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只想在人间》卿卿子墨

77、第 77 章

　　来到湖边的时辰不早不晚，本该正是游湖的好时节，这会儿却是寂静的很，只有零碎的几艘船只在湖里打捞这尸骸。洛池羽走近，蹲下身掀开白布一角，幼小的骸骨整齐摆放着，确是很难原原本本的拼凑起来。

　　双无跟在他身后，瞧见那些尸骸不由皱起眉，心中多有同情不忍，按骸骨的大小来看当真和沈故渊说的一样，不过十二三岁的幼童。

　　清心昨日是见过的，单手立在胸前默念经文，只是他道行尚浅无法超度这些怨灵。

　　洛池羽放下白布，抬首扫了一眼，白布铺在岸边几乎见不到尽头，可想而知尸骸数量庞大。起身，洛池羽来到湖岸边，咬破食指将血液滴落在湖面上。

　　红色的液体落水即散，瞬间被湖水吞没消失不见。

　　清心上前，“不知公子用何法子超度这些怨灵？”

　　“怨灵皆因恨而生，要超度他们必先知晓他们生前经历了什么，因谁而死，被谁所困。”洛池羽低眉瞧着湖面，以血为媒，他便可以亲眼瞧见怨灵身前的遭遇。“还请道长帮我护法，莫要人靠近我，若是受了惊扰，我怕出不来。”

　　清心颔首，“贫道自然全力相助。”

　　“多谢道长。”洛池羽转身回礼，对双无道，“命暗卫在周边守着，莫要人靠近。”

　　“是！”双无领命，立刻招来暗卫退到三十米开外的距离，阻止行人靠近，打扰洛池羽做法。

　　吩咐完后洛池羽盘膝而坐，缓缓合上眼眸，仍有从湖底升起来的黑雾缠绕上来，随着呼吸进入他的身躯里。

　　清心守在他身旁，依旧是单手立在胸前念咒，平复亡灵。

　　闭上眼陷入一片黑暗，洛池羽安静的等待着，不多时耳边传来声响，爆竹嬉戏欢闹无比，想来是有什么喜事发生。他想着，后肩突然被撞了一下，他回头过来，只见一个嬉笑的少年，握住他的手往前拉扯。

　　小少年笑着，与他说话，“阿忘快走，今日我大姐姐出嫁，有好多糖果点心，我都给你。”

　　“好啊！”

　　这声回答并非出自洛池羽之口，而是湖中的亡灵之一，一个叫阿忘的小少年。

　　被拉着挤入人群，小少年带着阿忘拿到了许多糖果蜜饯，还有用红布包着的喜钱，收获不小。

　　来到偏僻的院子角落，吵闹的声音散去，只剩下两位少年分瓜着得来的糖果喜钱。

　　洛池羽看着小少年将手里的东西都塞进阿忘的手里，还特意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裹，打开来看是块品质上号的玉佩。小少年小声与他道，“这个你拿着，去换些银钱。”

　　阿忘不肯手，推塞着少年收回去，“我不可以拿你这么贵重的东西。”

　　“有什么不可以的，我让你拿着你便拿着，我在家里衣食无忧的根本用不上。倒是你，在家总是被欺负，有银钱傍身总是好的。”少年强硬的将玉佩塞在阿忘手里，扣紧他的手说，“这次你可要藏好了，莫要被你府里的下人收了去，要不你又该挨饿了。”

　　洛池羽低眉，手里握紧那块玉佩，能清楚感觉到这幅身躯的情绪，既是感激又是感动，还有湿润的东西从眼眶里滚落下来。

　　“诶！你哭什么？今日可是我大姐姐的出嫁的好日子，不能的哭的。”

　　手上握紧玉佩，抬手擦着眼睛，“嗯，我不哭。”

　　“这就对了，快把东西收好，我带你去吃席，伙房准备好多好吃的，你可要多吃些，再长长。你看你与我同岁的，却是比我矮了一大截，弱不经风的日后可怎么娶娘子啊。”小少年半开玩笑的说着，帮着他把东西藏好在身上。

　　少年的触碰对阿忘来说多有羞涩，涨红了脸不说，被少年碰到腰身后立刻弹了起来，“别！痒！”

　　“哈哈哈！阿忘脸皮真薄，娇滴滴的脸红就罢了，竟然还怕痒！”少年大笑着，变本加厉的去挠他的腰身。

　　洛池羽这会儿与阿忘感官同步，也是痒的很，像是被沈故渊摸了一番似的，总感觉奇怪。

　　如此闹腾了一阵少年才收手，洛池羽跟着松了口气，刚理好情绪便瞧见眼前的少年凑近，生生的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洛池羽瞪大眼睛，与阿忘一并呆滞着瞧眼前的少年，不知所措的厉害。

　　少年却是不在意，笑的开怀，“阿忘若是女子就好了，等我再大些就将你娶回来，好好保护你，再也不让你受欺负。”

