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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凤栖於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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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之后的空气越来越凉了,乌瑟玛倚在门边,感到一阵空落落的凉意。
抬头看了看天幕,墨一般浓重,零落的星辰嵌在上面闪闪烁烁,并不繁复。她轻轻叹了口气,已经将近一整天没有看见凤栖梧了,他不说一声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身体才刚刚康复就外出奔波着实让她放心不下。想到这儿,心里忽然就有些发闷,胸口好像也有些发紧,喘不过气。
她退回到桌边坐下,啜了口茶,才渐渐觉得好点,不知为何,最近总有种乏力感。
“小姐。”玉哥从门外匆匆跑了进来。
“怎么了,风风火火的。”她淡淡笑着,又给自己倒了杯茶。
“小姐,快跟我走,”玉哥走上来从她手中把茶杯抢了过去,“姑爷出事了。”
她猛地一怔,“他怎么了?”
“在郊外,你快跟我来。”玉哥说的很急,乌瑟玛听的更急,所以当玉哥拉着她一路奔跑出府,上马车朝郊外赶去的时候她丝毫没有深思别的东西。
她们最终在一片靠河的竹林前停了下来。
玉哥又领着她走了一段路,眼前便赫然出现了一间竹斋。她立刻知道事情并不如玉哥所说的那么简单,但她也无暇去追问玉哥了,因为当她站在这院子的前面时,她就看见了篱笆围成的院内那条用许多点亮的红烛勾勒出的小径。
月光下,它们闪闪烁烁,像地上的星。
乌瑟玛回头看了一眼玉哥,她却狡黠地一笑,然后走过去推开了院门。
被这样摇曳的烛光一路簇拥,乌瑟玛一步步缓缓地走到了竹斋前,发现这些红烛一路蜿蜒竟连台阶上都有,这让她恍惚间感到是一种黑夜中明亮的力量在引着自己走这条路。
她知道玉哥不会无缘无故引她到这儿来,她想这一定和凤栖梧有关系。可是想到这儿,她的心突然跳得很快,仿佛,回到了少女时期那种羞涩而期待的心境,这本不该出现在已经经历了那么多事的她身上。
她推开了这扇竹门。
室内亦是一片烛光闪烁。圆桌上放着一对龙凤烛,还有酒具,而在这烛光的掩映之中,她看见壁上贴着剪纸——大大的“囍”字。
乌瑟玛心内的某种预感让她有些淡淡的激动,有些抑制不住的无措。
“喜欢吗?”凤栖梧笑着,从帷幔后走了出来。
今夜的他摘下了那张面具。
“你的脸?”她快步走到他面前,欣喜地伸手轻轻触摸。他在最后康复的日子对她掩藏着脸上伤
势的恢复,就是为了在这个时候给她一个惊喜。
“已经没事了。”他轻轻抓住她的手,握在胸前。
他深邃而缱绻的目光,让她觉得面颊忽地燥热起来,却也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想来,也只好等他继续说下去。
“瑟玛,”他察觉了她的羞涩,“有些事,我想对你说。”
“什么?”
他一旦表现的严肃,她也就随之镇定起来,这就是乌瑟玛,有时候也真算是不解风情的木讷丫头了。他这么想着,无可奈何地笑着暗暗摇了摇头。
“你知道,我是庶出之子吧?”见她颔首,他便又继续朝那段深埋的回忆前行,“我父王最宠爱的就是传鸣和瑞景的生母,也就是他的正妻。他有很多妃子,很多都是由于政治因素而进宫的,我的母亲敬妃就是其中的一个。初时,母妃尚且能得到一段怜爱,后来她娘家失势,父王便连应酬都不愿意给她了。而我,更是从记事起便不记得他有拿正眼看过我。”
他蓦地顿住,眼眶微微有些泛红,于是转过头看向窗外的月色,声音变得有些沙哑。
“母妃忽然不再温柔,也不爱笑,她总是督促着我研修学业和武艺,希望我能在父王面前得到肯定。我也是这样督促我自己,督促我自己不可让母妃失望,也想要父王疼爱我这个儿子。但是我发现无论我如何努力,就算我是最好的那一个,父王的心里终究只有传鸣。后来国后病重,我看见父王伤痛不已,我忽然明白,这不是我的错,是他,是他根本就不爱我的母亲,所以他也不爱我,无论如何也不爱……母妃积郁成疾,临终前才告诉我她之所以这样要求我,这样去争夺,其实只是为了让父王能够多看我们母子一眼。她还是扔下她的孩子走了,他们把我带到世上,却给了我如此痛苦的年月……我不想,不想再走父王的这条路,我不想有这样记恨我的孩子,也不想给他们充满希望的绝望。”
她早已听得泪流满面,再也抑制不住地走到他身后伸手抱住了他。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传言中他会是一个连后嗣都不想要的可怕男人。为什么第一次看到他就会觉得似曾相识,因为他们同样是在努力地活在别人和自己的期望中,却又仅仅期待着一点温暖。
“瑟玛,”他旋过身,扶住她的双臂,眸子里还残存着尚未褪尽的泪光,“我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知道真正的我,我们在一起,不是冰邪王和西罗国相,而是凤栖梧和乌瑟玛,你明白吗?”
她深深地望着他,良久,在一缕夜风从窗外飘进来的时候,她踮起脚尖亲吻了他。
她的唇很轻,吻上他的时候他甚至来不及反应,却依然被她的柔软吸引了。他不等她表露出羞涩,便捧着她的脸,弯腰再次吻住了她的唇,他并不打算轻易放开她,他的吻渐渐从轻柔的回应,变成了强烈的占有,他紧紧地拥着她,像要把她嵌进身体里。
他将她横抱起来,走到床边轻轻放在了床上。他一点点褪去了她的衣衫,她觉得心跳得很快,好像快要蹦出来。他轻轻地吻过她的额头,她的眼睛,她的脸,她的颈脖,她的锁骨,然后终于褪掉了她最后一层防护。
凤栖梧感觉到怀中的她有些颤抖,他从没有这样小心翼翼地怕伤害一个女人。他们的结合就像一场分别千年的相会,他们把自己都交给了已等待许久的人,好像所有的压抑都只是为了眼前这个人而释放。
他们沉沉的睡去,他依然拥着她,似乎在梦里也怕她走失。不知过了多久,乌瑟玛从睡梦中醒来,纱帐外是一片朦胧的烛光,红烛还没有燃尽,从窗外又飘进一缕轻风不断撩动帐子,微微的波动就像是河面被风吹起的涟漪。她轻轻翻过身子,和他相对而卧,仔细看着沉睡中的凤栖梧,发现他真的很好看,而且她现在才注意到他的睫毛也很浓密,她笑,真是个让女人都嫉妒的漂亮男人。
他忽然臂力一收,将她往怀中揽了过去,她嗅到他身上好闻的气息和淡淡的汗味,脸颊便“腾”地红了,可心里某处却满满的溢了出来。
可是她又忐忑起来,抑制不住地想到他们的未来。她如果是个普通的女人,那么她只需要沉醉在这样的幸福中,可是她是乌瑟玛,她不可避免地会想到他们的未来,但她却又不敢问自己。
夜,深的看不到尽头,就像人看不见自己的将来。可是你总要经历日出日落,所以未来也总会在或远或近的地方等着你,她想,既然停不下来,便只好把握住等待的时光,
夜风流转,将他们的痕迹勾勒在她的脑海中,历久弥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