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季烟雨凉》沐兮木兮

38、悉心照料

　　老婆婆早已做好了一桌丰盛的晚餐，杜若棠与赵珩和老两口一起吃饭，席间老伯告诉杜若棠，他发现赵珩的时候，他身体已懂得僵硬，可嘴里却一直迷迷糊糊喊着一个名字，他听得不清楚，但知道，定是他所唤之人支撑着他坚持了下来。

　　赵珩被带回来后，沉睡了数日，他身体虚弱一直不能下床走动，直到今日才能拄着棍在屋内一瘸一拐走上两三步，他右腿腘窝内的疤痕至今还未结痂。

　　老伯娓娓道来这些日子和赵珩相处的点滴，杜若棠鼻头只觉得酸楚。

　　晚饭后，杜若棠端着一盆热水走进房间，端坐在床边的赵珩刚要起身，杜若棠便走到了他面前，“别乱动，就坐在这儿”，杜若棠轻声说道。

　　“闺女啊，这床被子厚，你们盖着就不会觉得太冷了”，说话间，老婆婆抱着一床厚被子走了进来。

　　杜若棠尴尬地站在原地，她原想开口让老婆婆为自己再找一个房间，却不料老婆婆直接抱了床被子走进来。

　　“婆婆，那你们盖什么”，杜若棠出于礼貌接过被子。

　　“我们还有被子盖的，再说我们早都习惯这天气了”，老婆婆腾出手，转身就要走，“你们早点歇息吧，我就不打扰了。”

　　老婆婆将门拉上。

　　杜若棠看着怀中的被子，无奈地笑了起来。她将被子放在床上，又蹲在他身前。她一只手抓住他的脚踝提起他的脚，一只手为他脱去鞋袜。

　　“棠儿，我自己来”，他忐忑地抓住她的手，他从不忍心让她去做这些粗活。

　　杜若棠只是笑着推开了他的手，她将他的脚轻轻放入盆内，盆内的水温恰到好处，一股暖流从他脚底涌上全身。杜若棠轻轻抚着他的脚，为他洗去这一日的风尘和疲劳。

　　赵珩低下头，目不转睛看着她。

　　“我看老伯今日抓了些药，便从他那儿找了几味赵嘉说过的药草，虽然比不得在王府的药浴，可我也是照着赵嘉的方子熬的，这里只能泡泡脚，不过脚底也有很多经脉，泡泡脚也是百利无害……”杜若棠喋喋不休。

　　“棠儿，辛苦你了”，赵珩打断了她的话。

　　杜若棠抬头望向他，她脸上不小心溅到了水滴，他伸出手为他擦去脸上的水滴，他看她，从来都是一脸宠溺。

　　梳洗罢，杜若棠和赵珩挤在那张床上，赵珩将那床厚被子盖在了她身上，而他则盖着之前那床不太厚的被子。

　　“殿下，你盖这床被子吧，你体内还有寒毒”，杜若棠扯开被子。

　　“快盖着吧，你身子也没好到哪去”，赵珩按住了杜若棠。

　　二人都睁着眼睛平躺在床上，其实两人心里都憋了很多话想和对方说，可总是没人先开口。屋内安静到能只能听到二人的呼吸声，为了不尴尬，杜若棠尝试着屏息，可没坚持多久她便忍不住了，她只能瞅准时机随着他的呼吸而呼吸，这样，同一个节奏便不会觉得尴尬。

　　就这样过了很久，还是没人开口，同步的呼吸反而让二人觉得放松，不知不觉，两人早已进入了梦乡。

　　杜若棠不知道，赵珩那日受伤是为了陆其琛，他们也都不知道，那日落荒而逃的陆其琛，此刻与他们近在咫尺。

　　陆其琛那日逃脱追杀后便来到了村庄，他早已察觉到身后有人跟随，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他没有进到村庄里，而是在选择在村庄附近的一座破庙里落脚。

　　夜色暗涌，陆言扶着陆其琛走到了庙里，陆其琛早已精疲力竭，进到屋内，他便倚着柱子坐了下来。“陆言，出去看看是谁”，陆其琛捂着胸口说道。

　　陆言转身出去时，正巧看到了那个人，那人正扒在门上探出半个脑袋朝里望，陆言立马追了过去，那人想要逃，可哪想陆言不费吹灰之力便抓住了她。

　　“哎呀，放开我，你弄疼我了”，那人叫道。

　　陆言听到声音后，吓得松开了手：“你是女的？”

　　女子理了理头发和衣服，不屑地说道：“怎么了，男的如何，女的又如何啊？”

