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如蜜》言可

24、第二十四章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有婢女来请，说是宴席快开始了。

　　马珏与孙如宓携手出现在宴席上，吸引了众多目光，不少人对孙如宓的身份好奇，有知情者小声说:“那位是马相公在上阳纳的妾室，原是靖国高官之女，后流落青楼，颇受马相公宠爱，听人说，马相公无论去哪儿都把她带在身边，举止高调，就连三岁娃娃也知道马相公身边有个孙姑娘。”

　　“不是都说马相公不近女色，几次拒绝皇上赐婚么，怎么还没娶妻，就先纳妾了？”

　　“你看看那位孙姑娘的脸就知道了，如此倾城绝色，马相公也难过美人关啊。”

　　孙如宓的长相太过出众，但她毕竟是马珏的人，众人不敢多看，寒暄几句便各自坐下。

　　钱知州坐在上首，和大家隆重介绍了马珏，并对朝廷慷慨激昂地感激一番。

　　今日来赴宴的，多多少少都和钱知州暗地里有些勾结，见他如此奋力表演，大家心里都认定马珏也被钱知州拉拢，估计马珏也在这次得到了不少好处，既然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那以后他们的升官之路，有了丞相提携，必定更加一帆风顺。

　　众人把酒言欢更加尽兴，场内舞姬妖娆，在酒色渲染下，有的人渐渐显露出真面目，放肆直言将来做了京官要如何如何。

　　有丫鬟来添酒水，到孙如宓跟前，脚下一歪，一壶酒直直泼到孙如宓身上，一滴都没浪费。

　　这席上之人非富即贵，丫鬟吓得半死，跪下哭道:“奴婢该死，求姑娘饶命。”

　　孙如宓摊着手看看自己身上一片狼藉，又看向马珏，用眼神示意:“这该不会是你安排的吧，该我退场了？”

　　马珏拍了拍孙如宓的手背:“无妨，去客房换一身。”

　　“是。”孙如宓依言起身。

　　那丫鬟松了口气，跟着起身说:“奴婢领姑娘过去。”

　　离了宴席后，孙如宓四处寻刘枫的身影，直到走到客房门口，也不见刘枫的人。

　　马珏说好，由刘枫送她离开，怎么不见人？

　　“姑娘，到了。”那丫鬟说。

　　“你回去席上伺候吧，一会儿我婢女就来了。”孙如宓说完，自己进了房间。

　　回房呆了一会儿，不见桃英，孙如宓觉得不对。

　　会不会这壶酒真的只是一场意外，还没到马珏安排的时机？

　　越想心里越没底，孙如宓自己把衣裳换了，开门欲返回席间。

　　刚一开门，眼前一个黑影从天而降，吓了孙如宓一跳。

　　定睛一看，来人是刘枫。

　　“孙姑娘，走吧。”刘枫似乎很急，只说了一句，转身就走。

　　孙如宓下意识跟上，走了两步才想起自己的银子和房契，刚刚换衣裳被放到桌上了，又急忙回去拿。

　　“能帮我找一下桃英吗？”她和桃英还没有告别的机会。

　　“马车就在外面，姑娘还是赶紧离开，稍后主子有大计划，片刻耽误不得。”刘枫说。

　　既然如此，孙如宓只好从后门上马车。

　　马车越走越远，孙如宓的心也越来越沉，她很快就要离开这个地方，离开平凉，离开马珏。

　　马珏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让她去客房换衣裳，当时他并未看她。

　　不止桃英，她和马珏也没有一个正式的告别。

　　几个月以来相处的点点滴滴，像一幅幅画一样在孙如宓脑中闪过，她将头探出窗外，去看那越来越远的楼阁，心头忽然难过。

　　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姑娘，车上是马相公为您准备的东西。”刘枫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孙如宓见她旁边有个包裹，打开来看，里面有一套衣裳，一包口粮，一壶水，和一张百两银子的银票，最底下压着一封信。

　　迫不及待把信展开，里面不过两句话:“山高路远，珍重。”

　　马车停在城门处，刘枫下车，招手叫来一人，对孙如宓说:“他是雇的车夫，将您送到下一座城，是继续雇他还是换人，您自己做主，接下来的路，就要孙姑娘自己走了。”

　　过了这道城门，仿佛就真的隔绝过往，孙如宓下车，对刘枫说:“照顾好马相公，还有，替我和桃英说声谢谢。”

　　刘枫点头便走，使上轻功，很快离开孙如宓视线。

　　回头望向来时路，远处红霞满天，极为耀眼，车夫说:“明天是个好天气呢。”

　　“是啊。”孙如宓轻声说，随即毅然回头上马车，“启程吧。”

