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期》艾尔白

14、第十二章 藏不住心事

　　晌午的太阳升得正好，远观假山傍依草木，鸿鸟携眷。是她求得的一丝清净。

　　“表姐？”

　　尖细的声音从看台下传来，襄环艺不确定是否是在喊自己，循声向下看去。

　　女孩穿着一套整齐的校服，仰头愣愣看着她。见她给出了眼神的回应，便扶着栏杆大步顺着楼梯向上走。

　　襄环艺许久才反应过来，她是那天和三舅一起吃饭的表妹罗雾弭。今天她扎起了头发，大眼睛里泛着光，看着依然很有活力。

　　犹记得那时她浅笑的模样，大概是襄环艺这辈子都不会有的笑容。

　　“小弭，这还没下课呢，你怎么就跑出来了？”襄环艺率先问道。

　　“我们最后一节是体育课，大家都提前去食堂吃饭了。表姐，你也是体育课吗？”

　　“我……”她勉强扬了下嘴角“没有，我没去上课。”

　　罗雾弭没有感到惊讶，卸下肩上的书包，三两下跳到她身后的座位上。

　　“表姐，你是不是有心事？”

　　“你怎么知道？”

　　“那天吃饭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你一直不开心，可你爸根本没管你。听说他回家之后还打你了？”

　　襄环艺的掌心出了汗。她拨动腕上的红色手串，沿着珠子上刻的图案，将它们一颗颗朝上方对齐了排列。心想要如何回避罗雾弭的话。

　　“这倒没什么。”

　　“你别因为他伤心。之前我爸妈说话的时候我听见过几句，那男的压根没管过你跟姑姑，那种人不配做你爸爸。”

　　襄环艺头一回听到这样有趣的话。

　　“你小小年纪，还挺正义的。”她转过头苦笑一声，神色随即黯淡下去“先管好你自己吧。”

　　“表姐对不起，我妈之前也一直骂我不会讲话。我就是纯看的不爽，没想惹你生气。”罗雾弭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一副诚恳求得原谅的样子。

　　“其实你说得对，他的确不配，他在我心里甚至还不如一个死人。只不过我不太喜欢别人谈论我的家事。”

　　“上回吃过饭之后我爸就想让我找你来着，看你情绪不好让我来问你。你爸要是不听你的，有什么事情你可以跟我说。”

　　“真没事。”

　　襄环艺在犹豫，她也曾希望有人能替她分担心事。而今看着小弭的脸，却又说不上来什么。大概她也不信这个娇生惯养的初中小孩能与自己共情。

　　“那换个话题，表姐，你们班有男生追你吗？”她忽然好奇发问，然而现在的襄环艺对于这种问题格外排斥。

　　“没有。”

　　“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那倒有。”

　　“谁？”罗雾弭愈发兴奋。

　　“九日。”

　　“九日？”女孩托着腮帮子，眼珠转了一圈，恍然大悟道“真巧，我喜欢江清月。九日的官配。”

　　“他们也不算官配，他救过九日一命而已。”

　　“官配又不一定非是爱情。”

　　“也对。”襄环艺才意识到二人难得的相撞了喜好“你也玩《无息》呀。”

　　“当然，排位一天不落，每个赛季都是末帝段位。我曾经还用我家清月进过全服前十。”

　　“这么厉害？”

　　“嗯。”女孩得意地摇着辫子“不过话说这游戏虽然出了没两年，现在也没什么人玩了，我们班就剩我一个还在坚持。”

　　“对，其实我也不常玩，除非有九日的活动任务。”

　　“不奇怪，你是好学生。不过我确实没想到高中部居然还会有人在玩《无息》。”

　　“也没有。当初入我眼的是游戏剧情，可是现在基本上连剧情都不更新了，没什么看头。”

　　“云散北风，水亦长东！”

　　“请永远记得我的名字。”

　　“哈哈。”

　　二人互相说着对方喜欢的人物角色词，襄环艺心里舒坦许多，久违地笑了。

　　那天她们聊了很久，从游戏到学习，从宿舍到班级。

　　襄环艺最终没能藏住心事。像倒垃圾一般，一股脑将心里所有的不快吐了个干净，简直畅快。

　　“他们这么对你，你为什么不告诉你班主任？”罗雾弭面朝风的方向，带起她耳边的碎发。

　　“告诉他能有用么。”

　　“怎么没用？他不管你就跟他闹，闹到他管为止。”她的情绪有些激动，随后将双手搭在栏杆上平静下来，郑重其事地说道“表姐，其实我们的经历很像。我来尉洲之前在厦门上中学，我胸部发育的比别人晚，个子还矮，班里男生就一直拿我的缺点来开玩笑，我生气也没用。”

　　“后来呢？”

　　“后来我告诉我爸了，我让我爸直接去找校长，我去找我们班主任。他一天不出面解决我就烦他一天。后来教导主任就让那些乱开玩笑的男生在楼梯口站成一排，骂了整整两节课。全教学楼都是他的回声，特别解气。学校还因为这件事组织全校召开了一次班会，就是如何学会尊重别人。之后那些人再也没烦过我，直到我转学。”

　　“那结果还是蛮好的。”襄环艺低下头。

　　“你必须要把这件事告诉老师。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总明白吧，他们现在就是需要一个能压制他们的人。哪怕老师只在班里提一嘴，也总比将就着强。这性质不仅仅是开玩笑了，他们没有脑子不懂分寸，他们是在侵犯你的人格，已经严重影响到你的心理和日常生活，反击是你的权利啊。”

　　“小弭！不吃饭吗？”

　　罗雾弭的同学站在台下大声向她喊话。

　　“去！等我一下，马上！”她再次警醒襄环艺“表姐你一定得听我的，去找你班主任。你是他学生，保护好你是他的责任。”

　　“我知道了，我会去的。你快去吃饭吧。”襄环艺回给她一个笑脸。

　　罗雾弭弯腰扛起书包，向台下走了几步，又突然蹦了回来，表情与之前略有不同。

　　“表姐，还有句话可能我不该说，你就当我随口胡说的。”

　　“你尽管说，我不告诉别人。”

　　“其实你知道，解决这件事情最有效的办法是什么吗？”罗雾弭突然笑得有些诡异，让襄环艺倍感陌生。

　　“什么？”

　　她倾身过来靠她的耳朵近了近。

　　“就是找几个人把那些贱人往死里揍一顿，把他们揍明白揍舒服了，表姐你往后这三年就彻底清净了。”

　　襄环艺并没有消化掉这句话。

　　就在她不知如何抉择的时候，罗雾弭又换回了她那一贯清澈的笑容。

　　“哈哈表姐你别当真，我就随口一说。我去吃饭了。”

　　风刮得又猛了些。女孩走得很急，襄环艺怔怔地看着她去时的路，再缓过神人早已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