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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心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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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白天走到黑夜,从一天走向一生,茕茕孑立,踽踽独行,只因心中有个念想,我要找寻的东西就在前方,或许很远,但只要步履不停,总能找到。我没有走多久便找到了,也没有走多久,又丢失了。我知道它在哪里,我看见它被新主人换上了新包装,看见它被视若珍宝,而我像个懦弱的小偷一般,只敢远距离观望,心火难消。
如果没有那次莫名其妙的重逢,我想我还能忍受很长、很长时间的孤独。至少想得狠了,刷下他的微博还是能缓解缓解的。这么一想,更觉心痒难抓,只是上班时间,手机都上交了。深夜客人没那么多,他们的交谈声便清晰地钻入耳膜。
“哎哎,你看,这真是好大一个瓜!”
“卧槽!”
八仙桌旁坐着五六个小年轻,他们正一个接一个地口吐芬芳。我忽觉有趣,便在旁悄悄观望着。
“我说徐潋儿看起来这么御这么攻,原来真是蕾丝啊!”
“卧槽赶紧保存啊同志们,这么劲爆的图,保准儿没多久就删了。”
“这吻技绝妙啊!不过她抱着的那个女生看起来有些眼熟。”
“贵圈真乱。”
红男绿女眼饧耳热,八仙桌上杯盘狼藉。
娱乐圈的事儿我向来不关心,真瓜假料听听也就罢了。
只是没想到这瓜居然吃到江汜身上来了。
下班后我登上微博小号,想看看江汜有没有发布新内容。结果新内容倒是没看见,反是他之前发的微博多了几百条评论,我好奇随便进了个评论区,发现大多是些或嘲讽或看戏的,甚至还有谩骂的。
送绿帽者目不暇接,恶言形婚断子绝孙者不计其数。我赶紧退了出来,又去别的评论区,结果发现他一年内发布的微博都已狼烟遍地。我一脸懵,却隐隐知道发生了什么,赶紧点了热搜。那张清晰得连双方眼睫毛都看得清的激吻照片扑入眼帘,主角是新晋小花徐潋儿和卓越地产的千金白薇薇。
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动作反而先行一步。
“嘟嘟嘟——”
听到拨号声才惊醒过来,不知道对方接通后我该说些什么,却又不忍挂断。
我等来的只是机器声。
我向经理请了两天假。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我较了劲儿,一定要听到他的声音。可是最终手机断了电,等来的也只有无边的寂夜。
这让我想起来两年前的另一个寂夜。那时我对他说了分手,我丢下他,自己独步天涯。
我听见那时自己冰冷的声音:“江汜,真抱歉把你掰弯了。可是我不想这么早安定下来,跟你在一起我很累。
“江汜,我希望你家庭美满,儿女绕膝。”
那时我只陷在满腔委屈和无望里,忘了他的意愿。
我的翩翩少年,就这么被我忽视了。
“喂——”
第二天终于接通了,听到他沙哑的嗓音,我觉得心被什么堵住了似的。
“江汜,是我!”
“有事?”电话那头的他听起来疲惫极了。
“我,我能不能见你?”如果他拒绝了我该怎么办?
“……有事?”
我感觉他迟疑了会儿,便追击。
“我能不能见你?”
“……”还好他没继续问是不是有事。
但是几秒后他就挂了。
我扶额叹息了一会儿,便收到了他的短信,是一个酒店的地址。
于是我赶紧洗漱,然后快马加鞭地赶到了江汜那里。
“呃……”
江汜刚洗完澡,穿着浴袍,头发还没干,不过看起来没我想的那么糟。
“有什么事吗?一大清早就打个不停,手机都爆了。”
他说着坐到床上,我看着凹陷以及床单褶皱处,没出息地咽了咽口水。
“微博热搜都炸天了。”我盯着自己的鞋。
“你说的是这个啊。”他轻声笑了笑,“没事,马上就会压下去的。”
看他这么云淡风轻,我又想起了那些无端指责。
“真是的,那些键盘侠什么也不知道就乱说,明明你才是受害者,他们凭什么骂你?”想起就来气。
“他们没乱说。我们本来就是形婚,本就说好结了婚生了孩子,各过各的。”
我想我肯定是把眼眶睁得太大,要不然眼睛怎么会这么痛呢?
“娶个同床异梦的妻子,生个调皮捣蛋的孩子,过个百无聊赖的日子,不是你盼望中我的人生吗?”
“我——”我上前想搭他的肩,被他拍开了。
“你现在见着我了,我也没那么惨。你可以走了。”
他的头始终扭向一边,不肯看我。
“我希望你娶个喜欢的姑娘,不是这样。”我说。
“可我喜欢不了姑娘,骗婚于心难安,不如找个合作伙伴,反正结果一样就行了。”
“江汜——”
“你不用想太多,我也不是你掰弯的。”他看向我,“我要是直的,怎么会喜欢男人?况且就像你说的,花园那么大,总有比鲜花更鲜的花。”说完他向我露出了个纨绔般的笑。
我不记得那天自己是怎么回去的,浑浑噩噩,满脑子都是我放弃他时他也放弃了我。
没几天舆论就压下去了,随后另一条新闻登上了热搜:江氏集tuan公子江汜与卓越地产千金白薇薇喜结秦晋,婚期定于今年五月六日。
我错了吗?哪一步错了?可若没错,为什么找不到半点成功后的欣慰?
