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光似你》千里予

14、韶光

　　林笙很想鼓起勇气向他问清一切。

　　韩瑜也抬步向她走来，但下一刻他就被钱天赋拉走。

　　“走走走，我爸请吃饭。”

　　钱天赋注意到韩瑜的视线，易家好冲林笙招招手，兴奋地大喊：“小笙，走啊！”

　　林笙摆手，没有上前，她可能此刻无法和他们融入到一起，索性别坏了他们的兴致。

　　易家好他们遗憾地离开。

　　待人走后，林清越特别不解，追上来问她：“你为啥不跟朋友出去玩啊？”

　　林清越跟陌生人之间没什么界限，两句话就能认一个朋友的那种。他不明白林笙的心情，她也懒得跟他解释。就让他继续做一个无忧无虑的人吧。

　　林笙胡扯了一句：“我们马上就正式开学了，我要回家预习。”

　　林清越挠头：“那你跟我先回家吃饭吧，我妈说今天做了你喜欢的糖醋排骨。”

　　林笙只是快步向前走去：“替我回去谢谢舅妈，下次再去你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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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里空无一人，她将相册翻开，入目的就是父亲和她的合照，眼泪没有任何征兆就流了下来。

　　她一遍遍地看着这些照片，曾经鲜活的生命此刻只能被如此纪念。

　　不知看了多久，书桌上的手机不停震动，林笙置若罔闻，她永远都记得他离开的那日也是格外晴朗的一天。

　　父亲出事前给她打了一个电话，他问：“你想吃孜然味的还是麻辣味的？”

　　她当时说了什么呢？

　　“叮咚”门铃急促地声音响起，林笙从回忆中抽身，瓮声瓮气地问了一句：“谁呀？”

　　门外的声音像是舒了一口气般：“我是韩瑜。”

　　他不是跟着钱天赋他们出去玩了吗？

　　林笙没细想，只是单纯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这副样子：“有事吗？”

　　韩瑜清朗地声音从门外传过来：“要不要来吃饭，我刚才买了麻辣味的炸鸡。”

　　那一日她对父亲说的也是：“我想吃麻辣味的炸鸡。”

　　她猛地退后几步，惊恐地看着门口，连声音都尖锐起来：“我不吃，你走吧！”

　　“你以前不最喜欢吃这个味的炸鸡吗？”

　　如果她认真听便能听到他说的是“以前”，但此刻林笙满脑子想的全是父亲。

　　“不，我不喜欢，求求你走好不好！”林笙说到最后都带了哭腔。

　　韩瑜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只得出声安慰她：“好好好，我走，你别哭。”

　　林笙跪在客厅地板上全身都在颤抖，她呜呜咽咽哭了半晌，又冲到卫生间干呕起来，难受的几欲将胆汁吐了出来。

　　恍惚中林笙看见警戒线里是刺目的红中散落着金黄的炸鸡，她站在外围，天色渐暗，夕阳落了满地，她的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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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笙在家待了两天，期间给韩瑜发了条道歉信息。

　　她没解释，韩瑜也没问。

　　倒是易家好一直在给她狂轰滥炸地发消息。

　　从她口中林笙知道韩瑜没有任何理由地半路放了他们鸽子。

　　韩瑜是来找她的，林笙肯定。

　　她忽然很想知道他的过去。

　　结果易家好却说韩瑜是在初三的时候转学过来的，之前一直在外省，一来直接空降成为年级第一，中考因为英语考试的时候睡着了，有几个阅读理解和作文没写这才失利考来二班。

　　一中本就藏龙卧虎，她费尽心思考来的班级居然是旁人没考好的结局，让她一时不知作何感想。

　　林笙也没有再探讨韩瑜过去的想法了。

　　就算以前认识又能怎么样呢？

　　韩瑜既然没想告诉她，那她也别再追问了。

　　再次上学的时候她恢复了平时的模样，正值早自习，从今天开始就是真正的开学，往日乱哄哄的同学忽然齐齐有了上进心。有人诵读英语课文，有人默背古诗，还有人早早买了练习册开始刷题。

　　朝阳斜斜地打进来，有一缕不偏不倚照在韩瑜的身上，少年穿着干净的校服，左手拽着拉到下巴处的拉链，右手转着笔，眉眼沉静，面容清俊。

　　虽然林笙觉得自己有理，但她其实很后悔那天的失控，她怕韩瑜把她当成神经病。

　　然而韩瑜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瞥了她一眼，没什么情绪地冲她点个头，就像领导视察一般道：“来了啊。”

　　林笙“嗯”了一声，放下书包坐在他旁边。

　　整理书本的时候她还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少年眉头皱了一下，好像步骤出错。但没过一会儿又动笔“唰唰”地写了起来。

　　直到早自习下课，他把卷子一折扔到一边就趴在桌子上睡觉了，闭口不提那天的事情，也不解释为什么他知道那么多事。

　　班会的时候，周燕定了一系列班规，然后说了班级位置的事情：“座位先按这个来，等期中考试后按名次分。”

