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情殇》夏湜

44、杀机

　　寒月如钩。

　　乌瑟玛站在院子里，抬头望着夜空，漆黑的眸子里便映着月的光华。轻轻闭上眼，似是在忖思着什么，再一睁开的时候，目光中就多了一丝寒意。

　　她忽然低低地咳嗽了两声。

　　玉哥拿着一件宝蓝色的披风走过来，把它披在了她的身上，“小姐，夜里风凉，小心受寒。”

　　“恩，”乌瑟玛应着，拉过披风往身前靠了靠，“季毓来了吗？”

　　玉哥还没有说话，就看见管家引着季毓朝墨亭走了过来。于是回过头禀报了乌瑟玛，又等到季瑜走近，才旋身退了下去。

　　季毓突然听说乌瑟玛要在相府和他一见，便下意识地觉得事情也许不大简单，可是事出突然也来不及和凤栖梧商量，于是也顾不得多做考虑，匆匆就赶了来。

　　“大人，”季毓低头拱手行礼道，“不知大人急着见下臣是有何要事？”

　　“这件事，的确有些要紧。”乌瑟玛淡淡说着，旋身走进了墨亭，伸手示意他坐下。

　　“今晚我在食香居遇见了冷寒渊，”她说，“你知道他对我说了什么？”

　　圣主？季毓暗暗一怔，说道，“该不会，是冒犯大人的话吧？”

　　乌瑟玛冷冷一笑，“我叫你来，就是要告诉你，这个人——”

　　她说着，起身走了两步，停下，旋过身。然后从披风下伸出手，做出了一个代表着命令的手势，
　　手掌摊开，斜向着往下，有力但却轻轻地摆动了一下——“杀”。

　　“要杀他？”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季毓在那一刻忘了控制自己的情绪，好在只是一瞬间，他随即便恢复了先前镇定的神色。

　　看到乌瑟玛闪现着戾气的眼中微微透着疑惑，他知道自己必须马上找个理由来搪塞先前失态的原因。

　　“下臣的意思是，在这时杀了他，会不会引起旁人的猜疑？这个人，留作己用不是也很好吗？”

　　乌瑟玛将目光从他脸上收回，言语间依旧寒意不减，“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糊涂？”

　　季毓咬咬牙，低下了头。

　　“当日若是在逐鹿杀了他，才真是容易节外生枝，可是现在不一样。他知道的事情，对我来说是个威胁，所以，他非死不可。”最后这几个字，乌瑟玛的语气不禁便加重了不少。

　　“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他现在已经离开了王城军营，去了居贤馆，”说到居贤馆这三个字的时候，乌瑟玛的心忽然有些柔软，差一点，好像就会让她失去这冰冷的决心。她深吸了口气，继
　　续道，“你知道应该怎么做吧？”

　　季毓皱了皱眉头，沉声应道，“是。”

　　冷寒渊。乌瑟玛暗暗一笑，原本看你还有几分本事，所以打算收归帐下，可惜，你终究还是太过心高气傲，熬不过等待的日子。想威胁我？我是不会留着难以驯服的野兽，把自己咬伤的……

　　侯府。

　　慕纳海来到侯府的东厢，赵德提着夜灯小心翼翼地在前方引路。月色如水，隔着院墙，飘来悠扬的箫声，如水雾，氤氲在呼吸之间。

　　他走到那间还亮着烛火的房门外，敲了敲门。

　　“吱呀”。

　　雕着镂空花枝的红木门从里面被打开，被隔在门外的月光便透了一缕进去，照在了一个白衣男子的身上，散发着洁净的光芒。颀长的身影在地上拉长，透着些许的浪漫。

　　“侯爷。”声音温温吞吞，谦和自然。

　　“这次的箫声有那么点意思了，”慕纳海走进房间，瞥了一眼书案上写好的几幅字，“你以前的箫声太麻木，是打动不了人的。”

　　他淡淡一笑，“草民知道了。”

　　“听教你的夫子说，你的棋艺大有精进，这是好事。”慕纳海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我要你学的每一样都不能荒废，时候到了自会派上用场。”

　　说完，他半眯着眼睛从上至下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清秀的眉眼，画一般精致的五官，这些他都有了。而他没有的，他慕纳海也会一样样地为他补齐！

　　是的，眼前的这个男子，再不会找到比他更合适的了。慕纳海禁不住暗暗笑了起来，朝拾夕，让那两个女人为你疯狂吧，你，就是第二个白云深。

　　两年来，这件事便一直在慕纳海的秘密筹划之中，而赵德终于也在前些日子把朝拾夕带到了他的面前。

　　他第一眼看见朝拾夕的时候，也不禁大喜，想不到，他真的还能得到这样一件武器。一个来自青楼的乐师，修养上便已多了一重雅致，而他卑微的身份，又恰好可以让他成为一颗可以被随意支使的棋子，于是，朝拾夕，便成了一个最好的影子……

　　护城河边，伫立着两道身影，月光下，幽黑而深邃。

　　“圣主，”季毓面露担忧之色，在得到乌瑟玛的密令之后，他第一件事，便是要通知凤栖梧，“依臣看，圣主还是应当尽快回冰邪才是。”

　　凤栖梧淡淡一笑，语气并未有多少的变化，“只是一个密杀令，就值得你失了方寸？”

　　“臣是担心圣主的安危。”

　　“如果我告诉你，这件事，早在我计划之中，你信不信？”他幽深的眸子里流露出一抹邪魅的笑意。

　　季毓愣了愣，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他不明白凤栖梧所说的计划到底是什么，竟然连杀身之祸也包括在内？

　　凤栖梧旋身，轻声一笑，“我早就知道，她会对我起杀心，今日说的那些话，也是我刻意为之。因为我的目的，也确实不是留在她的帐下。”

　　“可是臣不明白，”季毓不禁疑惑，“圣主如何知道乌瑟玛就一定会这么做呢？臣跟在她身边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见她办事如此狠辣，倒叫臣有些不敢相信了。”

　　凤栖梧低下眼帘，脸上的表情没入了夜色之中，越发地猜不出他的想法，只是只听见他的声音，比先前略微低沉了些。

　　“其实有时候，一个人并没有真的改变多少，可惜的是，他又必须改变，才能有勇气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