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情殇》夏湜

106、 咫尺?天涯（下）

　　推开门的刹那，他一眼看到了乌瑟玛那只被包扎起来的手。

　　“怎么了？”他朝她走过去，心却渐渐乱了起来。

　　她笑笑，“刚才打破了碗碟，不小心割到的。”

　　他哦了一声，却蓦地想起竹林里奔跑的黑影。或许，真的是被竹篱划伤的吗……他打量着眼前这个女人，脑海里似乎是什么都想不出来，又似乎是瞬间闪过了无数种想法。只是当他看着这张脸，他却失去了开门见山的勇气

　　“以后小心点。”他拉起她的手，温柔地笑了笑。

　　凤栖梧并不知道，所谓的杀手，不过是言秉直和楚御锋所演的一场戏而已。他们确实发现了有人在跟踪凤栖梧，而且是慕纳海派来的。那两具尸体便是他们和凤栖梧见面之前就亲手杀掉的，之后故意将乌瑟玛引来，便是为了制造他们之间的矛盾。所作的一切，是为了让凤栖梧能回头。

　　“我会的。”乌瑟玛弯起眉眼对他笑，此时的她，也并不愿意向他多问些什么。

　　夜渐渐寂静，侧耳细听就能听到外面夜风与枝桠纠缠的声音。凤栖梧和乌瑟玛一样，都久久不能入睡，月光从窗外透进来，将没有一丝光亮的房间染了半片月白。

　　他们都望着某一个点出神，看的是什么不重要，因为他们并不是在看某样东西，而是想让心平静。

　　“你睡了吗？”乌瑟玛把声音压得很轻很轻，其实她知道他并没有睡着。

　　他吸了口气，想用玩笑轻松的口味和她说话，“还没有，大概是我们夫妻太过同心，所以也要一起无眠。”

　　她知道他看不见她笑，但她还是扯了扯唇角，然后，又是良久的沉默。

　　“栖梧，”她忽然唤他，“抱抱我好吗？”

　　他没有多说什么，因为他也很想抱住她，于是伸手从背后将她揽入了怀中，她的长发随着身体的移动散落出一条温柔的轨迹。

　　他喜欢她发间那股好闻的香气，淡雅的沁人心脾，可是单衣下的身子却有些发凉，他将她又往怀中搂了搂，想要捂热透着寒气的她。

　　“你还好吗？”他想起她身体不大好，心里便蓦地担忧起来。

　　她在他怀中摇摇头，“我没事。只是，你该回去了。”

　　凤栖梧只觉得自己的心在一点点往下沉，他忍住渐渐蔓延开的酸涩感，抱得她越发紧了。“我明明，想和你做一对平凡的夫妻。”

　　“我知道。”她的眼泪顺着眼角落在了睡枕上，是的，她知道，她知道他是真心这么想的，但她也知道，无论他有多想回到曾经那种最单纯的状态他都回不去了，就像今天的乌瑟玛不再是过去的乌瑟玛一样，凤栖梧也不再是少年时的凤栖梧了。就像一条路，你已经走得太长了，沿途的风景看了许多，也经历了献花环绕，你还想走到尽头去看看海天一色，这时，让你回到起点忘记你见过的一切和渴望的一切，也许你可以走回去，但事实上你的心已经变了，你的记忆里已经埋下了那些你想要遗忘的东西，就像凤栖梧在走过了孤寂、仇恨、欲望和权力之后，身为君主那种在胸怀之中酝酿宏图霸业的理想就像一杯勾人的美酒，你难以忘却那种滋味。

　　而乌瑟玛，知道自己的丈夫是个什么样的男人，言秉直的话无疑是一条导火线，将凤栖梧深埋在心中的欲望和理想点燃，正在他的心中燃烧着熊熊烈火。

　　她知道她不能将这样的他带入一个平凡人的世界，她也知道自己有许多的东西放不下。所以她对他说，“但我们都做不到。”

　　“可也许我们会变成敌人。”他闻着她发间的香气，泪却已不知不觉落了下来。

　　“所以我们终会有一个人要远离自己的那条路，然后也许，就能在另一条路重逢。”她知道，自己想要离开西罗的朝野是何其困难的一件事，“栖梧，我不想你后悔，更不想你冒险。”

　　她的话，让凤栖梧觉得伤感，觉得羞愧。他必须承认他的心确实被扰乱了，所以在面对那两具尸体和言秉直的喋喋不休的时候竟然心中也曾闪过了对她的怀疑，他已经不想去追问那两个人的来历，因为就算他们真的是乌瑟玛派来的，他也相信她绝不会做任何伤害他的事。他的心里有了一丝近乎于侥幸的期待，他想，只要将主动权握在自己的手中，只要他做得够好，只要他尽力保全她，他们就一定能够再在一起。

　　这一夜，他们拥着，不知不觉地流着泪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