　　林笙还挺想赶紧期中考试，总觉得坐在韩瑜身边压力有点大。

　　通过几节课的观察，林笙发现韩瑜就是个怪胎，上课就没看他记过几行笔记，甚至总是听一半就去干自己的事儿。

　　反正就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好像课上讲的这些他早就会了。

　　刚开学各科缓步推进，基本上处于一个过渡阶段，对于二班同学来说没什么压力。

　　林笙习惯性预习，便提前把各文科类要背诵的大致翻了一遍。她不是那种死记硬背的选手，更倾向于理解性记忆。

　　所以在她背之前会先看目录，从目录入手来分析每一课的内容。对着目录一点点填思维导图。

　　文科类毕竟都是汉字很容易看，自学也不是太大的难事。林笙一直想将这个方法套在理科上，然而光看书她什么都看不懂。

　　上午第二节课到第三节课之间是大课间，林笙没跟易家好下楼疯玩，而是抱着书看的专心。

　　韩瑜好像特别喜欢在班里睡觉，等他睡了一觉起来，见林笙从最初的生物换到化学最后换成物理，便杵着胳膊问她：“你看什么呢？”

　　林笙有点不好意思：“我就看看咱们这学期要学什么。”

　　韩瑜伸了个懒腰：“你想自学？”

　　林笙心中“咯噔”一声：“也没有。”

　　“理科其实不太容易自学，不理解的情况下很容易学歪。你不用这么着急，跟好老师就可以，之后就是多刷题。”韩瑜起身，端着水杯靠在桌子边看着林笙，眼睛带着刚打了个哈欠聚集的水汽，“说真的，你这样让我很有危机感啊！”

　　林笙抬头对上他雾蒙蒙的双眼，心中一跳：“我就是随便看看。”

　　韩瑜耸肩去接水，林笙后来才从易家好口中听说韩瑜暑假的时候早就把各科的书翻了一遍，当然人家这个翻了一遍和她的不一样，是真的学了一遍！

　　从那以后，林笙便没再考虑自学理科的事情。

　　两周过得飞快，转眼间就到了国庆节前一天。

　　即将连放七天，易家好兴奋地要命，恰好这日轮到他们四个打扫教室卫生，待同学们都离开，她跟做贼一样关上前后门：“你们听没听说最近城南那片闹鬼的事儿？”

　　钱天赋应和：“我爸昨天还说来着，被我妈一顿批评，说他迷信。”

　　韩瑜擦着黑板，声音听起来还挺感兴趣：“前两天去办公室的时候就听他们老师在讨论了。”

　　林笙拿着扫把，有些疑惑：“城南那里没有什么建筑，基本上都是平房，现在住的人也很少吧？”

　　“你说到重点了，之前那片就要拆迁，但有几家钉子户就是不搬，后来做了工作，大概是那个问题达成共识。”易家好大拇指和食指搓了搓，钱天赋恍然大悟，“但是临近开工的时候，听说有栋五十多年的老房子每到午夜的时候就会传来哭声。”

　　易家好摸摸下巴：“难道是哭给的钱不够？”

　　林笙扶额：“你想象力要不要这么丰富。”

　　韩瑜擦完黑板，双手撑在讲台上，盯着林笙，一板一眼道：“附近的住户就去找声音来源，怎么都找不到不说，更是一进那栋房子就阴风阵阵浑身起鸡皮疙瘩，家里的灯会突然亮起来，又迅速断掉。吓得那人出来之后就去看了心理医生，已经好几天没上班了。”

　　林笙被韩瑜黑黝黝的眼睛盯得全身发毛，她听见自己吞口水的声音：“你怎么知道这么详细。”

　　“赵嘉阳跟我说的。”韩瑜见她紧攥着扫把便走下讲台，用手肘碰了碰林笙的肩膀，“害怕了？”

　　“我就是觉得有蹊跷。”林笙被他们几个的话引得来了兴致，也开始分析，“一个地方不可能平白无故闹鬼，那栋房子以前是死过人还是怎样？”

　　恐怖片骨灰级爱好者易家好举手回答：“没听说有命案，但是五十多年的老房子也说不准有其他的事情。”

　　林笙点头，赞同易家好的观点。

　　易家好见几人都陷入沉思，当即轻拍了下桌子：“咱们今晚去看看吧！”

　　钱天赋表示无所谓，他家里不怎么管他，闲着也是闲着。

　　韩瑜坐在桌子上，长腿勾着对面的凳子，歪头问林笙：“你想去吗？”

　　林笙有些为难：“我想去，但是我妈......”

