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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辜山松月（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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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辜山松月（1）
喝汤这事，一旦分工明确，就效率奇高。
小黑负责刨坑，清珠负责倒汤和打扫犯罪痕迹，再把锅碗泡进水池里——一向是阿松刷碗，他不光喜欢做光盘检查，还嫌弃别人洗得不干净。
“监督喝药可以理解，他怎么对吃饭也这么严格，有一次我剩了个碗底儿没喝干净，结果。。。”清珠把坑填实，又仔细地薄薄地撒了一层墙角的尘土，再三对比作案现场和周边土壤有无差别。
“结果怎样？”小黑拱了拱一旁的树，“还是掉几片落叶比较自然”。
“结果我被派去给村里的老奶奶们做足底按摩，说是今年的关爱老年人义诊服务。”
叶子没落下来，反而掉了一个桔子，清珠见小黑张嘴要嘲笑他，顺手捡桔子就塞进了小黑嘴里。“他还说下次再剩就换成给老爷爷们洗脚”。
小黑灵巧地扒下果皮一口吞下，然后对清珠发起了桔核连珠炮攻击：“那你还敢把汤倒了，很勇敢啊少年！”
“别吐了，你都在汤里洗过澡了，我怎么喝？”
“还不是拜你所赐。总之是你胆子太小脸皮太薄，这边不好意思，那边怕给人添麻烦，你连魂儿都充壮丁了，还没有工钱，有什么好怕的，就算是实验体也要争取下个人福利吧！”
“我不是胆子小，也不是怕什么，阿松一直在帮我治疗，做临时工也是为了锻炼我的魂力，虽然时间久了点，内容杂了点，强度大了点。。。不过效果很明显，我现在的力气比刚醒的时候大多了，身子也轻快。我记得刚来的时候，光补房顶的洞就花了三天的时间还累得半死，现在让我盖栋房子也没问题了。而且我脑子清明了很多，对外界的感知也很敏锐，看的听的都很远很清楚。”。
“嗯，你确实学习到了很多生存技能。”
“还有就是，阿松熬的汤和粥都很好喝。”
“那你有没有想起点什么以前的事？”
“没有。”
“一点儿都没有？”
“想起来又能如何呢？我现在都没法靠自己的身体能走出这里，想起来也是无能为力徒增烦恼。还不如不知道的好，等我完成阿松的治疗计划，再出去探寻身世。”
“也对。不过为什么阿松一定要我们把汤喝光呢，现在连我也成了共犯，我可不想去拱老头子的脚丫子。”
“这次阿松走的急，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不会发现的。不过平常天一黑他就不接诊了，今天这么晚了还出门，会不会有危险？”
“别瞎操心了，他连看诊的包袱都没带，我看八成是去见心上人了，你不知道，有的时候我出去玩回来的晚，他也不在西屋，肯定是去见小姑娘了！”
“啊~才十二就有了心上人，果然年少时的感情才是最真挚动人的！我猜是张大娘家的春桃，上个月她陪她娘来看病，红着脸，都不好意思抬头看阿松，我当时就觉得有问题！要不然就是王家的秋兰，她爹来看病，她假借翻书，故意把荷包落在书架上，阿松收了也没说去还。还有。。。”
“你观察小姑娘倒是很仔细！”
“唉，我比他大了八岁，内心已经平和慈祥得像个老人家，遇到漂亮小姑娘也没什么感觉。我这是发自内心地在关心阿松，顺便欣赏本地的秀丽风光。”
“老人家，你可能是喜欢老奶奶，足底按摩时都没有让你心动的吗？”
等这两个家伙八卦完想起去汤馆时，已经是星垂四野，灯火渐息。奔到辜山汤馆大门那，看到好些客人提着澡具出来，门口一个胡子上扎小花的老头正准备关门打样。
“可算来了，再晚就进不来咯。松哥儿说今晚你们来泡汤，特意留了好位置给你们“。桂叔引着清珠到柜台，把浴衣和澡具递给清珠。“你们先去清洁区洗净身子，然后穿这个去山腰的冷泉，沿竹林里的台阶走到头就是了。”
“您一定是桂叔，您认识我？”
“当然认识，多亏了你，我们生意更好了，金姑娘还说想请你再表演一次。。。”
“多谢桂叔，我们赶紧去别耽误您回家！”
“没关系，山脚下有客房，下了台阶顺着石子路过去，亮竹灯的就是给你们留的，今晚就在这歇下，明早我来开门。”
清珠道了谢，结果一低头发现小黑已经跑不见了，四处喊他也不见回应；回到柜台，桂叔早已关好大门打样回家了。
“一个急着玩，一个急着下班，我可以理解你们。”
