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期》艾尔白

15、第十三章 为什么要放在心上

　　“齐老师，您现在有时间吗？我想给您说点事。”

　　襄环艺来办公室之前做足了心理准备。她几番梳利落头发，整理干净衣服，好让自己看上去硬气一点。

　　那天回家后，她把罗雾弭的话想了又想，着实需要一个契机来结束这种日子。但她更佩服的是罗雾弭肯为自己活着的勇气。

　　她不禁怀疑自己能否赶上她。

　　“你说吧，我看你最近学习状态不怎么好，是遇到瓶颈了？不懂的问题要多问老师，你天天只顾自己闷着头学，不爱说也不爱问，那怎么提高嘛？”

　　“不老师，我今天找您不是为学习上的事。”

　　“那是什么？”

　　襄环艺的班主任齐天歌是一个文绉绉的中年人。他体形瘦小，讲话慢条斯理，喜欢戴金色边框的眼镜。就是头发有点少。

　　学生平时没几个爱和他讲话，也不是因为这人脾气不好，而是总摆着长辈的架子，一张口就是半天的大道理。好像他的眉头从来没舒展过。

　　他却认为自己有一肚子墨水。说起来，那些从他嘴里讲出的道理，学生也会互相核对，还真没有什么话重复过。

　　办公室很安静，襄环艺的腿站得笔直，离他办公桌并不是很近。

　　“班里同学乱给我起外号。”

　　“起什么外号？”

　　“他们喊我男……”

　　“喊你什么？”

　　“喊，喊我男人婆。”

　　襄环艺的声音最后小到连她自己都听不见，好像这三个字是在她神经上安置的（诈）弹，任何时候都可能突然将她击溃。

　　“哈哈。”这句话不知戳到了齐天歌哪里的笑穴，从鼻子里喷出口气嗤笑一声，露出两颗白白的门牙“这就是你最近没状态的原因啊？”

　　“我不喜欢他们这样叫我。”

　　齐天歌后仰身子靠着座背，抬头看向她。

　　“他们打你了？”

　　“没有。”

　　“他们辱骂你了？”

　　“也没有。”

　　“那为什么要放在心上。”他拿起手边的杯子，像端了个古董似地揣摩许久。又抿了口茶水和颜悦色地称道“襄环艺，你是个好学生。刚开学的时候你妈还跟我聊过，说怕你上了高中会跟不上。但事实上这两次考试你做得很好，没掉出过班里前五。不要把心思花在没用的事情上面。同学之间总爱开开玩笑，可能也是想和你增进感情，对吧。你不喜欢的话大可不和他们一般见识就行了。”

　　“所以好学生受委屈就是理所应当是么？我不认为这是在开玩笑，他们已经影响到我的情绪，影响到我的生活了，我怎么全心投入学习？”

　　“好好好襄环艺，你回去吧，今天开班会的时候我说他们。”

　　“那谢谢您了。”

　　这声“谢谢”道的很敷衍，就像班主任对她一样。其实她瞒在心里的还有很多更糟的事情，却没任何底气向别人说出来。

　　最后一节班会课又和平时一样，是齐天歌唱独角戏的时间。班里安静如斯，讲桌下的学生仍各学各的。

　　襄环艺头一次听了他整堂课没用的唠话，从开始到最后没写过几道题目。一直在等他兑现自己的承诺。

　　直到临近下课，她几乎弃了希望。

　　“对了，还有件事。”齐天歌终于想起了什么。他朝襄环艺座位的方向看了一眼，碰巧和她目光相会“同学之间要懂得谦让，多向成绩好的同学学习，别整天乱开人家玩笑。”

　　“好！”

　　襄环艺把头抬得很高，近乎渴望地看着立在高处的齐天歌。

　　“行了，下课吧。”

　　他摆摆手，拿起桌上的几页纸快步出了教室，似乎要赶去做件急事。

　　这声“好”是身后的宋迟喊出来的。他的嗓门很大，但在齐天歌每次说完道理后，他都会像这样大声的回应。

　　襄环艺期待周围的人哪怕会有一点与平常不一样的反应。可她转着脖子看了一圈，零星几个人离开座位去卫生间，留下来的多半拿出了手机。和平时的课间没什么两样。

　　她特地转向岳鹤的位置，她正奋笔疾书地写着还没完成的抄写作业。两本书一左一右摊开在课桌上，完全没受到任何外界的干扰。

　　齐天歌也算完成了她给的任务，但襄环艺心里并没踏实半点。

　　她不是没认真思考过罗雾弭在看台上留下的最后那句话。她也想好好教训他们一顿，只有让那些人吃尽苦头才能大快人心。

　　只是从小严苛家庭环境的束缚还是把她养成了凡事循规蹈矩，不会也不敢惹麻烦的文弱性格。在对方不是罪大恶极的情况下，她根本没有任何伤害他人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