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季烟雨凉》沐兮木兮

6、赴约睿王

　　盛夏时节，天气闷热得让人心烦意乱。

　　杜若棠坐在后院竹林的凉亭里，微风阵阵，竹叶碰撞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她手里捧着话本，饶有兴趣地看了起来。

　　难得虎啸营休整，陆其琛便又跑来杜府。

　　“棠儿，你在哪呢？”陆其琛一路小跑。

　　“小侯爷，嘘。”刚跑出回廊，玖柒挡在了陆其琛面前，指着竹林说，“小姐在亭子里看书呢。”

　　“你想笑死小爷我吗，这么大热的天不在屋里歇着，还跑到屋外看书”陆其琛一脸不信，“说吧，你家小姐偷摸干什么呢。”

　　“小侯爷不信自己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玖柒似是受了委屈。

　　陆其琛将信将疑走到竹林，“竹林里果然凉快多了”，他自言自语。葱绿的竹林里，一抹水蓝色映入眼帘，陆其琛透过竹叶，隐约看到杜若棠的身影，他轻轻拨开竹叶，看到杜若棠正看得入神，许是很久没有看到这么安静的杜若棠了，他也看得走神。

　　许久，陆其琛才缓步靠近。

　　“沙沙”的竹叶声轻掩陆其琛的脚步声和呼吸声，杜若棠只觉得异常安静，却感受到多了一丝温暖的气流。

　　陆其琛早已站在了她身后，他低头靠近，和她一起看着手里的话本。

　　一阵风突兀袭来，杜若棠手里的话本连带着被风翻了几页，她索性合起书本打算休息一会儿，刚要起身，便撞到了陆其琛还没来得及收起的下巴。

　　“啊。”杜若棠疼得叫出了声。

　　陆其琛强忍着痛感，摸了摸下巴，又摸了摸杜若棠的头顶：“没事吧？”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我竟然都没有察觉到。”杜若棠看着身后的陆其琛，眼神里的喜悦缓解了疼痛。

　　“我过来好久了，你的话本我都看了大半了。”陆其琛玩笑道。

　　“我才看了一些，你就看了大半了？”杜若棠不留情面地笑道。

　　“我看你，便是一眼万年”，陆其琛字字真切。

　　“棠儿，今日我就在这里陪你看话本吧，好不好嘛？”陆其琛顺势坐在了旁边的石凳上。

　　“好啊，难得你有这份闲情逸致。”杜若棠翻着石桌上的话本，“你看看，你想看哪本呀？”

　　“哪本都好，你喜欢的我都想看。”陆其琛从身后紧紧抱着杜若棠，脑袋耷拉在杜若棠的肩膀上，撒起娇来。

　　“你又要没正行了。”杜若棠侧头看向陆其琛，宠溺地“训斥”道。

　　“反正你不能赶我走，我好不容易得了空”，陆其琛将脸在杜若棠的后背上蹭了蹭，“你快看吧，我就安安静静在这里陪着你”。

　　杜若棠知道，这样闲暇静谧的时光对陆其琛来说有多难得，她不再说什么，只是事事依他，他愿意的，她也都愿意。

　　虎啸营的训练让陆其琛精疲力竭，他原本想回府歇着，但一想到杜若棠，便乏意全无，难得的空闲时间，自然是要陪在杜若棠身边，他也只有在杜若棠身边，才能心安。

　　陆其琛不知何时早已趴在杜若棠的后背睡了过去，杜若棠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不敢动，她静静地坐着，生怕自己不小心弄醒了陆其琛，他应该是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了。耳边陆其琛均匀的呼吸声让她也觉得心安。她的心跳和着他的心跳。她开始幻想明年夏天，他娶她的场景。

　　“小姐。”玖柒轻声唤道。

　　杜若棠连忙将食指放在自己口前，玖柒看到熟睡的陆其琛捂住了嘴。

　　玖柒蹑手蹑脚走到了杜若棠身边，小声说道：“小姐，睿王派人来传话了，您过去看一下吧。”