　　“可我是男子.......”洛池羽低下头来，双手不安的捏着袖袍，心中是数不尽的哀愁同失望。怕是这叫阿忘的少年对眼前的人存了不该有的心思，日日埋在心里，不敢言语。

　　“便是男子也无碍，我们还是最好的朋友，我会一直保护你的！”少年拍着胸脯说的信誓旦旦，也给了阿忘少许的慰籍跟着笑了起来。

　　然后这样的快乐并没有持续多久，婚宴散了，两位少年在门口分别，洛池羽心下腾升起了不舍，百般不愿的离开。他一路跑回自己家里，也算的是高门大户，可越往里走越是破旧，最后推开了一扇残破的大门。

　　看着屋里的景象洛池羽下意识皱眉，原先他一直觉得出来时沈故渊苛待他，可现在看来沈故渊还算好的了。

　　屋里子破烂不堪，连张木床都没有，尽是些破烂的玩意儿，还有木头柴火，只有窗下有一片收拾干净的地方，铺了一床打满补丁的单薄被褥。

　　身躯走过去，掏出怀里的蜜饯和银钱放在被子上，最后小心翼翼的拿出那块玉佩，一下又一下的抚摸着，并没有要典当的打算。

　　抚摸了好一阵，洛池羽开始寻找藏玉佩的地方，枕头底下，柴火堆里，洛池羽都觉得不安全，最后千挑万选将单薄的被褥撕开一角将玉佩放进去，又找来针线缝上，这才觉得安心。

　　如此睡了一夜，翌日天不亮就起身了，劈柴打水，初冬的时节用冰水洗着衣衫，一件一件的，洗完了一盆又来一盆。洗的慢了，让人瞧见便是一藤条下来，在身上留下痕迹，不过一上午就挨了好几藤条，吃饭的时候筷子都拿不住了。

　　洛池羽抿唇，他不知道在阿忘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会轮到这般境地，叫人欺负。若是年纪稍大些他还会想阿忘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像旧君那般叫人记恨，可阿忘年岁尚小，又能做什么恶事呢？

　　洛池羽想着已经干了整日的活，也挨了一整日的大，夜深人尽回到屋子里，已经没力气去洗漱了，钻进被子里睡下。也不知是不是今日气温骤降了，还是原本就这么冷，只是因为昨日高兴忘了要冷，今夜却是冷的难以入眠，缩成一团紧紧裹着被子都难缓解。

　　最后好不容易睡着身体也难受的很，时冷时热的，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一盆凉水浇下来将他从梦中激醒。

　　洛池羽睁开眼，一个四十多岁的胖女人端着木盆瞪他，怒道，“这都什么时辰了大少爷还睡着！”

　　大亮的天色叫洛池羽惊恐，仓惶起身一个劲儿的说对不起，可那胖女人并不领情，一个耳光下来打在脸上，叫洛池羽头晕眼花，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

　　身体好冷，意识也不清晰，洛池羽想这个身体定然是受了风寒病了。可没等他多想胳膊就让人拽住从屋里拖拽出来，扔在了院子里。

　　胖女人冷声说，“劈柴打水，把这些衣服都给我洗了，洗不完别想吃饭！”

　　胖女人说完就走，根本不管他的死活，洛池羽是生气的，可这具身体却是心灰意冷，半点没有反抗的爬起来，跌跌撞撞的抱来几根木头放在木墩上开始劈柴。可本就瘦弱的少年，又生了病如何有力气，几根木头劈了半晌，最后连斧子也拿不动了。

　　他想歇一歇，休息片刻再继续，可院子里突然出现一个男人，拿着藤条过来不由分说的往他身上打。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兴许是麻木了，没几下洛池羽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天黑了，洛池羽生生被冻醒，发现自己就这么睡在院子里。他呆了一会儿，努力撑地爬起来，一步三晃的往屋里走。原本就是堆放杂物的屋子更乱了，像是糟了贼，被翻的乱七八糟的。洛池羽只觉得心惊，僵硬的扭过头来，窗沿下的被褥不见了，他藏在被子里的玉佩不见了！

　　洛池羽疯了一样的跑出去，来到一扇门前拼命敲打，“年婶，我的被褥！把被褥还给我！年婶！”

　　洛池羽喊着，声音嘶哑，像是被扯破了喉咙，每一个字都是吃力的，还隐约尝到了血腥味。

　　屋里的灯亮起，胖女人开门一把将他推到在地，“大半夜的嚎什么嚎！叫魂呢！”

　　洛池羽被摔的全身疼，可他无暇顾及，爬起来去扯年婶的胳膊，“年婶，我的被褥，你还给我！我求你了！”

　　年婶冷漠的将他退开，特别嫌弃的抚着衣袍，“一床被褥早扔了。”

　　“扔了？扔哪儿了！？”

　　“扔了就是扔了！”年婶说完就走，砰的合上门任凭洛池羽如何祈求呼喊都不理会。

　　冬日的夜太冷了，洛池羽哆哆嗦嗦的抱紧胳膊，感觉不到半点温度。他盯着木门看了许久，心里清楚再求下去也是无用，可那是少年送给他的玉佩，绝不能丢！他要把玉佩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