　　“这还不简单，”易家好拉着林笙的手臂，“你就跟阿姨说来我家过夜，我说去你家。”

　　林笙很久不做这种欺上瞒下的事情了，心生紧张的同时也有一丝兴奋，体内蠢蠢欲动的冒险因子好像有些关不住了。

　　小分队锁了教室门浩浩荡荡往校门口走去，迎面赵嘉阳跑向他们：“班长，钥匙给我一下，有本练习册落教室了。”然后他扭头对身后不情不愿跟着的男生说，“丞宇你等我一下。”

　　林笙一抬头就看见迎新晚会那天在后台拦路的男生。她这才知道原来赵嘉阳的发小丞宇就是他啊！

　　有了赵嘉阳这层关系，林笙倒没有那么惧怕他了。

　　那天后台灯光太暗她没看清这人的模样，如今夕阳渐沉，光晕夺目，一切都带上了金红的色调。让吴丞宇的五官显得没有那么硬朗。

　　他勾着书包，停在离他们一米远的地方。看见小心翼翼打量他的林笙倒是亲切的打了个招呼：“你脚好了吗？”

　　林笙一愣，没想到连他都知道自己脚背受伤，有点局促。但她没觉得他俩有这么熟，于是只礼貌性地回答：“已经好了，谢谢。”

　　钱天赋抱臂看戏，他当然认识吴丞宇，但不知道他怎么会和林笙这么熟，便侧头问韩瑜：“什么情况啊？”

　　韩瑜低头看手机，一个眼神都没给他：“没情况。”

　　钱天赋“噢”了一声看看时间：“赵嘉阳真墨迹。”

　　那边墨迹的赵嘉阳小跑回来：“忘带历史练习册了，要不然到时候收作业燕姨该请我去办公室喝茶了。”

　　燕姨是易家好带头给班主任周燕起的外号，她说周燕像她大姨。

　　易家好哈哈笑：“下次该请你家长一起喝。”

　　赵嘉阳捂着额头问她：“你们假期怎么安排？”

　　钱天赋还不及阻止，易家好就脱口而出：“我们去城南。”

　　“你们想去闹鬼的那栋房子？”赵嘉阳一点就明白，他比易家好还要激动，“太刺激了，带上我和吴丞宇吧！”

　　易家好绕着赵嘉阳走了一圈：“你太矮了。”

　　受到侮辱的赵嘉阳：“我178你说我矮？”

　　吴丞宇将校服领子拉到最上面，低声笑起来，眼睛弯弯，硬汉的气质全无。易家好指了指他：“吴丞宇还行。”

　　“所以你们标准是只有180的才能去，你搞身高歧视啊？”赵嘉阳嘟囔一句指了指林笙，“她最矮好吧！”

　　韩瑜终于发话：“我先回家一趟，晚点学校门口见。”走的同时拉了下林笙，“走吧！”

　　大家都知道林笙和韩瑜住在一个单元，对他俩一起回家也没什么意外，倒是吴丞宇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们两个身上。

　　赵嘉阳哇哇喊：“我们到底能不能去啊？”

　　韩瑜回头：“腿长你们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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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末的延城早晚温差大，六个人都换上了长袖长裤，易家好最厉害，带了一兜装备让钱天赋背着。

　　钱天赋跟受气包一样跟在她身后：“我上辈子欠你的吗？”

　　“怎么说话呢，谈这些伤感情，你看看你瘦的跟麻杆一样，负重锻炼没听说吗？”

　　钱天赋从小就不愿意运动，天生就懒，但他有颗聪明脑瓜，易家好时常要仰仗他，所以吵归吵，俩人关系相当好。

　　月黑风高，城南这一片相当安静，偶有几盏灯光亮起，对比城中心，像是飘荡的幽灵。路灯暗淡，有夜盲症的林笙又开始看不太清路。

　　韩瑜一直走在她身侧，见她步伐挪的缓慢，便开了手电筒：“这样好点没？”

　　林笙惊讶于韩瑜的贴心：“谢谢。”

　　“啪”地一声，手电筒被关上了，林笙下意识扯他袖子：“你干嘛？”

　　灯光亮起，韩瑜重新照向前方，极其傲娇地说了一句：“谢谢是你的口头禅吗？”

　　林笙撒开他的袖子，简直无语，这人到底几岁，怎么喜怒无常的：“那我应该说什么？”

　　“请你别腹诽我的年龄。”

　　他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

　　感受到林笙此刻的僵硬，韩瑜慢悠悠开口：“他俩很少跟我说谢谢。”他拿手电筒晃钱天赋和易家好的背影，又补上一句，“你说咱俩用得着这么生分吗？”

　　林笙一噎，心中的疑问又跑了出来：“那你跟我的交情很深吗？”

　　她发现只要自己一提类似的话头，韩瑜就会变得很无奈，但偏偏他就是非要吊着她的胃口，什么都不说。

　　两人之间的气氛愈变愈奇怪，易家好终于在前方小碎步跺脚：“到了到了！”

　　大门旁边的墙上赫然一个红色的“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