　　——

　　刘枫回去后，宴席上生了变故。

　　唐婧见孙如宓下去换衣裳了，就偷偷带着婢女跟在后面。

　　那将酒水倒在孙如宓身上的丫鬟其实是她安排的，为的就是让孙如宓落单，好让她好好教训她一番。

　　谁知半路上遇到桃英。

　　桃英随着其他奴婢小厮守在宴席外，忽然腹痛离开了一会儿，再回来发现孙如宓已不在宴席上。

　　向其他人打听，方知孙如宓脏了衣裳下去换了，便赶紧回客房。

　　她为了赶上孙如宓，脚下生风，谁知追上的不是孙如宓而是唐婧，见唐婧鬼鬼祟祟的，明显是在跟着什么人，这条路是回孙如宓客房的，前面除了回房换衣裳的孙如宓，还有谁？

　　“唐小姐，您怎么不在席上啊？”桃英快步上前，挡在了唐婧主仆面前。

　　“本小姐吃多了酒，出来走走，你一个下人，不要多管闲事。”唐婧说话声音很大，虚张声势掩盖心虚。

　　“那奴婢就不打扰唐小姐了，前面就是我家姑娘客房，没什么好景色，唐小姐若不想去房里坐坐，还是去别的地方逛逛吧。”桃英说完，福了福身就要离开。

　　平白被噎了这么一下，唐婧心头火起，给身边婢女使个眼色，婢女上前推了桃英一把，直接把桃英推倒在地上。

　　“你干什么！”桃英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瞪眼说。

　　“你冲撞了我家小姐，还不跪下认错！”那婢女说话神态和唐婧如出一辙。

　　桃英从未见过这般平白污蔑人的，当即就要和她们分辨一二，不过就算她再怎么说，也辨不过两个无赖。

　　最后闹上了宴席，唐婧跑到唐知府面前，恶人先告状。

　　桃英气红了眼，偷瞟了一眼马珏。

　　马珏拿起酒盏一饮而尽，等唐婧说完，让桃英说是怎么回事。

　　其实，桃英所言并无错处，只是唐婧所想之事没做成，在桃英身上撒气罢了。

　　“这么说，唐小姐原本想去钱知州为本相准备的客房？”马珏语气玩味。

　　唐婧低下头，略显扭捏:“没有的，人家真的只是想随便走走。”

　　“既然是随便走走，那桃英说的有何不妥，唐小姐为何如此生气？”

　　其他人一想也是，随便走走么，就是走哪儿都行，那也不一定非得在孙姑娘回客房的那条路上走啊。

　　唐婧咬了咬唇:“话是不错，只是这个婢女目中无人，言语之间对我满是不敬，我这才想讨个公道。”

　　“桃英是相府的奴婢，既然要讨公道，也该找本相来讨，现下本相已经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桩小事而已，唐小姐不必介怀，本相敬唐小姐一杯，就算是替桃英赔个不是。”

　　除了唐婧之外，其他人听马珏这么说，心中都惊讶不已。

　　不过是个婢女罢了，竟让马相公亲自替赔不是，可见马相公于此事上完全站在桃英那边。

　　但唐婧听不出来，她还觉得马珏终于愿意和她多说几句了，正沾沾自喜地端起酒杯，刚想说点什么，外面忽然有人高呼:“走水了！走水了！”

　　钱知州忙问:“哪里走水了？”

　　“是唐知府的房间！”

　　钱知州和唐知府的房间相邻，而他们私扣公款做的假账本就在钱知州的房里放着。

　　“坏了，快打水救火！叫上所有人去！快！”钱知州也顾不上宾客了，自己边喊边往外跑。

　　唐知府也后知后觉，忙不迭跟上去。

　　其他人纷纷议论:“好好的，怎么会走水呢？”

　　马珏气定神闲，将原本要敬唐婧的酒倾倒在地上。

　　今日刮南风，火势渐大，很快烧到了钱知州的房间，不过钱知州为了保住账本，让所有人给他的房间泼水灭火，并让心腹顶着高温去把账本取出来。

　　由于所有人力都去救钱知州那边，其他房间就被殃及受害，其中便是离唐知府房间较近的马珏客房。

　　“孙姑娘还在里面！”桃英不见孙如宓出来，以为她还在里面换衣裳，便一头往里冲。

　　没跑两步被人拉住，回头一看，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刘护卫，你快去救孙姑娘，她没有跑出来。”

　　刘枫不仅不去救人，反而把桃英往远处拉。

　　“姑娘还在里面，你拉我干什么，救人啊！”桃英不明所以，不过救人要紧，她也来不及问刘枫为什么。

　　“火已经烧起来了，来不及了。”刘枫见桃英执意救人，挣扎的力气他险些拉不住，便牢牢将她双手反剪到背后。

　　“再不去姑娘就没命了！”桃英急得眼泪都流下来了。

　　刘枫有些不忍心，但马相公再三叮嘱，现在不能告诉桃英真相。

　　亲眼看着大火吞噬房间，桃英眼底的光也灭了，她不再挣扎，整个人颓然坐到地上，红着眼似自言自语:“她死了，火这么大，她一定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