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主好儿郎》素白歌

29、月桂

　　回到谷里已是半夜了，厅上有热菜热茶，沐房里的水都已备好，还有楚熠然房中的被褥都铺好了，慕红衣看得默默无语，熠然身边的人还真是无微不至啊。

　　两人沐浴更衣换上一身舒适的干净衣裳，随即一起吃了点饭菜就各自回房去休息。慕红衣躺在床上有些辗转反侧难眠，今天在山里走了一天应该很累，只是精神得很，也没有丝毫睡意。

　　那三个地方，熠然说是要布阵，那些阵法慕红衣也没有听说过，一路上云里雾里的，他离着熠然的世界其实很远，根本是一点也不了解，这种情况真的是让他觉得很无能为力。

　　窗纱外的月光清悠，慕红衣看了好一会，还是闭上了双眼，多想无益，只要他能够待在熠然身边，总是会慢慢的了解的。

　　一夜匆忙过去，楚熠然难得的睡得迟了些，慕红衣一早起来，先烧了热水，又尝试着煮了一锅粥，备了两个小菜，随即就在院子里练剑，剑法早已烂熟于心，一招一式皆是得心应手，一套剑法练下来是行云流水。

　　黎昆提着食盒在旁边看了一会，这个师弟的武功在众师兄弟里也算是不错的，再好好调教一番确实是可以陪在主上身边，只是现在毕竟还是客，看主上的意思，只怕是不愿意他入昊影宫的为侍卫的。

　　收了剑，慕红衣对黎昆一礼，“师兄。”

　　“嗯。”黎昆将食盒拿到厨房里，看了下锅里的粥，舀了一点尝了尝味道，没有煮糊，虽然稍稠了一点也是可以入口的，“你煮的？”

　　慕红衣有些不好意思，“是，第一次煮，煮的不好。”

　　“水放少了，要多放两碗水，公子比较喜欢稀一点的。”黎昆说了一句，将食盒里的小菜糕点拿了出来，“公子爱吃果脯花酱，所以常入糕点里，芙蓉酥、桃花片、松子百合酥、玫瑰饼，每每都是要常备着的。夏日天热，公子早起需饮一杯温水润喉，午休后需饮一杯玫瑰露清心。”

　　种种楚熠然的偏好是随口而来，可见师兄跟随熠然很久了。慕红衣用心记下，“我知道了。”

　　看他这么认真，黎昆满意的点了下头，“这些事，自然有许多人会做，你知晓就好。”

　　慕红衣倒是觉得，这些事若能让他自己做更好，那样他就可以亲自照料熠然了。

　　楚熠然房门打开了，黎昆送了梳洗的水过去，又端了杯温水过去，楚熠然穿戴梳洗好，“此地阵法已补好，也不需要留人在此，过两日我就去秦城。”

　　“是，那边诱饵已经抛下，只等鱼儿上钩了。”黎昆也禀告了一下自己这边事情的进度。

　　楚熠然轻哼了一声，“这么大的诱饵，鱼儿总是会忍不住的。”

　　黎昆难得的微露出笑意，“能让公子亲自垂钓，也是鱼儿的幸运。”

　　在谷里又住了两日他们就前往秦城，依然是黎昆驾车，在马车里晃荡了几日，终于到了秦城外，这里是城外一处山庄，名为百花庄，庄中栽植百花，四季花常开，主人家姓花，善种花酿酒，他们以百花入酒，酿出了各色花酒，引得城里城外不少文人雅士常常来往。

　　庄里有九处小院，主人家占了一院，其他八院皆可待客，不过其中有一院名为月桂院的是从不待客的，侍从们都很是习惯每隔三日将月桂院打扫好就落了锁，直到昨日月桂院终于亮起了灯，如今百花庄当家的花如旭亲自指挥着侍从们将月桂院打扫了一遍，点上木樨香将整个院子都薰得如秋日里金桂满院传香一般。

　　花如旭年已不惑，剑眉杏眼看起来极是纯良无辜，气质淡泊文雅，十八岁时就娶了青梅为妻，二十二岁就当了爹，蓄起胡子后更是有些隐士之风。他已经翘首盼望了一日，不时就遣人到门外看，是否来了位楚公子，等到了将近傍晚，他耐不住的亲自到了门口等着，等了一炷香的工夫，终于看到了一辆马车从林道上缓缓而来。

　　他心中激动，连忙吩咐侍从，“贵客到了，快去月桂院点灯。”三两步下了台阶，站在门前相迎。

　　马车越来越近，终于在门前停下，黎昆下了马车将车凳搬了过来放好，“公子，到了。”

　　慕红衣率先而出，站在外面掀起了车帘，楚熠然随之弯腰而出，水蓝长袍像是海水又像雨后晴空，纯净而又清冷，踏步下了车，他对着花如旭微露出笑意，“花庄主，许久不见啊。”