三个月之后的六号,婚期如约而至。据说婚礼当天江城的几条主干路都封了,只婚车一辆接一辆如流水般泻过。婚礼声势浩大,礼炮响彻了半个城,新郎新娘在江城最大最神圣的教堂里许下一生。
“有钱人就是豪。”我看着眉飞色舞绘声绘色讲演的洛珞,简直是哭笑不得。
“行了,知道贫穷限制了你的想象。不过咱们还是脚踏实地,别想那么多了。”
“话虽如此,不过也算开了眼界了。”他笑嘻嘻,“你那天不是休息吗?怎么样怎么样?有没有去看?我看你晚上都没回家。”
“我不是说了那天有事吗?”我跟洛珞是合租舍友,不想让他看出端倪。那天我在一个小旅馆睡了整天整夜。实在睡不着,外面太喧闹,吃安眠药也就睡着了。而这都是难以启齿的事情。
“沈哥,你看起来不太开心啊!”洛珞小心翼翼。
“你说呢?”我觑了他一眼,“经理还没被我踢走,当然不嗨森惹。”
“踢谁呢?”后膝盖被人踢了一脚,我没站稳,向前扑去,被洛珞接住,“这么菜,还想着鸠占鹊巢?”
我看向谢朝,一脸愤愤:“那是你偷袭好伐?”
洛珞这时突然嘴瓢:“怎么有种‘本宫不死,尔等终究是妃’的感jio?”
“小洛子,你真是太可爱了。”说罢那混蛋揉了揉洛珞的脸,受了后者一个轧脚之招。
“洛珞,宫斗剧少看。”我笑了笑。
“是,沈主管。”这家伙恹恹地抛了我个白眼。
洛珞只比我迟来一个月,我都升主管了他还是底层。
“别丧了,平民。”我说,“晚上喝酒去,谢经理请客。”
“本经理晚上要和女票吃饭,你们两个单身汪抱团取暖吧。”说完一脸欠揍似地走了。
切,有异性没人性。
“话说,沈哥,你为什么不谈恋爱呢?”洛珞睁着他的卡姿兰大眼睛,扑闪扑闪着,我忍不住跟他一起眨眼。
“谈恋爱伤神啊。”
忽然他的脸全红了,磕磕巴巴地说:“年纪轻轻,伤什么肾?”
“……”想起了刚跟江汜在一起的那些颠倒日夜的日子,我竟无言以对。
“沈哥,你眼睛抽筋了?”他忽然向我凑近。
我还没回答,就听见了一道讨人厌的声音直达脑神经:“哟,搁这儿亲嘴呢?我可有证据了哦。”说着谢朝亮了亮手机。照片上两张脸凑得极近,除此之外啥也没有。
我美滋滋:“沈涣真帅!”
“你真扫兴,我还想敲你一顿酒呢。”谢朝似乎非常遗憾。
“怎么,刚被你女票踹了?”我说。
“去你的!我俩是烟火神仙。”
“呕——不撒狗粮会死?”
“哪儿能?这不怕你们饿着吗?”
“鸽吻!”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着,我和江汜都在江城,却像两条相交线,交集即是永别。我注销了几个微博小号,再也不偷偷关注他的动态了,可有些事我即使不刻意去关注,它们还是飞到了我眼前。
网传江汜白薇薇结婚半年后,夫妻分居,徐潋儿入主其室。又据说白薇薇怀孕后江白二人便已婚变,江汜辗转于男色间,流连忘返,徐潋儿暂别娱乐圈。
网上关于江汜的骂声一片,止也止不住。
明明跟他断了联系,可听到那些口诛笔伐我仍觉得无比生气。
不知他怎么样了。
江汜是“名人”了,要找他的住址不难。只是不知道因为那些人肉搜索的键盘侠,他现在是不是居无定所。不过……照片上的人左拥右抱,一脸邪气,就差没在镜头前比个耶了。
我的少年应该是眉目清朗一身正气,而不该叫酒林肉池糊了眼迷了心。
下班后我跟着导航到了江汜的现居地,正愁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就借着夜光看见了江汜停在小区外的车。保安一脸警惕地看着我,我尴尬地走向那辆我仍不认识的车。隐隐感觉不对劲。车身猛烈摇晃着,几声高昂的喘息不时地飞出了窗玻璃。我脑子一时木了,不知该怎么办。手机被冷风吹得冰凉,膝盖也被风刀割着。天上本来是有月亮的,只是风实在大,吹得夜空阴云密布了。
我呆愣愣地站着,直至车不再震荡,稍后江汜抱着一个男孩儿下了车,走进他们的爱巢。明明网上他和不同男孩的艳照比比皆是,偏偏今天我才觉触目惊心仿佛才醒。
我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当初我跟他搭讪。那时我说:“江汜是吧?我叫沈涣。你看咱俩的名字多配啊,你是汜河,那我就是你这条河里的水。”
犹记那时他红了脸庞,慌了心房。可如今我的少年已经被俗世揠苗助长,长成我最不想看见的模样。
跟他的距离,我不知道是不是再也不能拉近,否则为什么只要我往前,就怎么走都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