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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鲸之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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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鲸之食
“你吃了那么多,怎么就这点力气?”顾焰记得朱世清一早就啃了五个馒头,喝了两碗粥,结果方便完没练几下就没劲儿了。
“我一直都是这个饭量,干吃不长胖,连小肚子都没有。“朱世清躺在地上掀衣服给魔王大人看。”没肉就没劲儿嘛。”
“清珠少爷,是腰腹用力,不是肚子用力。”
“腰在哪里?你掀给我看。”
顾焰懒得和他罗嗦,直接扯下朱世清的上衣,把筋缩、中枢、肝俞、胆俞、魂门、阳纲这几个穴位逐个点指狠戳。
“现在有力气了?”
“哼,不疼不痒,还没我六哥的针灸酸爽。啊~~~~”
顾焰干脆化气为针,一番蜻蜓点水。
“停!我有力气了,我继续。”
朱世清披上衣服,继续回地上趴着。
“快点爬,不是让你趴着。“顾焰亮出柳条和微笑,“不爬就抽你。”
“为什么是爬,我又不属蛇,换引体向上行不行啊?”朱世清的腿一用力就剧疼,像尾巴一样在地上拖出了一条道沟。
顾焰看不下去,又上前在他的承扶、股门两个穴位扎针。再往下摸到跟腱的位置轻轻的按跗阳和昆仑穴。
“大腿肌肉萎缩,没力量很正常。小腿有那么疼?一点都不能用力?”
“撤了珠子就能用力,就是钻心地疼。用上珠子就不疼了,但也没有知觉没法用力了。“朱世清疼得直咬牙,也不知道身上的汗是疼出的冷汗,还是晒出的热汗,”反正不是疼死就是疼死呗。”
“放心,疼是死不了人的”。
“那就是疼傻了疼疯了生不如死啊!”
“你哥也不给你想办法治?”
“错过时机了,那时候我小,我六哥也小啊。再告诉你个秘密,哈哈,其实我会飞,哈哈哈哈。”
难道真疼傻了?顾焰第一次遇见疼到笑出眼泪的人,赶紧停手。仔细看这位的眼神,也不像痴傻疯癫的样子。
“你是不是按到我的笑穴了。”
“人身上压根就没有笑穴。”
“那怎么疼着疼着突然就痒起来了?”
“嗯。。。你变态?”
“你想什么呢!”
“你想什么呢?哈哈哈哈哈”顾焰看朱世清羞愤捶地,也躺到地上仰头大笑。天真蓝啊,自己怎么和这小子这么对味——只要欺负他,自己就莫名开心。
“现在不痒了?”
“哼!”
“开玩笑的,东朱的男人这么小心眼?”
“哼哼!哎呦!”哼得太用力,小腿一抽又开疼上了。
顾焰继续按,没到一刻钟,朱世清又从疼得龇牙咧嘴变态为笑得合不拢嘴。
“你现在用力试试,反正是痒,痒着动总比疼着动强吧。”
“也疼,现在是又痒又疼。”
“站起来试试?”
朱世清慢慢拄拐支起身子,忍着钻心的疼,慢慢把身体的重量落到脚上。
再忍忍,还能撑。。。
至少撑到扔掉一边的拐杖。。。
还差一点点。。。
“好疼啊,娘啊。。。”
“停。”顾焰在朱世清晕倒前把他架了起来,放到地上。这孩子都开始喊妈了,之前再疼再累最多喊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哥,爹妈可从来没喊过。
“脚踝那里好像有人拉大锯,还是疼。”
“珠子呢,赶紧用上。”
“不用,用了就白疼了。”
“成,祖宗,还是我给您老按穴位吧。”
这一天下来,朱世清不是疼得流泪,就是笑得流泪,如果还有剩下的泪水,那就在魔王的霸蛮中屈辱地往心里流。
好不容易练到亥时,胳膊和腿都软成面条,连擦眼泪的力气都没有。
”男子汉大丈夫,留血流汗不流泪!你们东朱养儿子这么娇气?北顾的小姑娘,四岁以后都不哭了。”
”这是生理泪水,自己往外冒我有什么办法?我也觉得很丢人啊!”
”自己弱还有理了?那你就哭吧,我就看着你哭完整个训练!”
“你凶什么凶!从今天起我不喝水了!”