清洁区面积不小，是个由一人多高竹篱合围成的圆形浴场，上百根竹管围架在篱上斜倾下来，人站到哪根下面哪根就立刻有热水流出。浴场当中是个圆池，并一尊等身石观音，坐在池边，右手托颊倚于膝上，凝视着面前的琉璃莲花盏。
清珠好奇竹管里的水是不是一样的，于是沿着竹篱走了一圈，发现香味不同，有的是花果香，有的是药香，还有的是青草树木的气味。
“这里消费应该很高吧，洗澡水都这么多名堂，还有菩萨加持”。香气闻多了就闻不出香不香了，清珠直觉得这些味道在鼻子里打架争第一，干脆回到了第一根管子下面。
“还是用普通的水吧，不然这一身的猪味没洗下去，再掺上别的佐料能凑一盘杀猪菜。”
搓下三层泥后，清珠不敢再搓，一是怕把这层皮给搓漏了，自己要是像个漏气的气球似的再来一次裸身飞天，可没脸见人。
二么，怕再搓下去下水会堵——已经快堵了。
洗净身体换上浴衣，身体格外轻松，好似卸掉铠甲、插上翅膀了似的身轻如燕。也不知什么材料做的，这浴衣轻薄顺滑不沾水，还挺保暖，比阿松给的魂衣还舒服许多。清珠边考虑以后来汤馆接活，边沿竹林里面寻桂叔说的石阶。只见两点流萤一闪而过，不一会又在不远的石灯上明灭，照出了一条上山的路。
清珠拾阶而上，山上竹林又高又密，头上仅一线可见天光，此时也被星河填满。
好像以前也走过这样长长的台阶，尽头高高远远，在头顶凝成一点光斑看不清楚，但一定有人在那里等待自己。至于那人是谁，为什么等，便是在当时，自己也不清楚吧。
眼前的这位清珠倒是很清楚。
台阶戛然而止处，是一汪冷泉，里面漂着只醉死过去的小黑猪。
“你这家伙，喝多了不能泡澡你不知道吗？”顾不得水冷了，赶紧跳下去打捞落水猪。
“醒醒醒醒，可别让我给你做人工呼吸啊。”小黑醉的黑里透红，被按在池边反复摩擦，才张了口。
“起开，我还没喝够，我还可以，嗝。。。”
“再喝你就可以做标本了，不过你喝的什么醉成这样！”
“他喝的是松月酿，醉了在这醒酒的。”
说话的是个女子，远远地坐在池子尽头的树影里，穿的和清珠是一样的浴衣，手里托着酒盏，一饮而尽。
清珠低头细看这池水，确是绿波含月，映得人心似归鸿踏雪，雪化春回。
“为什么。。。要在这里。。。喝酒呢？”
“因为喝醉了才能泡这醒神汤，清珠公子想要凝魂固魄，再塑金身，就先要靠这里找回些记忆做引。”
“你认得我，”清珠想起桂叔认得他的原因，猛抬头解释 “那个。。。总之是个事故。”
“清珠投于浊水，则浑浊尽去，彻底澄湛。置之泥淖，则涌出泥上，卓然独存。”
那女子把酒盏斟满，放在浮盘上推向清珠。
“所以汤馆上下都很欢迎你来这里。我叫阿月，在这儿帮忙的，自然也知道你。”
清珠端起漂来的酒盏，倒是不急。自打穿上这层皮，什么汤没灌过，唯独酒是一滴没沾。
“就是个称呼，可没有那些神通，不过若是净水清泥的工作，倒不成问题”。
那酒汤内转月华，香幽色莹，清珠抿了一口，直觉辣中带甜，甘烈冲鼻，待进去肚后，尽化作暖流漾向四肢手脚，只舌尖留下一点清苦松香。再分几口细品回味，喝尽后身上竟再无一点凉意。
“你若想试，阿金自然是高兴的，不过阿松就少了个助手。。。他一定没少让你出苦力吧。”
“我可以晚上来汤馆，白天在医馆，两不耽误。不过你怎么知道是苦力呢？”
清珠只觉得好笑，难不成还有别人也被这么锻炼过吗——本人深表同情。
“如若不是，就不能喝这第二杯，你岂不亏了。”
清珠立在水中，只见池那畔的身影提着酒壶绕池而来，由暗到明，及至朗照处，才看清这位阿月姑娘。
松风水月，原来如此。
清珠拨开酒盏，伸手讨她手上的酒壶。
“一饮暖身，二饮入梦，再多就是小黑这样。你要是也一醉不醒，可没办法把你们弄下山。”
“那我保证一定醒，醒的时候你还在这里吗？”
“那要看是什么梦。”
阿月把酒壶交到他手上，下石阶去了。清珠一口气把酒喝了个干净，搂着小黑靠在池边坐等入梦。如果真能寻到些忘记的人和事，那最好是有情的人，和开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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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十，老十，发什么呆，你到底怎么想的？”
“啊？”
“看来是真受打击了，连醉春楼的美人都不理。来，三哥今天好好开导开导你。”
“三哥，你。。。”
是了，眼前这位锦衣华服的男人是自己的三哥，从小他就总带着自己到处捣蛋。如今已是二十有六的大龄青年，依旧不改爱玩爱美的本性——不光流连花丛带上自己，还自创了一套美人品鉴标准，大大丰富了他这个十弟油嘴滑舌的词汇储备量。
