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9 人类（异与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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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那些未知生物给它们准备的餐食看起来明显比冷掉的飞机餐好多了。不说食物，就单单说这颇有质感的碟盘杯盏，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颇有分量的餐盘上，就让人更耳目一新。
——毕竟上一餐他们是“有餐碟的用餐碟、没餐碟的用杯子”这样几人分一份飞机餐的。
游粟怀疑这些智慧生物直接复制了飞机上的饮食——不仅是经济舱的，还有前面的公务舱等更高级的客舱的。毕竟它们复制的厨房就综合了机尾和前面的几个厨房的结构。
摆盘也许也是从飞机菜单上菜品的照片复刻来的。
她还没办法直接说餐盘里的是什么，因为她还没有吃。
当然外形上她还是能描述一二的：
一碟看起来像是意粉的面条，旁边点缀着几朵翠绿的西兰花和两枚切开的圣女果，另外配有两小盏酱汁——似乎是黑椒汁和番茄肉酱汁；
一碟沙拉，上面铺着一小簇紫叶生菜和苦苣，散落着一些玉米、紫甘蓝和菌菇，再错落摆放两根芦笋，旁边整齐地摆着几片看起来是鸭肉的肉片，几颗虾仁，还有半个土豆泥小球；
一小盏混合坚果；
还有一杯温水和一杯热茶。
“前面……下飞机前是不是没吃饭？”远山宏压低了声音说，“这会不会是他们来不及吃的食物……？”
游粟觉得他没说完的几个字可能是“便宜了我们”。
钱思源回忆起自己原来的机舱——他本来就是从前面的机舱跑到后面经济舱的乘客，只是没想到最后整架飞机都被挖了出来，避无可避：“他们可能是想等需要的时候再吃。前面有的餐点是可以现做的。”
“可是还没来得及，就被带下了飞机。”哈罗德喝了一口水。
“但这个分量是不是太多了？”安婉宁回想机尾厨房数量可怜的餐食，“按理来说应该不会还有那么多。我们在飞机上的时候已经过了午饭时间，食材已经被消耗过，事故之后飞机上的物品又大部分消失了。”
秦欣苒叉起了一朵蘑菇：“每餐都要供应八十八个人，如果都是这样的分量，以飞机上剩下的餐食来说，不大可能。”
“断、断头饭？”远山宏口中突然冒出一个很有时代气息和古装剧感觉的词。
“不至于。那它们让我们看那么多全息图像做什么？”
“好像也是，它们看起来什么都没得到。”
游粟先卷起了一叉子意粉——这似乎是比较不容易做失败的食物。
她的口味比较淡，这碟意粉又有做基础调味，所以她没有立刻淋上酱汁。
她尝了口意粉，嚼了几下后迟疑地吞下，然后用叉子尖沾了点番茄肉酱汁，抿了抿，又沾了点黑椒汁，尝了一下——酱汁不错。
就在她天人交战该不该试一下其他菜的时候，远山宏捂着嘴咳嗽了起来，拿起手边的水杯就是一灌。
秦欣苒也面色古怪地勺了一小勺坚果。
钟启川放下吃了半口的肉片，郑嘉文拿着叉子沉吟。
安婉宁慢慢喝着冒着热气的红茶，哈罗德沉默地将番茄肉酱汁浇在了意粉上。
钱思源欲言又止。
“好的，这应该不是断头饭。”游粟喝了口温水后说，“这个意粉……我觉得按这个质量，那些生物应该还能提供很多。”意粉很软，没有一点韧性，即使她本来就不爱吃面食，对面食的期望值比较低，也不得不说这意粉简直是空有外形的淀粉堆砌物。
钟启川微微举起叉子上的肉片，说：“这个，外表和味道很像鸭肉，起码有百分之八十到九十的相似度，但是口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我吃了块蘑菇，忽略味道我觉得我在吃有点韧性的软糖。”秦欣苒扯出一个礼貌但有些僵硬的笑容。
“虾仁的肉质像螃蟹。”郑嘉文简短地总结了一下自己的感受。
“西兰花没什么奇怪的味道，但是吃起来像是莴笋。”安婉宁放下红茶，说，“这杯茶……就像是往浓茶里兑了水。但还能喝。”
“意粉淋了汁还不错。”哈罗德说。
“这应该不是飞机上的食物，只是外形和味道像。可能是它们照着飞机上的食物做的。”钟启川说。
“复制粘贴？”钱思源观察着碟子里沙拉，“类似于彩色的文件进行黑白复印，会失去了原来的颜色和质量。”
“也可能是类似3D打印的技术？网上也有新闻说3D打印食物的，还有打印牛排和甜点的，就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秦欣苒吃了口苦苣，“反正能吃就行，不挑。”