“那点水哪够,你眼睛里装的可是海!”顾焰敞开上衣晒勋章:“看见没,六岁的时候,这直接捅穿了,一滴眼泪都没掉。”
朱世清呆呆地看着他身上的伤痕,忘了呼吸。月光照得顾焰身上雪亮,伤疤更是鲜明得刺眼:一共三处,两个新一些的是野兽抓伤后又缝合的,虬结在左腰和右胸;顾焰指的那个在左边锁骨下面——最小,也最深。
朱世清垂下眼,握着拳头不做声。
“喂,吓到了?你五哥受的伤不比我少吧。”
“本来他武功就好,上面还有哥哥护着。受的伤也是小伤。”朱世清回答得心不在焉,声音像没吃饭。
“你敢说我武功差!好小子,俯卧撑一百个,爬圈再加十圈,现在开始。”
“你不是有哥哥吗,他们不帮你。。。你们关系不好?”
“你说顾博阳和顾连城?哼,我是主家,他们旁支的不配帮我。”
“我也不是主家,额,不是大夫人生的,只有大哥二哥是。三哥往后都是侧室的孩子。”
“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你是弟弟嘛,就应该有人罩着。”
“哼!你也只比我大两岁而已,能有多大差距!腿好了我就跟异人拜师,什么主家、旁支的都不是我的对手!”
顾焰觉得对付喜欢叫喳喳的熊孩子,行动比语言的刺激效果更明显。干脆放下柳条,抽出刀来——这几天一直是个枕头——舞了套刚入门时练的刀法。
最基础,却也最刚猛。
朱世清身边的枯枝落叶都被斩成两段,还是绝对的平均分配。
“我也要练这个。”
“我可以教你。但是,你得先站起来。”
朱世清收起眼泪,咬牙继续坚持。
“你教你的,我看会了以后就能练。”
“唉~世人说一念成佛,一念成魔——纯属扯淡!都不如咱们清珠公子,一念止泪。哎哎,屁股下去,撅屁股等板子呢?”
朱世清跪在地上做俯卧撑,屁股已经不知道怎么摆了。已经五天了,每天的训练都在增加新的挑战,好不容易完成了,浑身上下没一处不疼,腿上的疼相比之下不那么明显了。
“已经五天了,你哥哥们还不回来,真放心你啊。”
“他们忙。”
“好想去镇上耍,总闷在这吃斋念佛没意思。晴姐和惜雄的病应该也好了,正好去看看他们。”
“你想去买橘子?”
“可不是,现在只有枇杷吃,还得被素今念。”
“背我去!”
“你要是能站起来,我就背。”
朱世清二话不说站给他看。
“嗯,坚持住。”
“多久?”
“一刻钟?”
“你杀了我吧。。。”
“行了,给你按完就走。“顾焰一指点倒棍儿似的小孩,坐地上给他按腿。
“已经是个奇迹了,我都没想到还能站起来,谢谢你。”
“你是几岁摔伤的?”
“六岁。”
“六岁,呵,已经能明白事理了。”
“嗯,也是最淘气的时候。”
“板凳坐了六年,不好受吧。”
“那也没你惨,你们北顾那么危险吗,说捅人就捅人,还是孩子。”
“在北顾,六岁不算孩子了,能跟大人去山上打猎了。”
“难怪你姐姐十二岁就能战异兽。我也十二,才刚能站起来。”
“你和她比什么?你总提她。。。你喜欢她?”
“不!是!。。。可能有一点。。。好像也不是,反正我就是挺佩服她的。”
“哈!你不佩服你哥,反过来佩服我姐?我真是同情你的哥哥们啊。”
“你不懂,懒得和你说。”
“呦~还摆谱。那是我姐,你做梦吧。”
“她这次怎么没来?”
“来不来都得嫁,索性不来。”
“嫁谁?”
“世家联姻都一样,价高者得。”
“她愿意?”
“她就一个条件,嫁的人得打得过我。”
“顾大哥~”
“哎~~~你可不要这么看着我啊,喊哥也没用,我是不会放水的。”
“你姐姐长得一定很漂亮。”
“和我差不多吧。”
“嗯。。。”
“什么意思?敢说我丑你死定了!”
“不一样啊,你好看是帅,女生好看是美。”
“哼,算你有眼光,走啦。”
两人到镇上时,家家户户刚点上灯。
虽然镇子远离都城偏居西南,但也有近千户人家。
星未醒,月未升,淡紫色的天幕下点着万家灯火,怎能不让人想家呢。想故乡的风景,想邻里的炊烟,想母亲厨房里飘出的饭香。
此时,客栈后院的江湖客一点都不想家,都在欢乐地八卦着。
“今天朱家五少和顾博阳居然打平了!”
“顾家果然凶猛,听说娃娃都能上战场的。”
“顾家的比朱家的大些,也正常。不过听说五少前面连战好几场,可能体力不够了。”
“他这些天可把能挑战的都打了个遍。围猎的盘都没他单日胜负的盘下注多。”
“美人的盘也该再续一次,我改押顾晴小姐先嫁出去。这朱世贞天天探望,嘘寒问暖,关怀备至,我看有戏。”
“你看见人家嘘寒问暖了?那是朱世春去给人家治病。”
“治病要兄弟几个一起去?”
