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光似你》千里予

15、韶光

　　林笙收回心绪，目光定在这间有些破旧的房子上。

　　钱天赋看了眼手表：“现在11点57分。”

　　易家好指着门口：“哭声快出来了，咱们现在进去吗？”

　　吴丞宇一看就是那种人狠话不多的角色，率先跨步到门口，赵嘉阳半蹲在他旁边用手电帮他照着门锁，十几秒的功夫，门锁就开了。

　　易家好忍不住吸气，眉毛都扬了起来：“你祖上是开锁的吗？”

　　吴丞宇摇头，一副看傻子的表情：“随便开人家锁是违.法的，再说这门也没锁啊！”

　　易家好：......

　　铁门“嘎吱”一声被他推开，万籁俱寂的夜晚，这个声音格外突兀，林笙感觉心跳声砰砰地锤着耳膜。

　　众人走了进去，赵嘉阳第一个来到屋门处，房门是深蓝色，此刻在月光的照射下稍显诡异。他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不能怂，刚做好心理准备，结果手刚搭上门把，还没等使劲，“呼啦”一声，这门就跟破风箱一样就被打开了。

　　赵嘉阳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但是身体已经跟摸了电门一样跳了起来，他迅速松手：“我日，这家人为什么不锁门啊？”

　　还没等人给他解答，从他拉开的门内就掀起一阵凉飕飕的风，穿堂而过。赵嘉阳的腿肚子率先打颤，他刚想说些什么缓解紧张，然而传说中的哭声就断断续续地响了起来。

　　易家好“嗷”一嗓子躲到钱天赋身后，再也没有先前的颐指气使：“什么声音！”

　　林笙脸色也有点白，头皮发麻：“真的是哭声。”

　　韩瑜拢了拢被风吹起的外套，跨步站到她身前：“你跟着我。”

　　延城冬天很长，供暖是个大问题，所以以前没人建几层的小楼，他们面前这栋房子也不过是间平房，面积不算太大。

　　“你不害怕吗？”林笙的牙齿有些发颤。

　　韩瑜竟然心情很好地说了一句：“来都来了，不看看怎么对得起今天熬的夜？”

　　这说的还是人话？

　　几道手电筒的光纷纷亮起，划破黑暗又被黑暗包裹在当中。在六个人全部进门的那刻，客厅的灯登时大亮，又倏尔熄灭。

　　“啊！”易家好死死拽住钱天赋的胳膊，口吐芬芳，“我靠，真闹鬼啊！”

　　接二连三的变故让赵嘉阳的神经变得更加脆弱，他引以为傲的粗犷嗓音此刻变成了小女孩一般的“嘤嘤”声：“咱们走吧，这太他妈邪乎了。”

　　吴丞宇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说完越过赵嘉阳，径直向前，赵嘉阳知道他胆大，忙喊了一句：“你干什么去？”

　　吴丞宇将手电转到墙壁，侧脸的轮廓投在上面，线条凌厉。他声音难得带上安抚和耐心：“找声源。”

　　哭声依旧，林笙目不转睛地看了一会吴丞宇的动作，又侧耳听了片刻，最后她闭上眼睛，又睁开：“这是录音。”

　　赵嘉阳泪眼婆娑：“怎么说？”

　　手电的光在整间屋子里晃动，偶尔不小心滑到林笙身上，一片又一片，林笙的眼睛追着光线，轻轻解释：“你们仔细听，先是大概5秒的断续，接着是连续的哭声，再然后是抽噎。之后又回到断续，像是一个循环。”

　　她说这话时没了平时的小心翼翼，好像是在黑夜中才有了底气。

　　吴丞宇同时转了转其他房间，声音忽近忽远：“我确定屋子里除了我们没有别人。”

　　韩瑜看着林笙微亮的眼睛，长睫毛映出浅浅的阴影，他伸手敲了下墙壁：“这声音像是从墙内传出来的。”

　　钱天赋表示同意，想活动下手臂，奈何易家好跟个超大玩偶一样挂在他身上。他只好嫌弃地看了她一眼，但最终还是没挣脱。

　　易家好听懂了，一扭头对上钱天赋的白眼，赶紧撒手：“所以是有人提前录好定时放进墙壁里，固体传声比气体好，传遍整个房子。”

　　“耍人啊！”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赵嘉阳见韩瑜目光落在沙发边缘，两步就走了过去，“是不是被放在这后面的墙里了，我搬开。”

　　“别......”韩瑜的制止晚了一步，破旧的沙发一经移动，在水泥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然后就像是触动了某个机关，角落里的一堆破烂中突然出现一个穿着白纱的人！

　　这回不论男女都喊了起来，手电筒被晃出数道扭曲的光，在灯光变幻中，林笙觉得有人拉了她一把，妖魔鬼怪乱舞之际她看见一双明亮又睿智的眼睛，没有一丝害怕，接着整个人就埋进一个单薄却不瘦弱的脊背后。

　　韩瑜将林笙拉到自己身后，一脚踢中移动着的白衣人。

　　那人“哗啦”一声倒地，韩瑜手电照在上面，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人，一个简易的架子上面包着一层白纱而已。

　　这回连钱天赋都忍不住骂人：“这谁搞的鬼啊，有病吗？”

　　沙发被搬开，露出一块新粉刷的痕迹，吴丞宇蹲下敲敲打打，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手机。

　　“破案了。”

　　韩瑜接过手机，在其他人怔愣之际走到屋门前，举在头顶：“游戏结束。”

　　易家好顺着韩瑜视线看去，整个人的背部渗出寒意，她指着房门上方极难察觉的小红点道：“那是……摄像头。”

