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捅了男朋友以后》挽七

3、第 3 章

　　光怪陆离的画面一闪而逝，眨眼间，一人一兽从教室内来到室外。

　　这里的天空既不澄澈也没有云朵，是一种仿佛怎么也擦拭不掉的黯淡的灰色，压抑感十足。仔细嗅嗅，空气中还残留着明显的硝烟。

　　这里不是和平安宁的弘澜星，这里是永远充满杀戮与死亡的影界。

　　在影界挣扎了无数年的影兽比谁都清楚这一点，它瞳孔紧缩，脸部肌肉控制不住地抖动。

　　为什么这个女人穿越空间裂缝这么轻松容易？当初即便它再小心谨慎，也花了很长时间才侥幸通过缝隙进入弘澜星。

　　……是她？

　　深切的忌惮席卷影兽的身躯，却在下一秒被源于本能的恐惧震慑到失语。

　　它一下都不敢动，也不能动，竭尽全力只稍稍转了转眼珠子。

　　灰暗的天空下，不远处，矗立着一座遍布精心打理过的鲜花与藤蔓，温馨而生机勃勃的花园。

　　花园美好的像坐落在弘澜星，而不是满是阴霾的影界。它是那么的格格不入，异常显眼，显眼到随便一只影兽看到它，心中都会油然而生出一股强烈的破坏欲——

　　这些存在、这种东西凭什么长在影界？

　　然而紧随其后的，是深刻入骨的疼痛。疼痛教会影兽们克制心中的破坏欲，让它们学会恐惧，让它们臣服。

　　“人类？”

　　伴随着突然响起的低哑声音，气息奄奄的影兽再无声息。

　　池鱼定定地看着充满鲜活气息的花园，好一会儿才松开手，无视花园外几个似模似样的人影，径直走向中央由藤蔓组成的小屋。

　　“想死？”男人闪身挡在池鱼前进的路径上。

　　拦路的“男人”有着一头火红的头发，身形、外貌和普通弘澜星男性几乎没有任何差别，甚至称得上优秀。

　　除了他身后那条长满黑色鳞片的尾巴。

　　毋庸置疑，这是一只拥有相当成功的人类拟态的高阶影兽。

　　另外几名站立的“人类”情况相同，都是拟态出色的高阶影兽。

　　如果班长在这里，如果任何一个稍微旧情的猎杀者联合会的人在这里，都会大惊失色。

　　十五年前，联合会折损了当时几乎三分之一的成员，才成功消灭一只拟态完整、潜伏人类世界已久的高阶影兽，这里竟然有好几只？

　　消息传回去，绝对会在人类知情者间引发大地震。

　　无独有偶，面对单枪匹马的池鱼，红发人形拟态心里也顾忌满满。

　　意外落入影界的人类虽然极其稀少，总归有几例。先前他不甚在意地晃了一眼，根本没把这个人类和进化不完全的同胞放在眼里，下意识延展领域，谨慎地用动静最小的方法击杀对方。

　　——谁叫他们跑到这儿来，万一动作大点吵醒了界主，那就惨了！

　　他面色严肃地看着“幸存”下来的人类，琢磨这人刚才是怎么躲开攻击的，接下来又该用什么法子处理她。

　　红发人形拟态背后长尾骤起，闪电般延伸，刺向池鱼眉心，快得只依稀听到猎猎破空声。

　　下一秒，他身形一矮，就地翻滚。

　　啪嗒。

　　充作试探的半截尾巴被砍断摔在地上，本人则险之又险地躲开看不见的无形刀锋。

　　清除完路上的障碍，池鱼没有乘胜追击，更没再给予丝毫关注，神情专注地一步步走向花园。

　　黑色的血液从截断面滴落，红发人形拟态却满不在乎，转而看向几名同伴。

　　“是那边的硬茬子，扎手，一起上。”留意到黑发女人离花园越来越近，他压低的声音里多了几分焦虑。

　　同伴们却一动不动。

　　红发人形拟态：“？”

　　同伴之一同情地看着他：“那是池鱼，人类的首席猎杀者，也是……”

　　“……也是界主的女朋友。”

　　红发人形拟态看着池鱼轻而易举地穿过界主设下的封锁，熟门熟路地进入藤蔓小屋，震惊到麻木，“我现在考虑转生还来得及吗……”