　　花如旭抬手弯腰一拜，“公子，别来无恙。”

　　“一切安好。”

　　花如旭笑着抬头看楚熠然，“里面都备好了，楚公子请进。”殷勤在前引路，跨进大门，走过游廊画壁，穿过花苑假山，到了月桂院里，“可惜如今尚无金桂，不能让公子尽观美景。”

　　“景倒是其次，重要的是要有一坛桂花酒。”

　　“必让公子尽兴，前几时刚送了些百花酿过去，公子可还喜欢？”花如旭引着入了院里大厅，请着楚熠然坐了主位，侍从端茶上来，花如旭也亲自将茶奉到了楚熠然面前，十分的恭敬。

　　“不错，今年雨少阳光好，花香尤胜去年。”

　　花如旭听着很是欢喜，“公子喜欢就好，等下一批酒酿好了，就全送过去。”

　　左右侍从已退了出去，楚熠然轻笑了一声，“真不愧是我的好师兄，你若把酒都给了我，嫂子怕是要找我麻烦。”

　　花如旭展颜也笑了，“只怕你嫂子是要催着我，把其他的酒也都送过去给你。”

　　相视一笑，两人之间没有了那佯装的客气，顿时亲近了起来。黎昆自进了百花庄就悄然遁去了身影，慕红衣还以为这里是有什么蹊跷，正暗自提高警惕，没想到这人竟是熠然的师兄吗？

　　“师兄，这是红衣。”楚熠然互相介绍了两人，“这是我的师兄，花如旭。”

　　慕红衣起身见礼，“花庄主。”

　　“慕公子不必多礼。”花如旭还了一礼，“你是熠然的朋友，到了这里就不必客气，当成自己家就好。”

　　“谢过花庄主。”

　　花如旭轻瞟了下楚熠然，又扫了一眼慕红衣，楚熠然只是回了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怎么不见嫂子和我那小师侄？”

　　“来的不巧，前两天他们刚回了娘家，还要过两日才回来呢，你多住几日，就见得着了。”

　　楚熠然有些失望的微嘟了下嘴，“我就想着嫂子做的好菜，不然才不往你这里来。”

　　花如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果然是个小没良心的，那么多酒都白给你喝了。”

　　楚熠然轻笑，花如旭轻摇了摇头，对着慕红衣道，“他最是没良心，你有好东西可要自己藏着，藏不住就扔水里，千万别给他。”

　　这师兄弟打嘴仗倒是把火烧到自己身上，慕红衣看着楚熠然，他浅浅的笑着，像是洒着清辉的月，目光越发温柔，“熠然若想要，我自是全都给他。”

　　楚熠然得意的朝花如旭挑了下眉，“嗯，听到了没有，我家红衣对我最是好了。”

　　花如旭咧了咧嘴，给了一个嫌弃的眼神，“行，他最好。还请我们楚大公子，移步偏厅用饭。”

　　三人到了偏厅，圆桌上已经摆好了美味佳肴，一壶桂花酒清香醇厚，花如旭和慕红衣一左一右的坐在楚熠然身边，这人斟酒那人夹菜的，花如旭夹了一只虾，轻巧的剥了壳，将干净的虾肉放到楚熠然的碗里，自然的没有一丝犹豫，便是夹鸡肉，也细心的剃了鸡皮才给楚熠然。

　　慕红衣细细的看着，算是更了解了熠然几分，想来他们师兄弟情义必也是很深厚的。饭后花如旭抽空去问候一下今日其他院的客人，楚熠然带着慕红衣逛了逛百花庄。

　　夜色里花开窈窕，一片梧桐林里，小径幽幽，两人也懒得提灯，就着夜色悠然散步，楚熠然对着慕红衣提起花如旭的事，“师兄比我年长几岁，自小陪着我长大，从小到大不知替我受了多少惩罚，幸好他后来回家娶妻生子过得很是幸福，不然我可就欠他太多了。”

　　“看得出来，你们感情很好。”这样的亲近是让慕红衣很羡慕的，他们都陪伴着熠然度过了许多美好的岁月。

　　“红衣，你可也想要这般，有一院一妻一子，美满平淡的度过一生？”

　　“这样的日子确实很好。”守着自己一家人的世界，平静而美好，就像是爹娘曾经期许的生活一般。

　　夜色里，楚熠然微垂着眼眸，淡淡的笑了下，也是，在江湖漂泊久了的人，总是想要这般的归宿吧，心底的决定有了些许的动摇，他对红衣所做的，是不是太过于自私了些？即使他一再的去确定红衣的想法，可毕竟红衣并不知道全部的真相。

　　“红衣，我想喝酒，你回去拿，我在这边等你，好不好？”

　　“好，我去拿，你乖乖在这里，我很快回来。”慕红衣点了下头，往来路而去，楚熠然转头看着他逐渐远去，慢慢消失在夜色里的身影，可若这般放他走了，似乎也不甘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