游粟想到的是另一种产品，她不确定钟启川是否见过这种技术具体实施的样子，怕说出来会影响他的食欲。虽然她因为没有亲眼见过所以心里没有过多的实感，但她隐隐听说过实验室的人对此十分厌恶。
倒是钟启川主动问了起来：“你想说什么？”
“另一种技术。”游粟眉头微蹙，嘴角的弧度微微往下，神色古怪地看着钟启川，“你知道……？”
钟启川似乎不明白她在暗示什么。
于是游粟稍稍委婉地说：“培养合成。”然后又飞快地接了下一句：“当然，也可能是纯粹根据飞机上的食物进行的物质结构和味道复刻。”
郑嘉文并不了解内情，只是接着她的话说：“所以有形而无神。但这样就不必担心食物的供应了。”
“厨房里还有煎锅，你说会不会有一天它们让我们自己做饭？”远山宏将黑椒汁浇到了沙拉上，以掩盖这些食物的奇怪口感。
“不排除这个可能。”钟启川反应过来，不知道是在应谁的话。
但游粟注意到，他后来吃鸭肉和虾仁的时候，都将它们裹在了蔬菜里。
本着不浪费食物的原则，大家尽量将自己面前的食物吃完了。
“我有些好奇下一顿吃什么了。”游粟小口小口喝着红茶——杯子似乎有保温加热的功能，茶还是热茶。
“它们会复刻出米饭吗？一粒一粒地复刻会不会很麻烦？”远山宏有些好奇。
钱思源笑呵呵地跟他讨论：“也可能是一碗一碗地复刻，然后所有的饭都是一个样子。”
……
所有人都用完餐后，餐盘又被蓝色的光带卷着回了厨房，休息舱的限制也解除了。
他们走到厨房，并没有发现餐盘的去向，但厨房多了一些杯子，并且能接热水了。
“柜子用得上了。”
游粟装了杯热水，放回自己的柜子里。
杯身上慢慢显现出一个钴蓝的符号，跟她休息舱上的符号一致。
由于处于室内，也没有时间参照物，人们并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夜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是第二天。
郑嘉文和钟启川他们去找爱德华他们“席地会谈”了——来分享相互掌握的信息和推测。
游粟没有去，而将休息舱标配的小毛毯盖在腿上，抱着枕头当抱枕，靠在休息舱的靠背上休息。
周围的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或者沉默地听别人的讲话。
她有些困，又趴在桌子上，发呆。
餐盘的余温并没有留在桌面上，桌子的冰凉慢慢传到她的半边脸上。
她听到了不属于他们的脚步声。
一声一声，低沉，有力，整齐，比人类的脚步声更重，伴随的震动也更明显。
与其说她听到了声音，不如说是感受到了脚步造成的震动。
她猛地坐直，环顾四周，再次确定这个房间里并没有跟外界联通的门窗。
她碰碰秦欣苒的手，拍了拍旁边地板上坐着和余慎聊天的安雅，一边还敲着桌子，以引起人们的注意。
“有脚步声。”她说，“趴在桌子上能感觉到震动。”
远山宏和秦欣苒试了一下，皱眉：“好像是有点？”
地上的安雅和余慎站了起来：安雅跑去告诉其他桌的人，余慎则跑向正在空地上谈话的人。
远山宏还贴在桌面听着动静——虽然安雅和余慎两人的跑动也带来了震感，但这跟他们之前听到的声音仍有区别。相比之下，那些不属于他们任何一人的步伐声更加整齐和沉重。
章琳不知什么时候从旁桌走到了秦欣苒的休息舱旁，身边是有些害怕的冯瑾言。
“他们不一定是冲着我们来的。”章琳说。
“但是这也算异动了。”司善和温及然也围到了游粟所在的这个墙角。
温及然按了按墙壁：“不知道它们会从哪里进来。这个房间没有绝对的‘里面’，整个都是它们直接造的。”
“进休息舱有用吗？”冯瑾言问完又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不对，休息舱也是它们造的。”
“你有什么想法吗？”司善看向游粟。
游粟摇摇头：“我们先从休息舱里出来。休息舱空间太局限了。”
靠近空地的墙面上出现了一个蓝色的光点。蓝色的“笔画”以这个点为始，在米白的墙壁上画出一扇门的形状，漆黑的色泽爬山这扇门的范围，只在门中间留下一道蓝色的竖痕。
沿着竖痕，漆黑的门一分为二，向两边缓缓移动——这扇门比人们料想得要更厚，甚至比一般的墙面都要厚许多。
门后显现出一条被封闭的走廊，里面整齐地站着一队许久未见的未知生物，它们被包裹在荧蓝的光带中，一如当初被带出机舱时人类被封在绿色的光柱里的样子——现在，它们也像是跟蓝光一起被封闭在了一根根试管中。
它们一步步向房间里走来，光柱也随着它们移动。那些蓝色并没有在它们漆黑的皮毛上留下任何痕迹，只有它们周围的空气能原原本本地呈现出这些蓝色的模样——光柱的内部并不是静止的，如果你敢盯着它们，就会发现，这浓郁的蓝色在光柱的范围内流动，像是有谁在里面不断起舞。
