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情殇》夏湜

105、 咫尺?天涯（上）

　　和凤栖梧正式结为夫妻以来的这些日子，是乌瑟玛从未敢想象过自己可以得到的幸福生活。她渐渐地开始期待起他们的将来，贪恋他拥着自己时的温柔，也似乎不再满足于把他作为回忆的一部分，而是，与子偕老的伴侣。

　　可是，她偶尔还是能从他的眼中看到睥睨天下的恢宏之气，那是在他们一起外出踏青的那次，他站在山顶上，那是可以一览西罗王城的高度，那时候，乌瑟玛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他不自觉流露出来的王者之气，那种光芒是一个尚未放弃理想的人才有的。

　　而这一日言秉直的不期而至，则让乌瑟玛和凤栖梧都不得不面对他们之间存在的问题。

　　言秉直和楚御锋来西罗寻自己，凤栖梧是一点都不意外的，但他也早已做好了弃权传位的准备。
　　他的确有宏大的理想尚未实现，但，他觉得自己是可以为了乌瑟玛放弃的，他没有告诉她自己在心里已经悄悄想过，和她去一个陌生之地做一对平凡夫妻，他依然是当年那个可以为了心中最在乎的东西放弃一切的凤栖梧。

　　可是，言秉直的极力反对让他也不禁有些意外。

　　“圣主，让位一事不可草率，圣主身处西罗，与西罗国相结为夫妇已经是在拿冰邪国基业在冒险了，如今再要草草传位于少君，只怕会引起朝野不安啊！”如果说当年凤栖梧即位的时候言秉直确实对他心存怀疑的话，那么现在，他已经认定了这位君主是可以带领冰邪更加繁盛的明君，而凤瑞景太年轻，性情太温厚，做个守成之王是没有问题，但若要在如今这样的局势下图谋大业，他相信只有凤栖梧有这样的胆识和本事。

　　“言相，”凤栖梧淡淡一笑，“你也可算是从小看着本王长大的，你该知道，父王从来就不认为我是王位继承人的最佳人选，本王得以继位也是先王宽容所至，而且本王性情太过随性，让言相你也很为难吧。所以如今还位于嫡脉，也是应该。”

　　夜幕中的竹林，窸窸窣窣地有虫鸣声，不远处的河流经过一阵阵雨的来袭，河水也变得湍急。但这些声音在言秉直听来都只是更为扰乱心绪的杂音罢了。

　　“圣主，请恕老臣斗胆直言。圣主性情虽有别于常人，但为君者是否贤明，并非只看其性情如何，圣主贤明睿智谋略过人，大可带领冰邪图谋大业。”

　　凤栖梧转身看着言秉直，他没有想到身为三朝元老的国相原来是这样看重自己的，在他心里，言秉直和自己的父亲应当是同样的心思才对。可是，他已经决定了自己的将来。

　　言秉直见他下了决心，似乎已不打算回头，便重重叹了口气，沉吟道，“圣主，可知道先王陛下为什么不传位于你吗？”

　　他一怔，不知道言秉直为什么会突然说起自己的父亲。

　　“一国之君，有一两个不疼爱的妃子和孩子也是正常的。”他淡淡答道。

　　言秉直却摇了摇头，“圣主从小天资聪颖，是所有王公子弟中最出色的，先王又怎么会不喜欢呢。先王曾经对老臣说过，三位王子中，圣主是最像他的一个。”

　　见凤栖梧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他又娓娓说道，“但先王说，正是因为圣主太像他了，所以他才不能将王位交到你手中。先王宠爱国后是事实，先王也常为此感叹自己是个可以为情弃国的君王，他看圣主小小年纪便为了争夺父爱不顾一切，就连弄伤自己也毫不在意，虽然很欣赏圣主的坚强，但他也担心你这样为了心中所想不顾一切的性格会与君王的使命背道而驰。所以，先王才决定以长幼为序选立储君。可是，传鸣圣主驾崩，王位还是传到了圣主手中，圣主既然坐上了君主之位，就不该辜负先王的心思，先王无奈做出的决定和忍受的煎熬，都是为了冰邪的未来啊，圣主如果真的弃位而去，岂不是真的让自己的父亲失望了？”

　　凤栖梧愣住了，脑海里一片空白，忽然之间好像对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掌握，茫茫然处在一片雪海之中。他摸了好几下，才终于摸到椅子顺着坐了下来，可是心里依然没有恢复平静。

　　楚御锋忽然大叫了一声“是谁”，凤栖梧见他冲出去，忽然想起可能是乌瑟玛也来了竹斋，便来不及细想也朝门外跑去。

　　黑影从篱笆外一闪而过，而楚御锋也跟着追了出去。

　　不多时，他便回来了，只是这次手上沾了血腥。

　　“是个女子，”楚御锋说，“臣靠门边很近，冲出来的时候借着光亮看上去，似乎像是西罗国相。”

　　“你伤了她？”凤栖梧一惊，大喝道。

　　楚御锋立刻跪了下来，“臣没有追上她，只是杀了她带来的两个杀手。”

　　“胡说！”对他而言这几乎是丝毫都不可信的话语。

　　“圣主，”言秉直道，“其实今天白天老臣和楚将军尾随圣主与西罗国相许久，发现她的确带了两名侍卫都远远跟着你们，一开始老臣并不明白是为什么，但现在却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

　　“西罗国相她毕竟还是在意圣主您的身份啊，无论她和圣主是不是夫妻，是假也好，真也好，她都是西罗重臣，她要么就是要阻止圣主与我等冰邪之臣会面，要么……就是要，在这样的时刻挥剑斩情根。”

　　“够了！”凤栖梧越听越觉得心绪纷乱，这些日子过得太安逸，连他自己都要忘记他是个伴随着政治与阴谋而存在的人物了。

　　在亲眼见到了那两具尸体之后，凤栖梧离开言秉直和楚御锋，匆匆赶回了国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