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情殇》夏湜

97、 计中计（二）

　　这一日的慕兰凝并没有上朝，而是看似闲逸地在顾西楼府中与他对弈。直到午时，从宫中来人忽然回报乌瑟玛被毒杀的消息，她猛然一惊，才立刻匆匆回宫。

　　女王龙颜大怒。

　　她难以容忍有人竟然想在她之前悄悄处断乌瑟玛，在君王眼皮底下妄图暗杀朝中重臣，这是在侮辱自己，也是在挑战自己的权位！

　　她立刻下令释放了乌瑟玛，用的便是之前紫胥英所说的最为显示君王体恤重臣栋梁的那个理由，加上此刻有人想要毒杀乌瑟玛，所以也给了慕兰凝一个说服自己不再犹豫的理由——倘若杀了乌瑟玛，或许才真的让某些人称心了。

　　乌瑟玛从狱中出来之后，便径直去了宫中觐见慕兰凝，两个人商谈了许久，加上慕兰凝屏退了左右，所以这一场君臣间的交谈在外人看来便充满了神秘忐忑的气息。

　　而随之又发生了一件更让众人惊诧的事件，那就是，被认定为细作的国夫冷寒渊竟独自一人回来了。

　　乌瑟玛随在慕兰凝身后匆匆赶往乾元殿，一路上只觉得脑海一片空白，脚步因为莫名的激动而不断加快。可是越靠近乾元殿，她的心便越发惴惴不安起来。

　　踏入殿门的那一刹，她分明感到周围所有的目光都在小心翼翼地的打探着自己——于是只好竭力控制着那快要喷薄而出的情绪，尽量让这张脸依然保持平静。

　　然而思绪仍然是停滞的，她甚至不知道是如何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更没有看见紫胥英坐在那个居高临下的位置上同样也在打量着她，他看着看着，唇边便漾起了那抹惯常的浅浅笑意。

　　慕兰凝一声令下之后，凤栖梧被侍卫押上了殿。

　　“罪臣冷寒渊，参见陛下。”

　　是他！听到他的声音，乌瑟玛的身子忽然颤抖了一下，她微微低着头，始终没有转回去看他一眼。

　　“罪臣？”慕兰凝秀眉微挑，冷冷一笑，“如此说来，你是承认你有罪了？”

　　不等他答话，一旁的慕纳海便厉声喝道，“大胆冷寒渊！你私通他国，陷害国相，竟还敢回到西罗来？”

　　紫胥英瞅了瞅他，不禁笑了。这个国侯，果真奸猾。

　　“臣的确有罪，”凤栖梧淡淡开了口，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疲乏，有些虚弱，但并不卑躬屈膝，“但是臣有罪，并非是如国侯所指控的原因，而是……因为臣没能早些回来，致使奸人有机可趁诬陷国相。为陛下之臣，臣没能为陛下分忧，为国相之夫，臣，更连累国相受冤……”

　　她鼻尖一酸，微微转过头看向他，见他也正在看向自己。她这才仔细看清了他，他的衣着有些脏乱，脸上透着掩饰不住的倦态，而他的脸色更似乎有些苍白。虽然心中在那一刻闪过了“也许他只是为了演好这场戏”的理智念头，但她的眼眶还是忽地一热，视线就要模糊起来。

　　她几乎听不清他还在对慕兰凝说些什么，只是觉得心中酸涩难忍，自己的这场戏差点就要演不下去。

　　可慕纳海是断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他站出来，以凤栖梧对自己相貌的隐瞒而再次提出了质疑。

　　对，慕兰凝也差点忘记了，这一点，她也很好奇。

　　乌瑟玛揪紧了心，来不及思考自己冲动的后果就站到了他旁边。

　　“陛下！”她暗暗紧张地喘气，“国夫他虽然相貌有缺，但终归是一朝重臣，现在并无真凭实据就要他在这众目睽睽下摘下面具任其他同僚品头论足，实在是不妥。而且……恐怕会惊吓到陛
　　下。”

　　慕兰凝略一沉吟，说道，“冷寒渊说他被囚禁起来饱受折磨，目前为止也只是一面之辞，倘若他连相貌之事都有所隐瞒，本王就算不治他叛国之罪，也要治他欺君之罪。更何况，他的嫌疑一日不排除，国相你与他是夫妻，又如何能不落人口实？本王身为一国之君，决不能让任何可能不利于西罗社稷之事发生。但倘若他是被冤枉，今日之后，朝中若有人胆敢对国夫的相貌窃窃私议，本王决不轻饶！”

　　乌瑟玛咬了咬牙，一时不知该如何化解眼前的迫切境况，她知道，凤栖梧的面具一旦被摘下，他就几乎难逃一死！想到这儿，她就开始埋怨自己，埋怨自己在牢里的时候竟然是真的在心底悄悄期望过他会回来……可是现在，她就更加明白，感情用事永远都只会让自己陷入绝境，她应该理智地对待自己的。

　　凤栖梧轻轻吸了口气，“陛下之命，臣自当遵从。”

　　不等乌瑟玛反应过来，她便听到从周围传来低低的惊呼声，带着惊恐，带着厌恶。她抬起头，看到慕兰凝也皱着眉将脸侧向了一边。

　　这是……怎么回事？

　　她慢慢转过头，朝凤栖梧看去……

　　不！不该是这样！他不是这样的！她愣愣地看着他，眼泪忽地就涌了出来。

　　他的左脸有一块疤，就像是被鲜红的烙铁烙过一样，皮肉绽开，红的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