　　小屋内——说是小屋，其实就是个小亭子，外面裹了很多藤蔓遮挡视线——摆放着一把宽大的藤椅，椅子上是一名闭目沉眠的黑发男性。

　　池鱼脚步顿了顿，慢慢坐到藤椅上，依偎进男人的怀里，贪婪地凝视着他。

　　深邃的轮廓，高挺的鼻梁，冷淡的薄唇……池鱼用手一点点丈量这张无比熟悉的俊逸的面孔，反复加深脑海中的记忆。

　　“醒醒，我的‘睡美人’。”

　　最后一丝尾音消弭，池鱼倾身，毫不犹豫地撬开郁枢的嘴唇，吻了上去。

　　她吻得很肆意激烈，仿佛诉说着积攒了多年的相思与情意；她一点都不愿意闭上眼睛，不舍得放过丝毫重逢时间。

　　沉眠的男人很快开始回应。

　　郁枢睁开眼，显露出一双幽红到邪肆的瞳孔。他的动作却截然相反，无论是搂着池鱼的手臂，还是褪去冷淡的唇舌，都温柔极了，温柔而绵密，直引得人溺毙其中，无法挣脱。

　　他们断断续续吻了很久，池鱼终究是人类，体能比不上郁枢，呼吸急促起来，偶尔会漏出一两声轻喘。可即便如此，她依然不愿意移开一丁点视线。

　　能死在这双眼睛里，真的太好了，她看着眸色愈深的郁枢，看着映在红眸里神情餍足的自己，笑意盈盈。

　　“把花园搬过来，费了不少功夫吧。”池鱼声音含糊而怀念。

　　这座违反常理在影界盛开的花园，是一比一复刻的她和郁枢在弘澜星住处中的园子。她很久很久没再踏入过那里。

　　郁枢过了会儿才放开池鱼，把人往上搂了搂，让池鱼靠得更舒服了，才不紧不慢地说：“还行。在弘澜星时习惯打理花园，记得清布局，复刻一个不难。”

　　郁枢说的轻松，就算种子、土壤等是通道关闭前带过来的，在寸草不生的影界维持一座花园仍然极难。

　　池鱼自然清楚这一点，但更令她好奇的是：“为什么不建主屋？”

　　郁枢：“‘家’的前提是我们都在。”

　　那座远离人烟的别墅曾经是他和池鱼的家。

　　“你喜欢布置，我们新家的位置、风格由你来定。”郁枢回答的自然极了。

　　池鱼向来吝于在外人面前表露情绪，这会儿脸上的笑却没停过。

　　“好啊，”池鱼心情非常好，哪怕耳边响起玻璃破碎一般的声音也没搅乱她的好心情，“就这么定了。”

　　“嗯。”

　　她只是有点可惜。

　　“可惜时间太短了。”

　　池鱼垂下眼帘，低低地抱怨了一句，继而抬眸，笑着说：“我要杀死你了。”

　　“好。”

　　雪亮的长刀被召唤出，池鱼微微侧身，握紧长刀，轻而快地捅穿郁枢心脏。

　　鲜红的血液在藤椅上蔓延开，沿着刺穿椅子的刀身流淌，肆意染红绿意盎然的地面。

　　池鱼盯着刺目的血液出了会儿神，转瞬被郁枢咬住嘴唇。

　　“不专心。”他轻笑着，全然无视生命力不断流失。

　　池鱼主动揽住郁枢的脖颈，加深这个吻。

　　一时间，亭子里变得很安静，安静到只有液体涓涓淌过的声音，逐渐湮没绿色空间，只余不详的暗红色，透出衰败的迹象。

　　盛放的花朵开始凋谢，遒劲的藤蔓开始枯萎，这片郁枢花费大心思打理的影界中唯一的小小绿洲开始凋零。

　　池鱼和郁枢浑然不在意，他们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感知彼此上，他们像末日中相拥相吻的最后幸存者，只有彼此。

　　池鱼瞳孔涣散：“……再见，郁枢。”

　　郁枢嘴唇苍白：“再见，阿鱼。”

　　池鱼恋恋不舍的闭上眼睛，气息微弱。

　　“……池鱼女士，你醒了？”

　　叶薇时刻关注仪器，发现数据波动后立刻来到病床前，温声细语地问：“感觉怎么样？”

　　池鱼睁开眼，在叶薇的帮助下坐起来。

　　一缕白发拂过她的手背。

　　叶薇半点没在意池鱼的沉默，拿出专业心理医生的态度，声音轻软：“睡得还好吗？”

　　池鱼醒过神，慢慢说：“很好。”

　　叶薇回忆仪器上剧烈波动的数据，和99%是噩梦的结论，小心询问：“是不是做了个梦？”

　　池鱼点点头。

　　“我梦见了男朋友。”

　　池鱼莞尔，神情轻快：“是个非常非常好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