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情殇》夏湜

56、祸（上）

　　“陛下，该您了。”

　　朝拾夕觉得一直游离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似乎不见了，便稍稍抬眼，朝慕兰凝看去。

　　她看起来是在出神，眼睛里那股让人觉得耀眼到惶恐的光芒此刻竟也好像隐匿了起来，可是，恰恰是这样的黯淡，却让他紧绷着的身体一下子舒缓了不少。

　　是的，只有在这样的黯淡面前，他才能觉得自在。

　　“看着本王的眼睛，有那么难吗？”她忽然说着，将视线回转，落在了他的脸上。

　　“陛下的威严，岂是我等能冒犯的。”朝拾夕暗暗吸了口气，想让狂跳的心镇定下来。

　　他试着抬头去迎合慕兰凝的目光，可是她那样回眸看着他，眼神深邃的如同漩涡仿佛随时可能将人卷入深渊。于是他不受控制地低下头，又再避开了这让人颤抖的诱惑。

　　慕兰凝轻声一笑，敛起目光，唤了内官撤走棋盘，又和朝拾夕对酌起来。

　　“你不是个简单的男人。”

　　慕兰凝泛着浅浅醉意说出的这句话，却教朝拾夕清楚地听见自己心里“咯噔”了一下。

　　然后她依然挂着洞察人心的笑意，“因为你的眼神，不够清澈。你的心里，装着太多别的东西，可是他的眼睛是能够看到底的……他的眼睛，永远清晰地写着他选择的那样东西，并在之后用尽所有的力量去维护……”

　　她又再笑出了声，只是这次，朝拾夕在那双明眸中看到了夹着一丝落寞气息的波光。

　　“可是，你知道吧？在本王身边的人，是不能再想着别的人和事的。不可以，谁都……不可以。”

　　这是个极好的机会，带着醉意的慕兰凝在此刻几乎暴露了她骄傲之下的全部弱点，他只需要适时地伸出手去抚慰她的感伤，那么，就成功了。

　　可是，不行……手好像僵住了，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他在心里给自己下的指令。

　　是害怕，还是不忍心？他在事后问自己，可是，没有答案，世上的事往往就是如此，答案很明确，可是原因，却未知。

　　那一夜，就这么平静地划过了，似乎没有任何痕迹。然而欲望，却从未真正离开……

　　事情来的太突然，让乌瑟玛几乎没有防备。她没有想到，那群刺杀的剑客会如此张狂，竟敢在她巡视金矿山的时候公然动手！

　　只是，让她更惊讶的，是冷寒渊。

　　他和自己共同抗敌，她并不意外，她意外的是，这个男人，居然为了救她而挡了一刀。当他抱着她，背上血流不止的时候，她觉得心里的某个地方被狠狠地撞击了一下。

　　阳光，越来越刺眼了。

　　乌瑟玛走进凤栖梧的房间，他单衣里面若隐若现的绷带让她暗暗吸了口气。

　　“这金疮药很管用的，你试试吧。”

　　“多谢大人挂心了，”凤栖梧唇角轻扬，“只是小伤而已。倒是大人你……”

　　他忽然轻声一笑，拉过了她缠着绷带的手，“这御医给你包扎的像是在绣花一样，未免太小心翼翼了。”

　　“受伤可不是你能对我放肆的理由。”乌瑟玛把手抽了出来，心跳却忽然有些不规则。

　　他不以为然地挑挑眉，又忽然透出一抹狡黠的光华。

　　“大人对这次的事有什么看法？”

　　她蹙了蹙眉，沉吟片刻，然后淡淡说道：“没有，我也不打算追究。”

　　凤栖梧微微一怔。

　　“我打算趁这个机会和敖崑继续谈判，如果追查下去，也许并不是什么好事。”

　　他一笑，“这么说，在你心里，其实并不认为这件事和他有关了？”

　　她回眸看着他，“你觉得，敖崑会有那么蠢吗？”

　　凤栖梧笑了，是的，他当然知道敖崑没有那么蠢，乌瑟玛同样也不会那么蠢。这个计划最终是要冰邪渔翁得利的，只是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这计划之中的变数，就是他在那一刻的混乱之中居然完全没有多想就救了她……

　　一定是哪里不正常了。不过不让这个女人出事是对的，她还有她的价值。

　　他这么想着，又在心里安慰自己般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