“那谈情说爱也不可能带着兄弟啊。我还是押隋露露,华春野天天去隋家串门。”
“人家那是为了生意才走得近,朱世杰也天天去啊。”
“五少没戏,就知道比武,除非隋家比武招亲。”
“说到比武招亲,听说圣女都要招婿了!”
“真的假的?”
“怎么可能?圣女?顾雪衣!”
“看着吧,我有内部可靠消息。顾家这次要嫁两个女儿!第一的入赘娶圣女,第二的没准就娶顾晴!”
“哎呀呀,那华春江怎么办?我押了她!”
“顾家有意和南国通商,顾氏兄弟理论上应该讨好华二小姐才对。”
“那是顾家国君的意思,下面旁支的不见得这么想。而且我看华二小姐根本没嫁人的意思,天天男儿打扮和姬莺莺倒像一对。”
“嗐,可不敢胡说。姬家齐家关系走得近,怕是要结秦晋之好。“
“那也要受得了齐家大小姐,甭管是嫁还是娶,她都不好处。”
“所以没人押她啊。”
。。。
参与的人多了一倍。顾焰背着朱世清挤不进去,干脆还蹲柴火垛上听。
“我三哥还让我押隋小姐,唉,算了吧。”
“都说了让你押我姐,你不听。”
“你和我五哥谁厉害?”
“我比顾博阳厉害,顾博阳打平了你哥,那就等于我比你哥厉害。”
“那你姐不是嫁不出去了?”
“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再说,就算有人赢了我,他也未必愿意当上门女婿。”
“那你想她嫁什么样的人?”
“。。。不知道,我想什么,有用吗?”
“那她呢?想清楚了才能嫁,是人出嫁,不是身份出嫁。。。”
“你烦不烦,和你又没关系。”顾焰往堵局里又扔下二两银子,“押顾雪衣。”
说完背起朱世清就走,飞身去往顾晴的客房。
“你生气了?对不起,我就是问问,没别的意思。。。你姐姐那么好,肯定能嫁个好人家的。”
“这一众世家,哪个不是好人家?”顾焰飘落到房顶,把朱世清放上屋脊。“就连你,不也是占了个王子的身份,才有资格提亲吗?”
“你!”
顾焰走了,顾晴应该是住在阁楼的雅间里,顾焰一步掠到窗外,敲都没敲就进去了。
朱世清一个人坐在屋脊上,把心里的话说给吹过的风听:“我才不是王子”。
“不是王子,你能是谁?”屋檐立了个人影,不知何时到的。
“三。。。三哥?”
“我看看,哎呦老十啊,几日不见,分量见长。”朱世贞把弟弟背下房顶,回屋交给了六弟。“好好看看他,是不是吃了秤砣了。”
“怎么不坐车了?小八好不容易造的。”朱世春伸手搭脉。
“坏了。”十弟觉得都是八哥的错,车不坏就不会找人合作,就不会被人欺负。。。可也没法医好腿了。
“那你得好好想想怎么和他解释。”六哥一想到小八的火爆脾气就叹气。
“反正。。。就是坏了。”十弟有点心虚。
“那你解释一下为什么心情不好?”六哥继续哄孩子。
“你们把我一个人撇下,还好意思问我心情为什么不好!”十弟见缝插针开启控诉模式。
“一个人?那谁把你放楼顶的?你自己爬上去的?”三哥出马,切中要害。
“哼!不提也罢!”
“哦~你的不提也罢在外面听了半天,刚走~”
“啊。。。哼,走就走,我今天不回去了!”
躺在床上闭上眼,白天训练的成果,这时候都来找他了。朱世清只能一边忍着酸痛,一边迷糊做梦。他梦见碧海青天,海风徐徐,阳光缓缓——背上还靠着一位姑娘,看不清脸,但他确定,她就是自己喜欢的那种好看。
“他没把清珠带在身上。”
“那不得疼死?”