然而纵使理论再多，实践跟不上也是纸上谈兵。
“来来来，过往三哥教了你一些讨好女生的方法，眼看就要派上用场了不是！今天叫你来就是抓紧时间再精进练习。爹让你去北国和亲，你可要好好表现，牢牢俘获郡主的芳心。做成驸马，分得千秋雪水，才能解西边的磷谷恶焰，老四也能轻松点，说不定还能回来过年一起喝酒。”
“三哥这么有经验,你才是最佳人选。”
“朱世清，不要逃避问题。要不是你三哥我青春不再，面缚风霜，不然哪轮得到你。你双十年华，正是容貌上佳，等老了更不好找。”
“还有那么多哥哥没成亲，怎么偏从小的来？”
“儿大不中留，你其他的哥哥不是在属地平患，就是在朝中担负重任——只有你及冠却无事可做。若不去为国分忧，岂不是浪费了你的出身。”
“啊，可是就算去了北国，也不一定成功。提亲的不只咱爹一个，最终还要比试定胜负的，我肯定不行。”
“这么没信心？”
“我这些天和城里的千金小姐们一一表白求婚，没有一个答应——原来平日里对我的好都是假的！关键时刻没有一个可以托付终身！”
“早和你说过，暧昧是小姐们的消遣，逗你玩儿的，做不得数。除非。。。”
“除非什么？洗耳恭听。”
“除非，她是个傻子。几句甜言蜜语，温柔礼貌的关怀照顾，再加上你这张脸或是礼物，就芳心暗许的傻丫头。”
“我倒是想碰上一个来解救我，爹说除非我有非娶不可的结婚对象否则必须去。怎么办，北顾终年冰雪盖山，冬天更是苦寒无比，爹是不想让我回家了!”
“你把郡主的心抓住，她说不定能陪你回来过年。”
“三哥！你这是见死不救！等我到了北望就故意输掉，说是你教的，看你怎么和爹交代!”
“我这是临危受命调教你！你要是娶不成圣女，爹肯定把你留那刨够冰再往西边送！”
看着弟弟一脸绝望，三王子朱世贞缓下语气哄人:“老十，不管旁人怎么说，你都是爹最疼的儿子，哥哥们也最担心你。跟你和亲的郡主有绝世姿容，又是守护白山、名满天下的圣女。而你，是东来国的十王子，围剿惘兽时一战成名的年少奇才——虽然从那之后废柴了七八年，但也终归出落得亭亭玉立，就这么嫁了三哥还真舍不得。。。”
“我就知道你们是把我当女儿卖了换彩礼。”
“咱们的陪嫁也不差呀，咱家这些粮食、家畜也很值钱的。”
“比给你们娶老婆准备的更多更值钱吗？”
“那倒没有。所以哥哥们也都很感谢你舍己为人给咱家引进媳妇儿做贡献。这也是因为，咱家你最招桃花，还会下意识地炮制爱情给自己加分。”
三哥先说软话稳住十弟，小夸半句过渡开始布置任务：“这次，你要认真对待，好好提前练习，进一步挖掘自己的特质，不光恋爱，还要修成正果——来人，请白蕊姑娘进来。”
少时，只见水晶帘动，一名白衣女子款步近前，盈盈下拜。
“无须多礼，快开始吧。”
于是待嫁王子开始了“一见钟情之印象”、“创造特别感觉”、“由衷的欣赏”、“赠物传情”。。。等一系列相亲场景应用话术表情演练，直到口干舌燥面部抽筋。
而后白蕊姑娘也反馈了充（chu）满（mai）善（liang）意（xin）的互动评价：“百闻不如一见，王子殿下谈吐风趣，待人礼貌周到；相对时眉目情深且笃定，情话脱俗又恰到好处，感情热烈而含蓄，如何让人不心动。唯一的问题大概就是太完美了。”
朱世贞还是不满意。
“感情还要再真挚些，才能引导对方情绪同步。还有，别光顾着显示自己，把心思放在对方身上，让她觉得和你在一起的时光总是很开心，她就能被你吸引了”。临走前又再三叮嘱朱世清回去了多找女官练习听取反馈建议，可惜头昏脑胀的十弟却听不进去，只想早点回去休息。
送走三哥，王子殿下举杯对月消愁闷：“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游戏一世忘死生。”
“论世间薄情者，果然首推公子清珠。”朱世清回身，原来白蕊还在帘后。
“萍水相逢太多，我不曾许过什么人情意，姑娘可错怪我了。”
“枫燃尚有烬，霜白怜秋蕊。公子既是无情于我，又何必在枫桥赠诗安慰。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为了见你一面，我远离故国至此。。。”
“你如何，却与我无关。满王城的姑娘都知道我奉命和亲，情非所愿，身不由己。即便有几分真心的，家国利益面前，一味儿女私情未免幼稚可笑。”
“借口。。。既是情非所愿，身不由己，那我便帮公子一把，世上也能少一个错付真心的可笑女子了。”
王子殿下张大了嘴还未来得及出声，便被白蕊一掌贯胸，身陨魂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