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凶》非如是

8、算账

　　用手机打了辆出租车，回到了自己那间小破公寓。

　　江湾华庭的这处公寓，说大也不大，说小又比一般的单身公寓宽敞上许多，原本是乔东宁刚进凯歌娱乐时，公司划给他做临时宿舍用的。

　　过去由于经常被私生尾随骚扰，管筱红担心安全问题，曾提出让他搬去保密性更好的商务公寓。然而他嫌弃麻烦，没同意。

　　后来，又因为他常年在外跑通告，回去的次数屈指可数，管筱红才没有坚持。

　　回到家后，乔东宁换了身自己的衣服，烧水泡了碗方便面，大喇喇地岔开腿坐在沙发扶手上，三五口扒拉掉了面条。

　　等垫饱肚子，他抬头，目光在房间内逡巡扫过，心中盘算着关于以后的问题。

　　阳台上面摆着一盆快要枯死的绿萝，乔东宁抬眼，盯着它卖了一会儿呆。

　　他记起这盆绿萝，是当初管筱红送来的。

　　不仅是绿萝，还有电视上方的石英钟，墙壁上的抽象画……这些本不该出现在他的生活中的多余装点，都是管筱红在这十年里，一点点渗透进他生活的表现。

　　乔东宁不是个糙汉，相反作为一个靠脸吃饭的艺人，他十分讲究对外的形象，包括皮肤保养和穿衣打扮，然而他对住所，其实没什么过高的要求。

　　更多的时候，住所于乔东宁而言，只是一个能遮风避雨、歇脚睡觉的地方。

　　可是管筱红不这么想。

　　她以前总说乔东宁的房间，看着没有烟火味，所以每次来，都会带点鸡零狗碎的小东西，想让她把房子装点、装点，美其名曰“收拾得像住人的样子”。

　　听得乔东宁直翻白眼。

　　管筱红比乔东宁大了11岁，大学毕业后就跟初恋男友结了婚，爱人是审计公司做财务的，两人的女儿今年4岁了，乳名叫小衣子。

　　小衣子爱玩闹，每次见到他，最喜欢跟在屁股后面“东宁哥哥东宁哥哥”地喊，嘴甜得不行，知道他好说话，经常求着给自己买零食和芭比。

　　也正因为家庭和美，所以管筱红虽然工作上雷厉风行，却又比一般的职场女强人，多了一份母性，也更重视感情。

　　他与管筱红之间，虽说是同事关系，然而多年的相处，那些由衷的关心，掏心掏肺的扶持，说是没有掺杂半点私人的情绪，乔东宁是不信的。

　　“为什么……”他喃喃问道。

　　然而对着空荡荡的房间，没有人能回答他为什么管筱红会背叛自己。

　　放弃他，转带新人，他能理解。然而联合公司的高层，把他卖给汪海做资源置换，他怎么也不愿意相信。

　　娱乐公司安排旗下艺人陪酒，原本不是什么稀罕事。

　　像他以前就认识的一个傻小子，男团主唱，因为不红所以就答应了赵荣的牵线，结识了一个喜欢玩SM的影视大佬，后来虽然被捧红，自己却又过不去那道坎，服药自杀了。

　　管筱红以前最不喜这类权色交易，甚至替他挡掉了好几回陪酒的要求。

　　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她愿意放弃了昔日的原则，变成自己过去最讨厌的那类人。

　　乔东宁隐约觉得不对劲，他将手里的碗，朝桌上重重一放，叫了辆网约出租，去了公司。

　　本以为到了公司门口，会被保安扣留，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一路顺风顺水地刷脸进门，除了少部分员工看到他这位稀客，小小惊奇了一下，没有哪个敢上前刁难。

　　当然，他们不刁难不是出于尊敬，主要乔东宁一脸凶神恶煞的样子，委实有些吓人，就差把“我来搞事了”这五个大字，直接贴在脑门上了。

　　按理说人红的时候，再怎么嚣张都正常，然而过气后，也该学会夹着尾巴做人的道理了。

　　然而乔大明星不是。

　　他是无论红不红、有没有被封杀，永远一副“不鸟你”的态度，浑身写满了“莫挨老子，不然后果自负”的嚣张。

　　乔东宁虽然长了张减龄的娃娃脸，178的个子，身板算不上魁梧，然而打起架来，好狠斗勇，甚至对女生也没有半分怜惜。

　　还记得几年前，某时尚杂志在S市举行慈善晚会，乔东宁也受邀出席，现场有一名他的女黑粉混了进来。

　　女黑粉趁着他跟粉丝打招呼的时机，掏出保温杯拿热水泼他，站在一旁的管筱红眼尖，及时拉了他一把，又用后背替他挡了一下，才免去了毁容的风险。

　　黑子见势不妙，立时扎进人群里往外逃，而当时在现场的乔东宁，二话没说，将管筱红推给了助理照顾，自己利落地翻过了防护栏，猛扎进了人群里。

　　人群一片混乱。

　　乔东宁率先揪住那女黑粉，将她一把掼在了地上，左右开弓，扇了对方两巴掌，并亲自提溜她的领子，扔到赶来的安保面前，将一众嘉宾和粉丝吓得目瞪狗呆。

　　而这件事，连同乔大明星平日里的那些炸毛行为，过去一度是凯歌娱乐内部，员工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是以，虽然乔大明星后来过气了，但得意于其脸嫩手黑的“光辉事迹”，在无形之中威慑犹存，倒是给他省掉了不少人情上面的麻烦。

　　毕竟那些拜高踩低的工作人员，多少还是有些怵一个“暴躁狂”的。

　　乔东宁进了电梯，往上拨了拨鸭舌帽，摁了楼层，电梯里几个叽叽喳喳的女员工见了他，当即噤了声。

　　等到“叮”地一声响，电梯门在五楼开了，几个女生赶紧逃命似的，溜了出去。

　　乔东宁望着她们的背影，在门合上的瞬间，也不知是谁舒了一口气，多嘴一句：“小阎王怎么来了，吓死我了……”

　　乔东宁：“……”

　　——

　　方秘书正将上个月的财务报告呈递上去，正从总经理的办公室出来，好巧不巧正好撞上一脸不爽的乔东宁。

　　方秘书当即吓得不轻，说话都不利索了：“你你你你你……”

　　一句话没憋出来，就直接被乔东宁撞了一下肩膀。

　　后者进屋后，脚后跟一嗑，顺便将门带上，不留情面地把人拍在了门外面，差点磕到了他的鼻子。

　　方秘书心中警铃大作，手忙脚乱地拨通了楼下保安的号码。

　　凯歌娱乐规模不大，在国内娱乐公司里头只能算是三流，然而总裁却拿乔得很，一年到头都极少在公司露脸，也只有赵荣这个副总每个工作日下午，都会到办公室里点卯，处理一些业务。

　　赵荣今年42岁，头发早早谢了顶，乔东宁进来时，就看到他拿着个锃光瓦亮的脑门对着他，正低头翻看文件。

　　赵荣听到动静，以为是秘书去而复返，不悦道：“说了多少次了，进出小声点。”

　　没听到对方吭声，赵荣狐疑地抬头，就见到乔东宁拖了张椅子，“咚”地往办公桌前一磕，然后大马金刀地坐在上面，抬手一搭椅背，笑嘻嘻地望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