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捅了男朋友以后》挽七

4、第 4 章

　　半个星际月前，混沌星域。

　　“……老大，那边好像有个生命，还是活的！”

　　莱茵接到下属的通讯，皱着眉紧急驾驶飞船赶来。

　　只见神秘无垠的星空中，一团红色的光悬浮着。

　　对于莱茵这支开拓者小队来说，这场景不算罕见。混沌星域，位处星际联盟版图边际，遍布诡谲的空间缝隙，充斥着未知的秘密、莫测的危险，绝大多数星际生命终其一生都无法踏足，更有着无数千奇百怪的事物和现象。就连专门探索这片星域的开拓者，一不小心也会采坑甚至倒霉地折进去。

　　但问题关键是，据他们的专用探索飞船反复扫描，那团光里有个胸口还在微微起伏的人形生命。

　　什么样的生命能在太空中长时间呼吸？那团光在这之中又起了什么作用？最新内部成员失踪名单在哪儿？那个生命是否是……

　　开拓者们思绪万千，一边按流程靠近光团，实施救援，一边对这团光和光里的生命保持警惕。

　　莱茵作为小队队长，头一个接近红光团。他谨慎地伸出飞船手臂支架，虚虚托住光团，慢慢往回收。

　　仿佛知道来人的善意，红光在莱茵等人绷紧的神经中闪了两下，随后熄灭，露出一名安静沉睡的陌生女性。

　　莱茵心一沉。

　　他生怕女性失去光团后无法在太空中呼吸，快速用机械将人接进飞船隔离室。

　　“好消息，全身器官只是轻微衰竭，能治，身体机能也保持的较好，容易恢复。坏消息，不认识，她不是我们的人。”莱茵的副手站在隔离室外，目光扫过第一时间被送进医疗舱救治的女性，啧了两声，“更坏的消息，看看医疗舱的初步报告，手部、肩部等部位没有茧，皮肤光滑娇嫩，再看看这张放娱乐圈里也一骑绝尘的脸，八成是精心养出来的大美人。”

　　“废话那么多。”莱茵推门进来。

　　副手：“老大不要那么冷淡嘛。”顿了顿，他小声嘀咕，“再说这儿哪是废话。”

　　莱茵：“嗯？”

　　“她的身体数据和任何一个已知种族都匹配不上。”副手指指医疗舱报告，无奈摊手，“既然如此，基本可以确定，她来自没有和星际接触过的未知世界碎片吧？”

　　星际联盟起初不这么叫，很久很久以前还是帝国制度。有一天，帝国发现一个全新的、陌生的世界与帝国所在世界发生碰撞，两方的领土一定程度上互相重叠，而放任空间重叠的后果是世界破碎甚至毁灭。

　　帝国和新世界为了各自的生存，为了自己世界的存续，打了很多年，直到又和一个文化、发展方向不同的世界撞入重叠区域，加剧世界毁灭的速度。

　　多方斡旋、考量下，三个世界握手和谈，共同想办法阻止彼此世界毁灭，和谐发展生存。

　　自此，星际联盟成立，深入研究后提出维度区别、世界碎片的概念。

　　每个独立的世界为一个世界碎片，每个碎片维度各不相同，不同的维度保证彼此即使空间上重叠，也不会发生物理上的碰撞，确保互相安全。但世界在发展，碎片维度也会发生细微的变化，其中就有一种可能，当两个世界碎片空间上产生接触时，维度恰好变化，进而不经意间和别的世界碎片维度重合，产生物理联通。

　　发展至今，“救世”流程已完善成熟成功，前前后后有数十个世界碎片加入星际联盟，而常驻空间最混乱的混沌星域的开拓者队伍，即是由各世界精英组成，专为发现、稳定新世界碎片成立。

　　“她应该是意外通过了世界碎片间新产生的空间缝隙，跑到我们这边来。”副手耸耸肩，“咱们的世界又不满足了想要新朋友，就是不知道这回要花多少时间，这位大美人又能不能支撑到那一天。”

　　开拓者拥有极其丰富的新世界碎片融入经验，很了解融合先期可能出现的情况，面前女性就是个“不幸从楼上（原世界）掉到楼下（星际联盟），结果发现从楼下回楼上的梯子断了，得一点点修上去才能回去”的显著例子。

　　他老大莱茵实际上也属于这样的案例。

　　但在副手看来，和性情坚韧、努力适应联盟，后来还加入开拓者队伍的老大相比，她看上去太娇弱，能不能接受这种变化都是个大问题。

　　“不知道大美人担不担得起桥梁任务。”

