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只想在人间》卿卿子墨

7、第 7 章

　　洛池羽抬头看了一眼，沈故渊唤进来的两人有一个他认得，是戴面具给他包扎的那个，另外一个却是没有面具的。想来戴面具的那个是因为脸上有伤，不便示人。

　　继续低下头，洛池羽缓慢起身，在沈故渊的注视下慢慢挪出屋子，去院里摘了片叶子慢慢吃下。

　　只是正午之下，露水早已被蒸发，少了许多水分，味道不尽人意。

　　沈故渊站在门里看他，好几天了，洛池羽就吃了几片叶子，据守着院子的人禀报，洛池羽压根连水都没喝一口，全靠露水撑着，也不知道这身体究竟是个什么构造，这样都能活的好好的。

　　对于沈故渊的打量洛池羽并不理会，就这般站着等着，待双无莫良二人送来浴盆，倒上热水才进屋，也不管沈故渊还在，直接脱了衣服费劲的往里爬。

　　身体泡进温水里，洛池羽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真是许久不曾这么惬意了。

　　他享受般的合上眸子，脑袋靠在木桶边缘，伸手揽过一头长发安静梳理着。

　　站在后方的沈故渊脸色沉了又沉，不是好男色吗？当着他的面脱光了就洗，洛池羽当真一丝羞耻心都没有？

　　应当是没有的，洛池羽本就不好男色，或者说自他修炼成人型后就不曾有过情欲，上百万年莫说成婚，便是喜欢上谁都不曾有过，在他眼里压根不分什么男女。

　　泡了一会儿后洛池羽直起身来，整个后背都暴露在沈故渊眼中，他伸手向后碰了碰，无法精确的找到感染的地方，垂下手轻问：“将军今日可有什么事要忙？”

　　“有没有与你何干！”

　　“有也没有，只是想问一句，若将军不忙，烦恼过来帮个忙。”他指了指后背，接着说：“看不着，勾不到的，若是由着伤口溃烂，将军昨日可就是白忙活一场了。”

　　沈故渊脸色一沉，百般嫌弃，“你倒是对这个上心，真觉得一整幅画纹下来很好？”

　　洛池羽不由一笑，“自己画的怎么都喜欢，只是隐隐担心将军手笔，怕是照着临摹也不尽人意。”

　　后背传来一阵同感，洛池羽拧眉咬牙，这人气归气，这般用力掐他作甚。

　　感受到手下的皮肤突然紧绷，沈故渊更是变本加厉的挤着伤口，等黄水流出，伤口处便留下了几道深痕。沈故渊用手指磨蹭了一下，不知怎么的又想到了话本，求欢时白茶也总会在清欢身上留下各种痕迹。

　　思绪飘走，手里的动作也跟着停下来，洛池羽并未催促，只是在沈故渊回神继续时才道：“那些东西将军还是少看的好，误人！”

　　“嘶~”洛池羽轻呼，冷不丁儿的又让沈故渊掐了一把，实在疼得厉害。

　　沈故渊掐着就不放，气到怒骂，“若不是你非要那话本子我能去看！？你还教训我！自己不知道看了多少！不要脸！”

　　“我只看过第一卷，哪里知道他们是这种关系。再则，我不是断袖么？看这种话本很正常。”洛池羽侧过脸来，“倒是将军，不是最讨厌那些，好奇看一看就罢了，倘若深想沦陷其中，就成了将军最讨厌的那类人！”

　　抬手落下，沈故渊一巴掌扇在洛池羽背上，直接留下五个手指印来，“用得着你说，本将军才不会和你一样去喜欢男人！”

　　洛池羽轻笑着‘嗯’了一声，倘若沈故渊真因为话本成了断袖，那可就是他的罪过了。

　　如此两人之间又陷入了沉默，沈故渊专注于帮他处理伤口，连带着肩上的伤一块撒上药粉，包扎好。

　　拉上衣服洛池羽起身，对着身前的人道了声谢，在对方的迟钝疑惑中爬上床，直接躺下。

　　“青天白日的你睡什么睡！”沈故渊大步走来，抓着他胳膊往起拖拽，未免太悠闲了。

　　洛池羽被强行拽起坐在床沿上，按着肩膀问：“若不尽早将伤养好，将军拿什么出气？”

　　“那也不许睡！给我忍着！”沈故渊霸道的拉着新添置的长凳坐在洛池羽对面，想了想问：“你是不是留了什么后手？想逃出去？”

　　洛池羽闻言抬头，“想出去是真的，至于你说的后路的确没有。”

　　“院内有双无莫良，院外七名暗卫，将军府里里外外都是我的人，你想出去简直痴人说梦！”沈故渊冷哼着，就是要打消洛池羽逃走的念头。

　　“将军说的极是，不过人生在世谁人不梦？即便当真出不去，想一想也没什么问题。”洛池羽搭起腿托腮，“将军不也老盯着我想。”

　　“.......”

