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情殇》夏湜

89、太妃

　　水碧姬走了。带着跟随她多年的贴身侍女坐上马车，被滚滚的车轮载向了她早该前往的地方。
　　终于到了这天。她笑，传鸣，我欠你的，来还了。

　　年复一年的自我摧残，日复一日的矛盾辗转。最终，她还是没有向凤栖梧坦承当年的一切。

　　她无法告诉他，当年嫁给凤传鸣，是为了能让他继承王位，好让绝望痛苦的他得到天下最美好的东西。

　　她无法告诉他，她利用了传鸣的痴情，让他独宠自己，却为了不给他诞下后嗣，而服下了天绝
　　草。

　　她亦无法告诉他，传鸣的死，其实，是她一手造成。

　　她太过自尊，也太过自负。她以为，就算不用那些过往的付出去牵绊他，他们依然可以相爱。可是，原来那只是自己自以为的付出，想给他最好的，却不曾知道他需要的是什么。

　　是的，水碧姬只是一个愚蠢的女人。她不敢去回忆和传鸣之间发生的一切，因为每每想起，心便如被利剑刺穿，痛苦折磨。

　　她永远无法忘记，当他缠绵于病榻，即将消散最后一缕气息的时候，伸出手，用纤瘦的指尖轻轻触摸着她的脸庞，眼中漾起温柔忧伤的笑意。

　　碧姬。他说，是我太自私，把你留在身边那么多年，也愧对了栖梧那么多年。现在，我把你想要的都给你了，只是答应我，来世，不要再爱上帝王家的男人。

　　那一刻，她才惊觉，原来对于她的谋划，他早已知晓，却从不曾拒绝她满怀杀机的汤药。

　　她愣愣地看着他停止了呼吸，却始终忘了落泪。直到送走了他的灵柩，回到往日他们一起共度了
　　无数时光的宫殿，她才发现，原来自己早就习惯了他的气息，偌大空荡的中宫，再也不会有他在
　　身边陪伴，以后，无论是快乐还是忧伤，都必将由她独自面对。

　　只是，她已几乎用了自己的半生去爱凤栖梧这个男人。以后，也只能爱着他。

　　而栖梧，水碧姬回想起他看乌瑟玛的眼神，那是她从未在他眼中见过的。那种深深的眷恋和忧
　　伤，一如传鸣看着她的目光，只是，她从未意识到。直到现在，她才恍然，每当背对着她的脸
　　时，凤传鸣的目光是如何的忧伤。

　　是故，到了今日，已没有任何理由再去坚持那样的生活，或者，她早已在心中做下了要去陪伴他的决定，否则，她又何必多年来效仿当年的方法，在自己的饮食中添加毒药，造成难以治愈的心
　　悸症呢？

　　或早或晚，总是会去的。舍不得走，只是为了多看当年的执着一眼。

　　传鸣，无论你是否还是帝王家的男人，来世，让我好好爱你一场吧。

　　“娘娘，圣主来送您了，”侍女撩起窗帘，回过头对她低声说道，“不如，让车先停下来吧。”

　　她眼中流过一抹波动，却最终止住了心中的涟漪。笑着微微摇了摇头。

　　于是车轮，便不曾停下，一路风尘。

　　“碧姬……保重。”

　　凤栖梧拉着手中的缰绳，渐渐看着那辆载满了回忆的马车和自己的距离越拉越远，直至，目力所不能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