　　“睿王？”杜若棠刚还在疑惑，便想起了临州之约，“我知道了。”

　　杜若棠试图掰开陆其琛紧紧环抱着他的双臂，她未曾想到，陆其琛睡着了竟还这样用力，“我又不会跑。”杜若棠小声嘀咕。

　　杜若棠缓缓拿开陆其琛的手，扶着他趴在桌上：“玖柒，去拿件我的斗篷给小侯爷盖上。”

　　看着熟睡的陆其琛，杜若棠莞尔：“乖乖睡觉吧，我去去就来。”

　　前厅，赵嘉等候多时。

　　“杜姑娘。”看到杜若棠姗姗走来，赵嘉行礼。

　　“赵大人不必多礼，睿王是有何事要吩咐？”杜若棠笑言。

　　“杜姑娘，殿下说三日之后来府上接您。”说话间赵嘉递给杜若棠一张纸条，“在下告辞。”

　　未等杜若棠开口，赵嘉便转身离开。

　　杜若棠打开纸条，“临州之约”四个字映入眼帘。

　　“小姐，他怎么就说一句话走了，您都还没开口呢。”玖柒看着赵嘉的背影有些不满。

　　“睿王和他身边的人都怪得很。”杜若棠打趣道，“不过这睿王的字，写的是真好。”杜若棠收起纸条。

　　“玖柒，临州城的景色有那么美吗？”杜若棠笑道，“怎还有人天天惦记着临州”。

　　“临州城不就那样嘛，住久了还有什么美不美的。”玖柒倒是嘴快。

　　“也对，住久了没什么看头，可对他来说，既是新鲜的，便是美的。”杜若棠呢喃。

　　玖柒不明白杜若棠在说什么，只觉得那个赵大人和小姐今天都怪怪的。

　　“玖柒，斗篷可盖着了？”杜若棠想起凉亭里的陆其琛。

　　“盖着了。小姐，你是不知道，小侯爷睡得死死地，他是多久没睡过觉了啊。”玖柒一脸嫌弃。

　　“虎啸营军务繁忙，他定是累着了，你看哥哥不也是，平日忙得要死要活，得空了还不是在房里睡觉。”杜若棠有些心疼陆其琛，“玖柒，跟我去厨房做点吃食吧，等他醒来怕是肚子都要饿了。”

　　小姐对小侯爷的关心细致入微，玖柒只觉得伴着小姐和小侯爷的这些年，连她都觉得平平无奇的日子竟然可以如此温馨甜蜜。

　　那日，陆其琛睡到了太阳下山，杜若棠做好吃食后便也趴在了石桌上，她看着他熟睡的模样，在心里想了千千万万遍和他的过去、未来，陆其琛俊美的脸庞和那抹温柔的微笑，徜徉在她心间。

　　自知晓杜若棠将画卷送到秦府之后，赵煜以为杜若棠或许对那日的字画并无兴趣，她许是喜欢别的字画，便趁着雅心阁展出新品之时又来邀她。

　　“小姐，雅心阁送来了请帖。”玖柒拿着红色花笺包起的请帖，走向坐在鱼塘边的杜若棠。

　　杜若棠放下手中的鱼食：“雅心阁送什么请帖？”

　　“只是展新品罢了”，杜若棠并没有在请贴上看出端倪，“对了，你把这帖子拿给秦苒吧，她对这些东西颇感兴趣。”

　　玖柒将帖子送到了秦府，秦苒果然欣喜不已。

　　雅心阁外，赵煜迎风而立，未束起的发丝和衣袂一道，在风中摇曳。他望向从杜府走来的那条长街，似是在期待什么人从那里走来，他的目光便会从那人出现在街口的一瞬落在那人身上，直到那人走至眼前。

　　“成公子？”秦苒从另一条街走来，站在成王高大的身影下。

　　赵煜还在期待着，却被一个女子的声音打断，他收回目光，望向另一边：“秦姑娘？”

　　秦苒望向成王所望之路：“成公子是在等什么人吗？”

　　“一个旧友罢了”，赵煜漫不经心，“原本约了今日一同赏画。”