　　摄像头的位置偏高，一般人其实不会注意到那么高的地方。

　　极淡的红光在黑夜中闪烁，几秒后像是叹息一般，整间屋子沐浴在光明中。

　　韩瑜手上的手机震动，屏幕上跳跃着一串数字，他划开点了免提，有一个如少年变声时期的沙哑声音随着微弱电流传入每个人的耳里：“我输了。”

　　易家好率先问道：“你为什么要装神弄鬼？”

　　对面沉默不语。

　　“我们不报警，但是我有一个要求。”林笙开口，她与韩瑜对视一眼，“我想让你现在来一趟。”

　　对面依旧没有什么情绪的答了一句：“好。”

　　在等待“幕后黑手”到来的时候，易家好抛弃了方才的惊恐，准备重新树立下自己的形象：“这人不锁门，就是为了让大家来参观他的恶作剧？还挺有恶趣味的。”

　　钱天赋顾不得脏，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谁知道他在想什么，别不是有心理问题。”

　　“不过这小子还挺聪明。”吴丞宇看着已经熄灭了的摄像头若有所思。

　　赵嘉阳一改狼狈，攀上吴丞宇的肩膀拍了两下。然后好奇心十足地转向韩瑜：“班长，你是怎么做到一点都不害怕的呢？”

　　他知道吴丞宇天不怕地不怕，完全是混出来的小痞子，混不吝的。但韩瑜不一样，干干净净，和他发小的气质完全不同。以前只觉得他是个学习挺厉害的好学生，今天没想到他原来这么爷们儿。

　　大家都将目光落在韩瑜身上，他靠在沙发边上，微微弓着腰，似是有些乏了，先是“嗯”了一声：“家里如果有人不锁门还挺正常，没人不锁门是欢迎小偷光临吗？而且，”他将客厅扫视一圈，“屋里又不是空的，还有这么多东西。”

　　他抬眼看着摄像头，笑了起来：“刚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它了，毕竟是人家费尽心机设计的，我就没告诉你们，顺水推舟看看接下来的游戏。”

　　被吓的最惨的赵嘉阳嚎叫起来：“班长你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我出糗吗？”

　　“抱歉，没想到你能吓成那样。”韩瑜将额前刘海往上撩了一下，露出饱满的额头，“灯的话应该是远程控制，有wifi就可以做到。至于突然从角落里冒出来的假鬼，”他弯腰从沙发边缘拽出一根不仔细根本看不出来的线，“这根线连接了假鬼的底座和沙发，一搬动绳子发生变化。我一开始想过搬沙发会出事，没想到会出现这么个东西，想制止的时候也来不及了。”

　　易家好笑出鹅叫：“赵嘉阳你太惨了。”

　　赵嘉阳将一身怒气全部发泄在倒地的假鬼上，使劲儿踢了一脚：“气死我了，一会等那小子来了你们谁也别拦我，我不揍他一顿不姓赵。”

　　林笙依旧在一旁听着他们的分析和吵闹，一句话都没说。她绕着客厅走了一圈，最后蹲在电视背景墙旁边，有些破旧的墙纸上画着幼稚的涂鸦。

　　那些五颜六色的笔迹在节能灯的照耀下显出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你在看什么？”韩瑜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另一侧，没有挡住光线。

　　林笙将手覆在那些彩色线条上：“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在看他的动机。”

　　“虽然你说的神神叨叨的，”韩瑜也蹲在她旁边看了起来：“但你说的话我都信啊！”

　　林笙像是被这句话刺到了，她把手收回来，没有扭头看韩瑜的神情，匆忙转移话题：“听他说话声音，年龄大概跟林清越差不多，都在变声期。”

　　“嗯，差不多。”

　　林笙起身指了几个地方：“看这里的装修很老，比咱们都要大，像是二十多年前的那种。屋子里留下的东西，也大多是属于小孩儿和老人的。”

　　韩瑜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笑道：“你还挺会分析。”

　　林笙甩了下马尾，轻咳一声，她可是看过几百集柯南的人：“我这叫细致入微。”

　　韩瑜这次一点也没吝啬对她的表扬：“很厉害。”

　　这句话像是魔法，一下子点亮林笙那颗贫瘠的心，明明是在秋天的夜晚，霜多露重，她却好像感受到如春的暖意，冰破水流，奔腾向前。

　　讽刺过她的是他，鼓励过她的是他，表扬她的还是他。

　　韩瑜就像是一个特别的存在，他好像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又好像只是以他的方式对待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朋友。

　　他们，算是朋友吧？

　　林笙张嘴想说“谢谢”，蓦地想起韩瑜关手电筒的事儿，抬手挠了挠脸颊：“彼此彼此。”

　　韩瑜看着她的小动作在心中发笑：“我还以为你没认真听呢！”

　　林笙小小地反驳了一下：“没有，我只是一心二用而已。”

　　还不等韩瑜开口再说些什么，“吱嘎”一声，屋门被打开，大家三三两两聊得太起劲，被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

　　一个穿着宽大运动服，带着渔夫帽的男孩儿出现在众人面前。

　　赵嘉阳的怒气值正在加载中：“你不会敲门再进吗？”

　　男孩儿带着浓露裹着凉意，运动套装衬得他越发消瘦。

　　“这是我家，为什么要敲门？”

　　赵嘉阳语塞，钱天赋适时补上：“那你在家搞这些把戏？”

　　男孩儿隐藏在渔夫帽中的眼睛一暗，抿唇不答。

　　易家好想要说什么，林笙顾不得韩瑜，先她一步站出来：“我能和你聊一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