“有人解开了他腿上的穴位,旧伤也已经开始痊愈。”
“难怪结实了不少,应该每天都锻炼了吧。”
“可如果痊愈了,清珠。。。怎么办?异人说病愈则还。。。”
“爹不会同意的。六年都拖过来了,得想其他的办法。”
碧海青天,海风徐徐,阳光缓缓。清珠被海浪里夹杂的人声吵醒了,一时间分不清自己是在床上,还是海上。背上靠着的姑娘还没有醒,看得清脸,也确实就是自己喜欢的那种好看。
“阿月,涨潮了。”
“多谢清珠公子提醒。你。。。”阿月听见清珠笑着唤她,也睁开了眼,本想问他做了什么好梦,却发现清珠没有看她,而是望着奔腾的潮水,笑得让人心疼。
“别叫我清珠了,也别叫公子了,叫阿清吧。”
“手。”这次换成阿月伸手,等清珠来牵。
“干嘛?”清珠的身体下意识听话照做。
“脸上挂假笑,心里是真哭。魂衣能卸外力千钧,却兜不住心灰半两,有情绪就释放出来,不要憋着,会炸。”
“我。。。梦到一个朋友。梦里不知道他终会因我而死,醒了,就清楚了,心里。。。不好受。他总说,男子汉流血不流泪,最讨厌人哭我。。。”
“他不是那个意思”,阿月轻叹一声,上前搂住伤心珠,伴着浪涛的节奏轻声吟诵:”君有丈夫泪,泣人不泣身。吾悲自来去,为生不为人。不若无生始,不若无相形。可若真如此,又如何相逢?悲歌以当泣,远望以当归。再见汝魂时,笑我今日愧。”
“再见汝魂。。。要如何见?”
“世事轮转,总会相见。就算认不出,识不得,也会见到。”
“然后再相识一场吗?”
“嗯。”
“也好,下次,换他来哭我。”
“你这么好哄,你朋友知道了肯定要笑死你。”
“让他来,我哭死给他看。”
“好!为了这个也要打起精神来。”
海浪终于跳上巨石,灌注进鱼缸。小鲸鱼很开心,可以出去蹦高玩儿了。
深海传来杳若穹音的呼唤,小家伙回以啁啾鸟鸣,乐不思归。
“它会学鸟叫?”
“开心的时候叫声是很像。”
“真好,我们不是要探念检查它吗?开始吧。”
“行啊,你先陪他玩,我去准备一下。你别探念它,不是闹着玩的,会伤到。”
“。。。我之前伤到你了?哪里不舒服?怎么。。。”清珠立刻想到上次自己探念阿月,真是太鲁莽了,不由懊悔自责。
“没有,我是怕你受伤。你情绪不稳,魂都没归到正,就要给别人看病,阿松要是知道得把你这层皮扒了。”
清珠羞愧得说不出话,当下沉心静气,认认真真地把自己当个球,去陪小鲸鱼玩。
阿月回到船里取了副手套仔细戴在手上,看海里一人一鱼玩得开心,才松了口气。
世事轮转敌不过人性残忍,还好清珠公子长的不是玻璃心。
阿月游到小鲸旁边,清珠正悬在小鲸背上享受喷气按摩,一口气喷完,又掉回海里。
“你该上重量了,等回到村里,就开启二阶治疗方案。”
“好,拜托你啦。”
“是回阿松那边的村里。“
“那我还能来吗?“
“当然。”不过你可能会忙得没有时间过来。
阿月抬手搭上小鲸的嘴,从头一点点抚向鱼尾,上下左右往复几次,便已是两个时辰过去。对身体的检查和探知念头不同,不仅耗时间也耗体力,尤其是对小鲸这种大体型动物,越是深层探查,越损耗精神,还可能会让它不舒服进而不安,挣扎造成误伤。
清珠在小鲸头边和它说话,转移可能产生的不适和异样感。就在阿月探查到腹部某处的时候,小家伙突然呜呜地叫了起来。霎时悲音震海,阿月还好,清珠直接被震出老远。阿月赶忙收手,冲过去捞起清珠,见他没事,再两人一起慢慢安抚小鲸。
【肚子疼,里面有东西搅了一下。】
【你吃过什么?】
【好多磷虾,还有小鲱鱼】
【没有别的?】
【没有。。。】
【你是和其他伙伴一起捕食的?】
【我们都在北海吃虾,小的都是一起捕,一起吃,一吃就吃好久,因为路上没有可以吃的鱼。。。经过东海的时候,我发现有漂亮的鲱鱼。妈妈不让过去,我临走前偷偷尝了一口。】
【漂亮是什么样?】
【就是。。。很温暖,特别有食欲,一看就想吃的样子,其他的不记得了。】
【是不是金色的,比普通的鲱鱼细?有没有弯成勾子形状的东西?】
【是金色的,会动的,不是钩子。】
两人浮上海面,阿月沉吟不语,她觉得,小鲸吃的肯定和伤了阿金的东西有关。
“那是什么?”清珠想起阿松说的黄金勾,难道阿月怀疑这贪吃鱼吃了钩子?
“不管是什么,都要催吐,让它吐出来。”阿月凝神思索片刻,转身拜托清珠:“已经开始退潮了,时间紧迫。我需要催吐的药,要大计量的。请你去找阿松帮忙,他知道该怎么办。”
“好,我这就去。“清珠知道事情紧急,立即动身。
“阿清。谢谢你,路上小心。”
“回船上等吧,我马上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