　　“如此”，秦苒没有多想，“对了，谢谢成公子送来的字画，棠儿已经拿给我了，我甚是喜欢。”

　　赵煜心头微颤，故作镇定：“甚好。”

　　秦苒还想说什么，赵煜接着问道：“杜姑娘怎么今日没和你一起？她不是也喜欢这些字画吗？”

　　秦苒笑道：“她以前是喜欢的，后来渐渐荒了这些，我也是因为哥哥之前拿回来几幅文隽的字画，才开始喜欢上这些的，那日是我硬拉着她来雅心阁的。”

　　原来杜若棠并不喜欢这些，原来那日杜若棠只是惊讶于自己出现在雅心阁门口，而不是因为和自己有着相同的喜好。想到这些，赵煜不由冷笑一声，似是在嘲笑自己。令他更没有想到的是，拿了字画的人竟是秦苒的哥哥。

　　“说起来，今天也是多亏了棠儿，我才能在这儿遇见你”，秦苒看着手里的帖子笑道。

　　赵煜也注意到了秦苒手里的请帖。雅心阁怎会无故发出请帖，那张请帖分明是自己亲手所书送给杜若棠的，原来她真的不喜这些——他视如珍宝的东西，原来是他会错了意，自作多情而已。

　　“成公子，你等的人还来吗？要不我们先进去吧”，看着成王面色难看，秦苒以为成王或许是站了许久累了，便邀他进雅心阁等待。

　　赵煜脸上瞬间笑意全无，眼神肃杀，语气冰冷：“不必了，今日府上还有些事，成某先告退了，秦姑娘请便。”

　　成王拂袖离去，秦苒只觉得莫名其妙，她并没有说错什么，这个成公子为何突然怨气丛生，她叹了口，独自走进雅心阁。

　　齐轩紧跟在赵煜身后：“殿下，属下亲自将请帖送到了杜府，亲手交到了杜姑娘身旁的玖柒姑娘手中……”

　　赵煜停下脚步，他将手中的扇子抵在齐轩胸前：“去给我换一把素扇”。

　　齐轩会意。

　　杜府内，杜若棠刚换好一袭白色长裙，玖柒帮她套上了蚕丝外衫。

　　“玖柒，你跟爹娘说一声，晚饭不必等我，我逛完便回来了”，杜若棠叮嘱道。

　　“是，小姐”，玖柒应道。

　　睿王已在杜府门口等候多时，杜若棠看到府门前的睿王不禁心生疑惑。

　　杜若棠走到睿王身侧：“臣女参见殿下。”

　　“宫外就不必如此拘礼”，赵珩伸手扶住了杜若棠的胳膊。

　　杜若棠点头笑道：“殿下为何要牵马？不是在临州城……”

　　“本王带你去个地方”，说话间，赵珩便已侧身上马，他将手伸向杜若棠，“怕吗？”

　　杜若棠还没看清赵珩是怎么上的马，一时有些恍惚：“我……”

　　“竟是我思虑不周，我这就让赵嘉去备马车”，赵珩以为杜若棠害怕骑马，刚要收回手，杜若棠便将手搭在他手上，脚下熟练地踩着马镫，腾空跃起。

　　赵珩还没反应过来，看她跃起，一脸惊愕。

　　可当杜若棠的手搭在他还没来及收回的手上时，他的双手下意识地护住了她，他伸出的手用力托着她，另一只手隔空护在她的腰侧，待她稳稳坐在马背上，他的手才放松下来。

　　“你……”赵珩刚要说什么，却被杜若棠抢了先。

　　“殿下可是小瞧我了，我不怕马”，杜若棠侧头对身后的赵珩说道，“我小时候就跟着哥哥骑马了”。

　　“我倒真是小瞧你了”，赵珩惊魂未定，笑言，“坐稳了”。

　　说话间，马跑了起来，杜若棠被赵珩牢牢护在臂弯里。

　　赵珩策马直出城门，余晖映照着城门外那条小路。
　　他和她随光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