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情殇》夏湜

121、再回首

　　慕兰凝静静地坐在傲宸宫里，这种安静的感觉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但是世事已经变化的太多了。
　　当城门外的瑞王领着活生生的朝拾夕出现在她眼前的时候，她震惊了。所有的人都认为她所谓的赐死令只是一个放过朝拾夕的幌子而已，加上慕纳海说敖崑和凤栖梧都表示他们不能再信任这样的君主，所以重臣们便有了更充足的理由来推翻她。
　　可是她明明下了狠心要杀掉朝拾夕的，为什么他还活着？而且她站在城门上看着他的时候，他一句话都没有对她说。这件事到底是谁做了手脚？她蓦地想起了顾西楼，没有为什么，只是一种直觉。
　　“陛下，”他恰好从殿门走了进来，“国侯他们在乾元殿候驾。”
　　慕兰凝没有猜错，朝拾夕的命的确是顾西楼留下来的，对于慕纳海来说这是一个契机，把活着的朝拾夕攥在手中，却让他有口难言不能为慕兰凝辩解，然后当一切结束，他再如对待敝屣般将朝拾夕丢弃。
　　“看来他们是连成一线要逼本王今日就退位，”她扬起眉梢笑了笑，“慕纳海等了那么多年，终于等到这个机会了。”
　　慕兰凝起身抖了抖裙袍，扬起下颔淡淡说道，“那就走吧。”
　　“陛下。”顾西楼忽然在身后唤住了她。
　　她微微侧过脸，用眼角的余光看向他。
　　“其实，国侯他并非是唯一可继承王位的人选，”顾西楼看着缓缓回过神看着自己的她，亮出了自己最后的一张底牌，“兰生王子的儿子还在世，陛下大可传位于自己的亲侄，然后退居为皇姑。对陛下而言，宫中富庶的生活不会有任何改变……”
　　慕兰凝定定地看着他，她的目光像两把剑，直直地几乎刺进了他的心底。
　　“当年你们不是告诉本王珮儿和虚芷瑜都死了吗？”
　　顾西楼摇摇头，沉吟道，“那是臣和国相为了世子的安全制造的假象。陛下当年并没有褫夺兰生王子的王室宗亲身份，今日就不必受国侯的牵制……”
　　她忽然笑了起来，笑了很久才停下来，“原来你早就为本王安排好了，这件事怕是连慕纳海也不知道吧？否则他绝不会留着珮儿的命来阻碍他。顾西楼，你知不知道乌瑟玛留下遗言让本王杀了你？你到底知不知道！”
　　慕兰凝的脸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她的呼吸有些急促，声音也开始有些颤抖。她扬起头，用眼中的骄傲看着顾西楼，“我告诉你，我慕兰凝这一辈子只能在这条路上走下去，谁也不能在我的王位上践踏我。谁都不能。”

　　顾西楼看着眼前的慕兰凝，她依然是那么美丽，那么骄傲。他早就知道她是那种就算天塌地陷也不会求饶的女人，他也知道今天所做的一切也不会让她有丝毫谢罪的感觉，但是他当年爱上的，偏偏就是这么一个骄傲的女人。但是他并不觉得愤怒，他甚至很欣慰她没有对他有负罪的感觉，如今应该愤怒的人是她。
　　他们之间的纠葛从她成为王的那一天开始，所以，应该结束在她离开王位的这一天。
　　但是你为什么没有听瑟玛的话呢？他在看着她的那一瞬间在心里这么想着，她是对的，你们早就该杀掉我。
　　然而，让顾西楼没有想到的是，他和慕纳海都太天真了，在他们为了各自的欲望处心积虑谋划的时候，别人同样也在谋划着。逐鹿和冰邪的大军不退反进，似乎敖崑和凤栖梧的目的已经不仅仅是帮助西罗改朝换代了，在听到这个战况的时候，顾西楼就感到他们都被利用了，在他们都专注于自己的意图时，慕纳海已经引狼入室了。
　　他想，也许是慕纳海许了什么承诺给他们，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要赶紧稳定朝局。于是他向慕兰凝建议先正式册立珮儿为世子，然后再做打算。
　　他始终没有正面和慕兰凝谈论过关于自己的话题，慕兰凝也没有从他的口中得到确切的答案，当但她看着顾西楼的眼睛，她选择再次信任了他。也许，她也只能信任他了。
　　顾西楼没有想到慕兰凝竟然还会把任务交到他手中，他迟疑着。
　　“陛下，我……”他打算把一切都告诉她。
　　却被她制止，她淡淡说道，“不要说了，这件事本王只相信你。”

　　顾西楼带着护王军和内城军两支兵马，将他们分别布置在了宫中和王城内，内城军统领甘勇虽然也是赞同慕兰凝逊位的，但是他也知道大敌当前应该以保国为先的道理，加上他一直以顾西楼马首是瞻，所以这支兵马调动起来也并不困难。
　　只是当顾西楼站在城门上大声宣读完慕兰凝的圣旨之后，他隐隐感觉到，眼前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江春水般一去不复返，要挽回已是难如登天。
　　站在慕纳海身旁的瑞王却抢先开了口，“世子即便尚在人世，但仍属垂髫之年，眼下正值社稷危难之时，朝中应有一个可安抚百姓安抚将士的君主在位，国侯慕纳海同属王室宗亲，德行绩业都属上乘，臣等力荐陛下立其为继承人。”
　　军士们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如同是早已排练好的一般。慕纳海扬起双臂，大喊道，“诸位静一静，本侯是否是最好的人选并不重要，眼下是与他国交战之际，我更担心的是国家的安危，所以我打算立刻去找逐鹿王和冰邪王再行谈判。诸位也应当给陛下考虑的时间，身为臣子，君臣之义是不可弃的。”
　　他的话，乍听起来很伟大，但是仔细听就能知道他也是在暗暗给慕兰凝施加压力。顾西楼看着他转身离开，他从慕纳海的背影中读到了得意，那一刻他忽然有种想一箭射杀他的冲动，但是他更怨恨自己，他从来不想伤害西罗，但最终他却成了帮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