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情殇》夏湜

118、断点（下）

　　乌瑟玛的葬礼是按照她的遗愿进行的——水葬。西罗人信奉自然之神阿伊拉，所以乌氏众人虽然对这个葬礼方式有所不解，但也没有作出任何阻挠，只是族内做了决定在乌氏墓陵中为乌瑟玛建造了一座衣冠冢。
　　慕兰凝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当她看着躺在铺满鲜花的竹筏中间的乌瑟玛时，她忽然觉得感伤，但是心里是澄澈的，顺水而逝，乌瑟玛终于从自己的命运中得到了自由，在这一点上，她好像又赢了，慕兰凝没想到终究没有控制住她，反而现在疲累迷茫的人是自己。
　　司天神官紫胥英亲自为一朝国相做了悼词施福，然后慕兰凝看着竹筏被推进了水中，缓缓地离她的视线越来越远。这条河水，越往后越湍急，最终会流向深不见底的水域，然后乌瑟玛会长眠于那个属于她的栖息地。
　　慕兰凝有些出神地望着她离开的方向，想起了慕兰生，想起了当年她在心里曾默默对他说过的话。兰生，如果你看见瑟玛，告诉她下辈子也和你一起来我身边好吗……她这么想着，泪水便从那双明亮的眸子里落下来，钻进了泛着波光的水中迅速消失了痕迹。
　　她没有觉察到，脚上那双月白色的鞋子已经被沾湿了。

　　竹筏顺水而下，随着水流的渐渐湍急它也加快了奔向远方的脚步。
　　凤栖梧终于赶到了河流的下游，他看见那张铺满鲜花的竹筏上躺着一个人正顺着水流从上面漂流下来，他的目光刹那间被吸引住了，身体也跟着做出反应从马背上跳了下来，他来不及停顿就往灌木丛中跑，好几次都差点摔倒。楚御锋紧跟着他身后试图想要自己的王冷静下来。
　　“瑟玛，瑟玛……”他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于是踩着水就要往河中心去，整个人已经没入了半个身子在河水中。
　　“圣主！”楚御锋一把拉住了他，这是他作为臣子的使命，所以才会在凤栖梧离宫当夜执拗地要跟随他前来，他们早就料到他一定会在当夜出走来西罗，既然阻止不了便只有保护他的周全，“这河水太急了，圣主您不能过去！”
　　“你放手！”他头也不回地大喊着，眼看着竹筏就要从自己正前方经过，他觉得自己只要再往前走几步就可以碰到她了。于是他用力想把楚御锋推开继续朝前，可是水流强大的力量却让他此刻显得是那么卑微无力。
　　“圣主！”楚御锋已经顾不得什么欺君不欺君了，他用尽全身的力量将凤栖梧往后面拉，再往前一步，他们都随时有可能栽进水里然后再也起不来。“她已经死了！请圣主念着冰邪，念着臣民啊！”
　　水流动的是那么快，就在楚御锋说话的间隙，她已经从他的眼前过去了，快的让他连她最后的样子都没有看清楚。
　　凤栖梧用力伸长了手臂却还是离她那么远，他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水流带进了那片峡谷的后面，完全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终于无力而痛苦的哭了，就像受伤的野兽一样低鸣哀嚎，然后如同撕破了天空一般，他痛苦地大喊着，但是轰隆的水声很快就淹没了这一切。
　　所谓的青山黛水，此刻在凤栖梧的眼里都是苍白而冰冷的刽子手，他呆呆的看着这一切，看到最后，他连泪也流不出来了。
　　那之后，他再也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直到回到冰邪之后，他才从连日来的不发一言中苏醒，冷静地对言秉直说道：“告诉敖崑，本王要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