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情殇》夏湜

41、试探

　　苍臣没有想到，萨莲月满会突然地出现在他面前，或者应该说，他早已经不对还能如此近地看着她抱有期望。然而开门的那一刻，他确信，自己是狂喜的。

　　萨莲月满看见他的一瞬间，目光便飞快地从他额头扫过。他的头上，还缠着一圈白布。

　　于是只是这看似随意的一眼，她的心，便被重重地拉扯了一下。

　　“苍臣，还不快请大祭司进去？”随同而来的乌瑟玛突然打破了这四目凝视的安静，他们忘了，旁边还有其他人。而这，也正是她担心的事。

　　两个人这才回过神，萨莲月满还有些埋怨自己的不争气，便在心里告诫自己今日只是为了答谢他才来的，并不代表过去的事就可以不用在乎。对这个男人，应当是心如止水的。

　　“是，”苍臣扯了扯唇角，笑得有些勉强，“二位大人请进。”

　　他们之间隔着难以触及的距离。

　　进了院子，乌瑟玛吩咐随行的侍女候在门外，才又和萨莲月满一起走了进去。

　　“寒舍简陋，”苍臣一边斟着茶水，一边说，“希望大人不要嫌弃。”

　　萨莲月满没有抬眼看他，从他手中接过杯子，隔了许久，才淡淡说道，“伤怎么样了？”

　　苍臣一怔，心里忽然有些颤抖，他想用最好听的字眼来和她说每一句话，甚至能尽量多的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

　　但是，他只能用最平静的语气和最平淡的词句来回答她的问题。

　　“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谢大人关心。”心，却已经开始抽痛。

　　乌瑟玛看着眼前的这两个人，目光渐渐黯淡下来。她知道，他们之间的谈话绝不应当只是这样的简单，萨莲月满眼中的克制和冷静，是因为对当年的无法释怀，而苍臣的看似不在意，则是因为，他对命运投了降。

　　已经许久没有感受过的酸涩，忽然在心底绵绵蔓延。为什么，命运总是比抉择快一步呢？

　　她侧过头，暗暗深吸了一口气，将那蠢蠢欲动的失落压回了谷底。脸上，一如先前的平静。

　　司天神苑。

　　锦兰的香气和着青草的味道随着阵阵的清风飘入了摘星阁，帷幔间，画纸间，甚至是呼吸间，都
　　是满满的香味。

　　紫胥英穿着一身淡绿色的深衣，清透而雅致，清秀的眉目间，弥漫着淡淡的笑意与满足。

　　修长的手指间，画笔肆意流转，晕染出一片春色。

　　哑奴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大人最近，好像特别爱起笔。这压抑，怕是在加深了。

　　“你看看，”紫胥英忽然幽幽地开了口，“怎么样？”

　　哑奴探着头看了看，这幅画依然很美。只是，越是美丽，它便越毁灭的快，因为胥英大人不会留下这样的美丽。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神苑的内侍便入阁禀报，说是国侯慕纳海来拜访神官大人。

　　紫胥英闻言，眼神微微流转，眼角漾起饶有兴致的笑意。

　　“请他进来。”他淡淡说道。

　　慕纳海在踏入摘星阁，真正如此近的见到紫胥英的那一刻，不禁有些怔住。时光如梭，当年那个孱弱的孩子，已经是如此的秀逸挺拔了，这一点，是他当初没有预想到的。

　　不过，这是一件好事。

　　“哑奴，”紫胥英把刚画好的画递给了哑奴，“去吧。”

　　哑奴答应着接过画纸，目光从慕纳海身上暗自扫过，然后退了出去。

　　“大人，”慕纳海笑道，“老夫冒昧了。”

　　紫胥英淡淡一笑，从书案后走了出来，腰间的玉玲珑在慕纳海的视线里盈盈晃动。

　　“请坐吧，”他说着，坐在了茶案旁，“国侯时常差人送来贵重的礼物，说起来，倒是我应该先去府上拜访的。”

　　“大人客气了，”慕纳海说，“大人身系信民福祉，老夫做这一点又算得了什么呢？”

　　“哦？”紫胥英一笑，“那你今日来这儿，又是为了什么呢？”

　　单刀直入。在慕纳海看来，紫胥英不仅直接，而且足以见得他自负甚高，所以不喜与人纠缠。

　　“老夫之前并未亲身造访过，所以是想来探望一下大人，”顿了顿，他忽然又话锋一转，“大祭司梦境寻草一事，想必大人也知道了吧？其实老夫还真有些好奇，这当真是阿伊拉的指示吗？像我们这样的凡夫俗子，对于天神的指示还真是不敢妄想，只是，我原本还以为即便是神示，也应当是出现在大人您的梦境里的。”

　　紫胥英静静地听着，脸上毫无变化的笑意，让慕纳海有些看不清他的想法，终于，他开了口。

　　“大祭司也是阿伊拉的使者，神示出现在她的梦里并不奇怪。神意，可不是那么容易能参透的。”

　　“大人说的是，”慕纳海涩涩地笑了笑，又道，“大祭司还没回来吗？老夫还想多知道一些有关天神启示的细节呢。”

　　紫胥英笑着打量他，“你好像对大祭司比较感兴趣，倒像是为了她来的。”

　　“凡夫俗子嘛，自然是想多知道些神意的，”慕纳海决定试探他对萨月满的感觉，“可是看来，好像大祭司去了苍大人家里还没回来，没办法，只好等下次了。”

　　说完这句话，他便暗暗仔细捕捉着紫胥英脸上的神采，哪怕是一闪而过的情绪他也不能放过。

　　可是，什么也没有。他的脸上，依旧是那一副淡淡的笑颜。

　　慕纳海的心情有些复杂，他不知道应不应该不高兴。

　　“那不如等她下次在的时候，国侯再来和她好好探究一番。”紫胥英笑道。

　　“有机会的话，老夫还是想的，”他说，“大人，老夫还有公务要处理，就先告辞了。改日再来拜访。”

　　哑奴烧完画，回到摘星阁的时候刚好碰见了打算回去的慕纳海，他微微皱起的眉头让哑奴有些纳闷。

　　再一走进内阁，发现紫胥英坐在茶案前，正拿起面前的茶在喝。

　　于是哑奴愣住了，他不知道慕纳海对紫胥英说过什么，但是他确信此刻的紫胥英是有些反常的，以往的他，是绝不会喝凉掉的茶的。可是刚才，他却看似平静地喝了……

　　到底，会是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