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情殇》夏湜

120、惜别

　　很快，从边境传来了与逐鹿交战的消息，而另一边本来和西罗有盟约的冰邪国也突然宣称他们的正当商队在前夜遭到西罗边境将士无理截杀，于是单方撕毁盟约，也动了兵马。
　　西罗朝野上下震动，派出了乌家军前去迎敌，就连储关涯也披挂上阵，这一切看似理所应当，实则全在慕纳海的计划之中，如此一来，朝中的兵力便等同于摆设。
　　因为护王军的统领权，被慕兰凝交到了顾西楼的手中，这一点虽然是慕纳海和顾西楼都没有想到的，但无疑是个意外收获。而慕纳海本人虽然是奉命作为使节去和敖崑和凤栖梧谈判，但是那都不过是过场而已。
　　前线战事开始不久，慕兰凝便忽然意识到这发生的所有事其实都是一步步在逼着她朝着一个毫无选择的终点前进，因为瑞王等外姓王竟打着“清君侧”的名号带着兵马进入了王城的范围，在外困之下，内乱眼看也要兴起。她知道她已经没有了任何选择，此时只能下定决心赐死朝拾夕。
　　然而在她下令赐死朝拾夕不久之后，慕纳海带着谈判的结果回来了，这个结果告诉慕兰凝，她想要的安定不会那么轻易地眷顾她，在这条作为王的路上她已经遇到了最大的阻碍。
　　以慕纳海为首的重臣向他们的女王提出了最终的建议：禅位。

　　这座腐朽的牢笼终于开始崩塌了。
　　紫胥英站在梅园里，站在纷飞的落英中，他仰望着夜幕却似乎看到的不是墨色，而是隐隐的火光，足以烧透半边天际的火光。
　　他知道，到了该诀别的时候了。
　　“大人，”萨莲月满款款走了过来，“你找我？”
　　他淡淡笑着点了点头，“我想让你替我去一趟玉伽山，国家多难之际，司天神苑也需要做些自己分内的事。”
　　想到这场让国民恐慌的灾难，她不禁叹了口气。她想，如果这个国家真的不复存在了，那么司天神苑会在哪里？她和他又会在哪里？
　　“可是……朝中也并不太平，如果出了什么事，那你……”
　　“朝中无论出什么事，司天神官都不会受任何影响，”紫胥英扬起唇角笑道，“你不要胡思乱想了。”
　　她望着眼前这个对她微笑的男人，试图说服自己不要去想这趟玉伽山之行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目的。但是她始终无法对紫胥英放心，也许，这又是他的一次谎言。
　　“大人，酒拿来了。”哑奴拿着酒具已经站到了萨莲月满的身后。
　　他接过来，看似随意地斟满了两只通体碧绿晶莹的夜光杯，对她说道：“这是我新酿的酒，来试试。”见她有些疑惑，他又笑了笑，“怎么了？你不是知道我的吗，这些事情我几时关心过？就算明日外面就打起来，我也照样在这里种我的花，喝我的酒。”
　　他轻松随意的样子终于打动了萨莲月满，让她相信这一切都是他极为正常的安排，然而在她端起酒杯将杯中的梨花酿一饮而尽的时候，所有的，便就都脱离她的控制了。
　　“月满，”他放下手中的杯子，忽然用极为深邃的目光凝视着她，唇边的笑意不知何时已由惬意变成了强颜欢笑，“好好照顾自己。”
　　萨莲月满看着他，渐渐觉得眼前的世界开始旋转起来，她的耳朵里开始鸣响，四肢也有些瘫软之感，她听不清他说什么，就算听清了也来不及反应任何事。心底似乎有一线阳光照射进来，她清楚地在心里知道，她果然还是被他骗了。可是身体的动作已经由不得她控制，一偏，已经倒在了紫胥英的怀里，或者说，是他抱住了她。
　　她感觉到自己在他的怀里停顿了很久很久，他抱着她的手越发用力，这是他第一次紧紧地拥着她，萨莲月满甚至又在这样朦胧的梦里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气息。时间就像静止了一样，她暗暗希望这样的梦永远也不要醒来。
　　可是对紫胥英来说现在的每一刻都是珍贵的，他咬了咬牙，将她抱了起来，然后和哑奴来到了早已停在神苑后门的马车旁。
　　“一定要把她安全送到。”他如此吩咐着哑奴，然后将她放进了车厢。
　　他看着昏睡的萨莲月满，忽然发现原来自己比想象中更加舍不得她，他紧紧抓住帘子，久久没有松手。
　　“大人。”哑奴低声提醒着。
　　他咬咬牙，觉得一阵酸涩涌上了眼眶，他松开手转向了一边，“走吧。走。”
　　紫胥英就这样背对着哑奴，背对着这辆马车，听着车轮咕噜噜开始转动，听着这个声音渐渐远去。
　　他有些无力地走过去靠在了墙上，抬起头看了看悬挂在夜空中的满月，它依然在那里，从来没有离开过，月色平静地如同一场梦，只是，梦终于到了必须要醒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