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凶》非如是

9、要挟

　　赵荣手一抖，下意识地把办公椅往后蹭去。

　　乔东宁扯出个地痞似的笑脸：“汪海的事，你干的？”

　　赵荣一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说谁？”

　　乔东宁拉下脸：“你不知道？不是你和汪海做了交易，让管筱红把我骗去陪酒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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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三点半的凯哥娱乐，离下班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然而全公司上下没有一个人还能安分待在工位上。

　　一应员工，包括小主管们，保洁阿姨们，大家全都凑到了总经理办公室门口。

　　各个跟个狐獴似的探长了脖颈，恨不能长了双透视眼，能透过紧闭的大门和堵在门前的安保，瞧清楚里面的热闹。

　　咚咚咚咚锵哩个锵，一阵鸡飞狗跳的摔东西声。

　　“呼——！”众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锵锵锵锵咚哩个咚，又一阵破口大骂的争执声，间或夹杂着一两句哭爹喊娘的喊叫。

　　“噫——！”众人憋气太久，惊奇地发出一声感叹。

　　屋内，乔东宁和包括赵荣在内的一应主管，位置已经掉了个。

　　乔东宁坐在总经理的办公椅，两腿交叠着搁在了桌上，表情冷冷的，望着对面贴墙站着的几位高管。

　　赵荣有心报警，将这个混不吝的痞子撵出去，奈何乔东宁一进门，第一件事就是问他“汪海的事”，第二件事却直接丢出了个重磅炸弹，问他“季晨是怎么死的”。

　　赵荣心一沉，当即明白了他是拿住了把柄过来威胁自己的。

　　要说内娱的娱乐公司，哪家不是藏污纳垢的温床，什么偷税的，拉皮条的，高管睡艺人的……多多少少都有点触碰红线、不能为外人知道的腌臜事。

　　好巧不巧，乔东宁口中的“季晨”，恰好就是赵荣的命门，也是他最不能为外人所道的过去之一。

　　季晨是十年前，凯歌娱乐推出的4人男团WM的主唱，生前连个三线都算不上，死后却凭着“抑郁症”在网上小火了一把。

　　出道后第四年，生日那天，季晨被邻居发现在公寓里服安眠药自尽了。

　　然而赵荣知道，把他逼上死路的，不是抑郁症，而是自己。

　　季晨家境不好，父亲身体抱恙，还有一个妹妹在上小学，家里债台高筑，他高中读完被迫辍学进了娱乐圈，就是图来钱快。

　　哪想到娱乐圈只有顶层和底层之分，像他这种连三线都不算的爱豆，既没人脉也没后台，就只有被经纪公司敲骨吸髓的份儿，利用完仅剩的价值，再一脚踢开。

　　赵荣见季晨虽然不火，但年轻又长得肤白眼大，模样可人，就找他“恳切长谈”一次。

　　最后季晨答应了赵荣的“热心引见”，在一次酒局上结识了一家影视制作公司的老总，然而赵荣没有告诉季晨的是，那个老总除了是个双插头，在床上还有点特殊的Xing癖好。

　　赵荣以为季晨是个好拿捏的，不成想这个孩子虽然看着温驯，从不跟别人较劲，但是专跟自己较劲。

　　勾搭上了一个有S/M癖好的金主后，季晨就再也没有穿过露胳臂、露腿儿的衣服，一直一声不吭忍受着折磨，再后来开始出现精神恍惚，靠着药物才能好好休息一次。

　　直到最后生日那天，他把自己反锁在家里，连粉丝送的生日蛋糕也没有拆，仓皇地结束了自己窝囊又不幸的一生。

　　赵荣对季晨的死不是没有心虚过，但他是个会给自己找借口的人。

　　赵荣觉得自己没有逼季晨，而是给了他选择。季晨为了钱，自愿地走上了这条路，临到头却后悔了，也只能怪自己，不能怪别人。

　　好在季晨习惯于把事情憋心里，没有留下遗书或日记什么的，最后公司以抑郁症为由，发了条官方声明，翻书一样翻过了他轻飘飘的一生。

　　赵荣绷着脸，面色不善地望着乔东宁。

　　就在十分钟以前，乔东宁给他看了一段聊天记录，聊天记录里是季晨犹犹豫豫地问乔东宁借钱，一共二十万，乔东宁答应了，让他把银行卡号发给管筱红。

　　再后来，又过了几个月，乔东宁主动联系季晨，劈头盖脸地问他为什么要答应“孙子”的要求。

　　赵荣看着引号中那烫眼的“孙子”两个字，知道骂的是自己。

　　季晨先是发了一长串的抱歉，仍然被乔东宁不依不饶地骂了两个屏。

　　季晨却没有为自己辩解半句，只在最后说了句【对不起前辈，辜负了你的好意，但我已经没别的办法了…”】

　　乔东宁回道【你不是没办法，你选择了一个摆在眼前最不辛苦，也最没有负担的路。你愿意糟践自己就糟践吧，跟爹有个屁的关系，以后别联系我了。】

　　中间又是空出了一年多的时间，直到最后一段对话——也是季晨服药自杀的当晚。

　　落灰了一年多的聊天框，最后停留在了一长段的自述，发送时间是半夜2:41。

　　上面季晨说了自己从小到大的家庭经历，最后提到了接受公司的安排，自甘下贱，却还要在人前强撑出一副正常的样子，每回听到别人在谈论“金主”、“包养”等字眼，都以为他们是在嘲讽自己，这种自我折磨已经快将他逼至崩溃的边缘。

　　【前辈，我好羡慕你啊。】季晨最后写道。

　　【明明我们同样不幸，为什么你能反过来竖起满身的刺，我却只能被拉回到泥里，跟着他们一起烂掉。】

　　下面是乔东宁 在凌晨6:36 发来的回复【你他妈的现在在哪里，地址发来我去接你。跟你爹扯什么文艺呢，早知道有今天当初干什么去了，孩子都能组成个足球队了，你才想起来老公不是个东西，吃si是不是都赶不上热乎的。】

　　【为什么不接电话】

　　【接电话…】

　　【你可别给我玩故弄玄虚的那一套，你等着，等爹找到你，看我怎么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