　　“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姑娘，穿着男装招摇过市，还尾随别人”，陆言也不示弱。

　　“说谁不正经呢，我看是你俩不正经吧，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才让人追杀”，女子嗤笑道。

　　“你……”，陆言忍住了粗口，不再理她，他转身向庙里走去，“别再跟着了。”

　　奈何女子并不听他的话，她依然跟在他身后。陆言进到屋内为陆其琛处理伤口，那女子便蹲在一旁静静看着。

　　“他是何人？”陆其琛声音微弱。

　　“不知道哪里来的泼皮无赖”，陆言头也不抬地回道。

　　“你竟敢如此对本公……对本公子说话”，女子气得站了起来。

　　“我说大小姐，您能安静会儿吗？等我处理好伤口您再叨叨行吗？”陆言看着陆其琛身上的伤本就心烦意乱，听着她在耳边喋喋不休，气不打一处来。

　　“就你那笨手笨脚能包扎好伤口吗？也就是他忍着不喊疼，我看着都疼”，女子蹲下身推开陆其琛，“这种事还不得本小姐来。”

　　她玉手轻巧，为他轻轻擦拭伤口上药，没一会功夫，陆其琛的伤口便处理干净包扎了起来，先前陆言上手时确实有些疼，这次陆其琛还没感到疼，她便已处理好了伤口。

　　“敢问姑娘为何要尾随我二人？”陆其琛的声音还是那样微弱。

　　“我路过山上的时候看到了你俩，心想反正自己也是一个人，还不如跟着你们，路上也有个伴”，女子胡诌道。

　　“你不怕跟着我们被追杀吗？”陆言耸了耸肩膀，瞥了眼女子。

　　“不怕啊，我还想问你们为什么被追杀呢”，女子看了看陆其琛，又看向陆言。

　　“关你什么事啊，不该知道的不要问”，陆言不耐烦道。

　　“你怎么不知好歹啊，我还不是怕你们再遭毒手才跟着你们，我想着自己好歹也能帮到你们的，这才刚刚帮他处理了伤口，你便对我这样”，女子也生气了。

　　“你能帮我们什么啊”，陆言嘀咕道。

　　女子没有回话，反而和陆言动起了手，陆言出于自卫便也和她打了起来，二人武功不相上下，陆言也有伤在身，便输了一招。

　　“我警告你，再敢出言不逊，我要你好看”，女子用胳膊肘顶着陆言的后背说道。

　　陆其琛忽觉身体酸困，他咳了几声，女子立马松手跑到陆其琛身边：“怎么了，你没事吧？”她摸了摸陆其琛的额头，他的额头似火炉般滚烫，她被烫得缩回了手：“怎么这么烫，难道是着了风寒吗？”

　　陆其琛的身体实在是支撑不住了，眼前的二人让他只觉得头晕目眩，他缓缓垂下眼帘，身子也慢慢向下滑。

　　女子见状便脱下自己的斗篷铺在旁边的草堆上，陆言顺势将陆其琛扶到斗篷上睡下，他解下自己的披风盖在陆其琛身上。

　　陆其琛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陆言不知所措地蹲在他身旁，女子掏出怀中的药瓶，在手心倒出一颗药丸：“快给他服下吧，至少能缓解他现在的疼痛。”

　　陆言虽还是与她有罅隙，可见她也没有坏心，便接过了她手中的药丸，他送入陆其琛口中，过了一会，陆其琛果然不再发抖。

　　女子也蹲在一侧守着陆其琛，他惨淡的脸色丝毫不影响他面上的英俊之气，他眉宇间是她未见过的英气，她看得入神。

　　“棠儿，棠儿……”陆其琛的意识开始模糊，他额头渗出黄豆般的汗水，嘴里不停唤着她的名字。

　　“小侯爷，您怎么了？”陆言看着陆其琛眉头紧锁。

　　女子也从他的呼唤声中惊醒，她看着陆其琛，轻轻问道：“他在说什么？”

　　陆言凑到陆其琛耳边，仔细聆听，当他听到陆其琛口中不停喊着那两个字的时候，他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你哭什么，他到底在说什么啊”，女子一脸疑惑。

　　“小侯爷在叫杜姑娘”，陆言啜泣道。

　　“杜姑娘？”

　　“嗯，她是小侯爷的未婚妻。”

　　女子愣了一下：“他喊自己的未婚妻，那你哭什么？”

　　陆言终是没忍住，他攥起的拳头狠狠砸在地上：“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

　　女子听闻心头忽紧，她低头看着他，心生怜惜。她以为是那个杜姑娘负了他。
　　她看着他，喃喃自语：“你心里，一定很痛吧。”

　　月光皎洁，却照不亮这一夜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