　　沈故渊有一种干了坏事被抓包的感觉，承认不是，反驳也不是，干脆不说话了。

　　“其实也没什么，那话本子写的好，文笔细腻，代入感极强。莫说将军，便是我也险些学着清欢找一个白茶放在身边。”

　　学清欢找个白茶？

　　沈故渊挪回视线盯着床上的人，洛池羽身为君主，后宫养了无数美男不都是做白茶？怎会想做清欢？

　　“将军莫要多想，第一卷里可没有那些床榻上的亲热之举，写的不过是世家公子清欢偶遇江湖少侠白茶，闲谈几句罢了。”

　　“即是如此，你又何必念念不忘，非要我找来？”

　　洛池羽放下手坐好，瞧着沈故渊好一会儿后才道：“与你讲个故事。”

　　“你说。”

　　“天地初开时，世间混沌一片，虽灵力充沛，却并无生灵，唯有一方巨石，吸天地灵气，开心智，化人形。流转万年，山林出现，孕育万物生长，植被，动物接连化形。人间常道，世上本无纷争，只是各有心思，人多了，争执也就越多。他们也不例外，逐渐产生了争斗，蔓延成战争。巨石是最先拥有灵气的，他本无心参与，却也不得不参与其中。你争我夺的局面持续了数万年，最先化形的那些都在历史的长河中消散，唯有巨石活了下来，也就成了世人眼中的‘神’。世人对他无不畏惧，敬仰，如此，也注定了他站在顶端，无人靠近。”

　　洛池羽说着垂下眼眸，流露出无尽的孤独，声音也变得更加虚无缥缈，“可他也不过是万物之一，拥有心智的那一刻也有了自己的想法，也想像正常人那般，与人交谈，有人陪伴。只是活的越久，自身越是强大，他想要的就都成了奢望。世人都说他心如止水，无欲无求，只有巨石自己知道，他并非不想，只是得不到罢了。”

　　听完沈故渊并不觉得有什么，抱着胳膊直言，“你是想说，你身为君主，站在高峰之上。便是想与人交心也无人敢越距半分，只是将你供奉为君主？”

　　洛池羽笑了笑没有反驳，沈故渊这般理解也差不了多少。

　　“当真是笑话，若你想，就该率先迈出那一步，等着人来与你交心算什么？当年你下诏让我进宫，是陛下先一步告知叫我逃离，战场上，也是陛下抗旨前来相助。若非他一再相救，我也不会效忠与陛下。交心是相对的，你说的那块石头根本是无心之人，何谈交心？”

　　面对沈故渊质疑洛池羽再次笑了起来，偏了偏头，对上沈故渊的视线，“将军当真是一语中的，石头的确是没有心的，便是他开了智，化得人形.......”
　　洛池羽说着点了点胸膛，“这里装的也只是块石头，不知不觉不动不跳，没有心，何来谈心之言。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弄懂，没有心，就算他再活个上百万年，他想要的永远也得不到。”

　　沈故渊抿唇，这一次他是当真不知该如何回答了，只是看着床沿上的男人，与平时的冷静不同，此时从洛池羽身上散发出来的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孤独，似乎真的成了故事中的那块巨石。明明想着不要孤独，却始终逃不开孤独，就如自身的影子，无时无刻不存在。

　　“所以，他不会成为清欢，也不会有一个白茶时刻相伴。”洛池羽看向窗外，瞧着院子里枯萎的老梨树，“便是唯一陪伴的他的梨树，现下也枯萎了，或许他就不该奢求，老老实实待在他的院子里，不做无谓的幻想。”

　　风起了，穿过窗口撩起他尚未干透的长发，洛池羽缓缓合上眼眸，也的确是他痴心妄想，在仙界多少年都寻不到一个知己，人间又怎会有呢？

　　沈故渊跟着他的视线落到院子里，老梨树上干枯的枝桠被风刮的胡乱摇曳，发出呜呜的响声，啪的一声断裂，落在地上，又被风刮起，四下乱撞。

　　“你若喜欢，来年我可以命人给你移栽一株来。”

　　风停了，洛池羽缓缓对上他的视线，怕是风太大，他听错了吧。

　　“不过你得答应，别想着逃出去。陛下将你交给我处置，生死都好，你都需待在此处，一生如此。”

　　原来不是他听错了，洛池羽扬起嘴角，满是笑意，“若将军闲来无事与我谈论几句，或许我便不想走了。”

　　“想得美！我要来也是来寻你报复！战场上的六万亡魂，你死千次也不够偿还！我定然叫你生不如死，苟延残喘！”沈故渊说的极冷，也的确是这般想的，对洛池羽，恨意从不曾消退。只是让那话本子扰了心神，等他整理好，忘却那些，定会好好招待洛池羽。

　　“我知道，也不奢求将军哪日大发慈悲，只是对我而言，你那些手段无关痛痒。左右闲来无事，有将军闲谈，活得也更乐趣些。”

　　“那你是把我当成打发时间的物件？”

　　“不至于，姑且算是落在巨石上小憩的飞鸟，会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但总归是要飞走的。”

　　沈故渊冷哼，对这个比喻并不满意，恶言道：“也别指望我会留你多久，等我发泄够了，玩腻了，便拉你去边关，血祭大军，安抚亡灵。”

　　“话说到这份上，我也给将军交个底，若短期内将军并没有这个打算，日后也不会有那个机会。”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提醒将军一声，算是将军听我絮叨这半日的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