　　一个了解星际联盟行事风格、准则的新世界生命，在联盟和新世界碎片谈判时能让开拓者少费多少口舌啊，能提高多少效率啊。

　　副手在心里感叹，这回八成无了啊。

　　莱茵不置可否，没表露任何看法，无论是在副手面前，还是池鱼本人面前。

　　池鱼身体状况确实不算差，在医疗舱里躺了一天就醒了，很快通过副手——能力是心灵交流——和莱茵展开交流。

　　“……情况就是这样，女士。”莱茵流利说明当前状况，“我们现在正在飞往开拓者驻混沌星域常驻地，那里医疗条件好，方便你修养。”

　　莱茵细致平和地说明池鱼到常驻地后会有个更全面的检查，语言问题会得到更方便的解决方案，以及其它待遇如何如何。

　　“谢谢。”池鱼脸色苍白，但神情寡淡平静，“那么我有什么义务？”

　　莱茵缓缓说：“我们希望你好好看一看联盟。”

　　池鱼眉梢轻挑。

　　“我们无法干预世界维度变化，只能选择接纳新世界碎片。”莱茵郑重道，“我们希望这个过程是和平的，希望你将我们的理念传输回你的原世界，我们绝不希望历史上的悲剧重演。”

　　池鱼敏锐地问：“哪怕对于联盟来说，新世界的生命是完完全全的异类？”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放之四海而皆准。

　　“异类变多，也就普通起来。”莱茵回答得很冷静。

　　数十个世界碎片，有多少种生命？有多少形态不一的智慧生物？有多少生活空间、方式不同的种族？太多了，星际容纳了太多不同生命，已发展成一个海纳百川的联盟。

　　“普通的异类……？”池鱼倏地笑起来。

　　冷淡的美人展颜一笑，笑得前所未有的灿烂，惹得副手忍不住用余光瞥了好几眼，最后忍痛眼观鼻鼻观心安静当工具人。

　　莱茵并未移开目光，但他眼底一片清明。

　　“我喜欢这个世界。”

　　池鱼笑了很久，“我会好好看这个世界。”

　　莱茵因为池鱼最后的话眸光微动，面上依然客气地说：“这里是一份简单的协议，协议内容即是我们刚刚交流的东西，回驻地拿到翻译器后你看看，如果没什么问题，请在下面签个字，如果有异议，可以和驻地的人商量。”

　　他补充道，“请放心，这份协议只有法律效力，没有任何能力效力。”

　　初步对话告一段落，池鱼接过一张薄薄的纸，准备叠起来之后再看。指腹划过纸张边缘时，不小心被划破了一个小口子。

　　副手哎哟着女士怎么这么不小心，连忙将特地携带的治疗仪掏出来递给池鱼，教池鱼使用方法。

　　池鱼盯着小伤口愣了愣，犹豫片刻没有拒绝。

　　事后，莱茵在提交上去的报告中客观陈述救回池鱼后发生的一切，并按格式给出个人评价。

　　【……对联盟感官较好，可能有利于后续谈判，但危险性不明。】

　　副手看到报告疑惑地问：“危险性不明？”

　　大美人那张纸都能划到手哎！

　　莱茵盯着下属，有些恨铁不成钢：“你看她问‘新世界不愿意和平相处，联盟怎么应对’之类的话了？”

　　副手无所谓道：“说不定没想到这点？”

　　莱茵：“……”

　　继续这样你一辈子都升不了职！

　　半个月后，混沌星域开拓者常驻地诊疗室。

　　叶薇不动声色地回忆面前人的就诊记录。

　　【病人：池鱼，弘澜星（首次记录的未知世界碎片）人，星际预备公民编号……】

　　【病情：失眠、睡眠障碍，厌食，推测因骤然离开原生世界、环境，意外进入陌生星际世界引起……】

　　【危险性：低危（综合池鱼本人状态评定）。】

　　叶薇没有因为仪器给出的糟糕数据，和池鱼截然不同的轻松欣喜神态而流露出任何异状，态度、语气、神态拿捏都十分得当：“和男朋友感情……”

　　“很好，我和郁枢感情很好。”池鱼主动接道，眼神怀念，“每每想到他，就觉得要再努力，努力活到和他想见的那天。”

　　叶薇心中喟叹，跨越空间乃至时间的情侣么。

　　她和莱茵是夫妻，担任池鱼的心理医生后有权限浏览丈夫的报告，更询问过丈夫为什么对池鱼的危险性评价是不明，但现在她更愿意相信综合评定。

　　叶薇想，她一个心理医生，能做的只有帮助手下的病人得到良好睡眠。

　　更何况这个病人还是和曾经的莱茵境况相似的池鱼。

　　“我听前线的人说，今天凌晨发现了强烈的空间波动。”叶薇笑着安慰道，“这处波动离发现你的地方不远。”

　　池鱼转头看了眼窗外。

　　因为她醒过来，房间墙壁在叶薇的指挥下调整为单向透明，人造阳光透过墙壁洒在池鱼脸上，让本就精致得仿佛一碰就碎的白发玻璃娃娃一样的池鱼更加不似凡人。

　　“希望一切顺利。”池鱼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