当异族们完全走出那条走廊，走进这个房间，它们身后的门又缓缓闭合，只剩跟这个房间的颜色格格不入的漆黑印记留在墙壁上。
室内比双方预想的都要更安静些。
也许是出于多次受惊的疲惫，也许是因为对现状和未来的接受，也许是因为心中认定不会有太差的结果，也许是因为知道无处可逃——室内并没有什么尖叫声。
但这些异族并没有静止多久。
它们开始往房间里走，往人群的方向走。
游粟本来像是被冰封住的双腿重新有了知觉。她慢慢向它们走去，然后被温及然一把拉住。
游粟回头，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你要去做什么？”温及然没有松手。
秦欣苒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粟粟？你听得见吗？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冯瑾言忍不住躲到章琳背后。
游粟一边轻轻挣脱温及然的手，一边解释道：“去观察它们。趁着这个时候，多了解一下它们。”温及然看她有自己的意识，把手松开，抬手道歉。
“你的表情可真吓人。”司善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不过这个思路，真让人惊喜。”
“走吗？”游粟直视他的双眼。
司善道：“当然。”
跟游粟走的只有秦欣苒、司善和温及然，远山宏和其他人一边避开那些生物，一边将她的想法传递给遇到的人。于是人群开始不断分成行动模式不同的两批——一批人躲避，另一批人一边跟异族保持距离一边又观察着异族。
最后还剩下郑嘉文一行人。
余慎只来得及跑过去告诉他们关于脚步声的消息，门就出现了。他们从门出现开始就一直在原地没有移动。
七个异族站在他们面前，连成一个扇形，跟他们沉默对峙。剩下的十几、二十个异族四散在房间各处，但并没有触碰任何一个人类，也没有发出过一丝吼声。
游粟四人在房间中穿行，从最角落的地方一路走到靠近漆黑大门的空地。一路上遇到的异族没有驱赶他们，最多只是好奇地多看他们几眼。甚至当他们直直地向这些异族走去的时候，这些生物还会避开。
看来能站定给人观察的可能只有那七个紧盯郑嘉文一行人不放的异族了。
游粟几个人并没有从背后走近这两支队伍，他们站在了同族和异族的侧面。
从侧面看，人类和异族的差异更为明显。人类这边最高的安德鲁，身高也不过到最矮的异族的胸口位置。体型的差异更是巨大。
游粟几人的靠近成功引起了最边上的一个异族的注意。
它扭头看向比它矮小许多的四人，但并没有挪动自己的爪子。它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游粟身上，准确地说，是落在了游粟的眼睛上。
他们之间的距离慢慢缩短。
它歪歪头，但视线没有离开过她的双眸。
四人一边走，一边慢慢靠近郑嘉文一群人，像是荷叶边缘上的小露珠，滚落到荷叶中央，汇入中间的大露珠里。
秦欣苒趁着游粟和那名异族对视，跟艾莱特拉耳语交流两边的情况。司善和温及然则警惕地盯着异族的一举一动。
游粟并没有站得太靠近异族——它实在太高，离得太近她必须仰头才能看到它的眼睛，并且看不到它的全貌。
游粟看不到它的巩膜——当然，她也不知道这些生物的眼睛是否跟她一样有着虹膜和巩膜的划分。她并不是第一次跟这种生物对视，但她在这一刻才第一次意识到它的眼睛是蓝色的，让她想起了自己养的那盆蓝星花。
不同于科斯塔斯双眼那浓郁得像是在燃烧的蓝色，这个异族眼睛的蓝出乎意料地让人感到宁静和平和。
游粟甚至觉得它的蓝眸比流动在它周围的蓝光更为清澈剔透。
她开始看到它眼睛里的纹路：一道道几不可察的黑色细线在蓝色的画布上交织出别致的图案。她的目光沿着这些纹路游移，像是在用目光走一个没有答案的迷宫，不断碰壁，不断重试，如此循环数次她才发现它似乎并没有自己认知中的瞳孔。
她一直维持着这样的动作，以至于身边的人以为她被异族魇住了。
他们没有出声呼唤她的名字，而是由她侧后方的温及然拍了拍她肩膀，试图让她回过神来。
游粟回头，神色中透着诧异，深色的双眸并没有失去一丝神采。
同类们稍稍松了口气。
下一刻，一只漆黑的巨掌带着一阵蓝色的风隔绝了她和同类交流的视线。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09 人类（异与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