跳,跳得都快跳出来了。她咬咬牙跃上房顶一路跟着,带起一阵风,那老者抬眼若有若无地看看房顶一眼,打了个哈欠就走了。
      庄里停放的棺材很多,上有的挂着死者名字木牌,有的查不出身份的就空着,等着衙门结案了就抬出庄埋了。里面空气阴冷更甚,散发着防腐粉与尸臭混合的怪味。青思趴在房顶上抽出片房瓦看那人走到一处停下,掏出工具利落地撬开棺材门看尸体,看完一具又撬开再看一具。
      青思细细看棺材上的木牌,果然,全都是傅家的人。
      青思那人又撬开一副棺材门,准备看棺材里的尸体时,显然是滞了一滞。然后那人重新盖好棺材门,收好工具,似乎要准备离开。
      青思这边居高临下看着,等她看清全部时,脑子空白一片,身子颤抖着,手心全是冷汗。原本她想不通也不愿去想、去承认的事实渐渐清晰起来。
      棺材里,是空的。
      她呼吸霎时乱了。就在这时,对方显然发现有人,一声“谁?”后扬手,顿时一把短匕穿瓦而过。青思躲闪不及,短匕没入肩头。她闷哼一声滚下。黑衣人冲出门,视野里夜雾茫茫,却不见人影。那人顿了顿,施展轻功,几下就不见了。
      黑衣人摸入青思房里,看见床上空空,只见锦被,不见佳人,当时就吃了一惊。黑衣人也不慌,掏出刚盗来的物什重新放入枕头底下,干脆就扒下面巾,在房里找了张椅子坐下喝茶。
      等来等去,天亮时,那人才见青思满衣狼狈地回来。青思远远看见那人在她房里,幽叹了一句:
      “果然是你。”
      那人不语,正是延庭。正要走近,却见女子幌了幌,倒了下去。
      醒来时,看见一双写满担虑的眼。她闭了闭眼,却不知该说什么。
      延庭望着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突然满口艰涩。

      对于某些人,我们都是一样的。你不信我,我不信你,只是在一场无头案里有了交集,我们各取所需。

      【六】
      延庭起初以为青思不过是娇纵惯的世家小姐,满目疮痍之后冲动寻仇,不加思索不留余地。可当他渐渐深究时,他发现其实一直都是他随意猜想。
      其实青思在傅家旧址遭袭的那晚延庭是在的。甚至青思来唐城的前几晚他就到了傅家庄,隐了周身气息趴在房檐边暗地观察。延庭自认他是好色了点,是好酒了点,为达目标不择手段陷害人的事他也干过,可他还没傻到在黑夜化身恶煞血洗某个与他无冤无仇的庄子给他那位太子师弟戚重光抓住把柄任其刀殂的地步,何况那晚还是他段延庭亡父的忌日。
      他暗中留意着傅家旧址,发现那些面目呆滞的死士似乎在找什么重要的东西。他想或许先任其翻找,说不定等他们找到了他再看看究竟是什么,也许还能从这东西下手。
      直到延庭看见青思翻出了那只孔雀簪。
      那簪,那簪,他怎会忘。
      他一直告诉自己那只是相似罢了,世间雕成孔雀的玉簪子多了去,况且那夜又昏暗得很,也许就是他想太多看花眼,不一定就是他想的那样。
      但还是按捺不下。当青思浑身是血倒在他怀里,他心里紧了紧,依稀间觉得他又回到八年前的片片岁月。他救了青思藏在春香楼,却也老是在想寻个法子再瞧一眼那簪。所以这晚他先在香炉里放了“迷醉”,凑近了床边再撒一把“茉香”,终于偷出那把孔雀簪。
      一切就是他想的那样。
      段延庭其实是一个偏执的男人。他认定的事哪怕是以多少人命做垫脚他也照踏。
      可他遇见傅青思。
      女子单纯而倔强,再加上一双清澈如水的眸眼,根本就是八年前薛云绛的模样。
      “你赢了……”
      延庭低低地笑。
      也许有的东西,真的求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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