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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可转念想了想梁玥心地善良,也不定是冲着这少年俊美才搭手相救,任何一人受伤她都会去施救,可这名少年他瞧着实在碍眼,于是对梁玥道:“梁表妹,我有话要与你在一边说。”

      梁玥估计着他是要避讳宋执律,点了点头同他往一边去了。

      少年郎瞧着他们去往转角处,目若朗星的双眸蓦地暗沉下来,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冷淡。

      陆元申同梁玥来到暗处后他道:“这少年来历不明,你既然搭救后让他走了便是,何必还要留在你院中。”

      梁玥见他装摸作样的好心劝说忍不住开始厌烦,宋执律尽管身份不明但至少心思不坏,陆元申上辈子认着自己性子软对她动手动脚,最后还伙同殷娘子把她卖入青楼,现在怎么好意思来跟自己讲这种话。

      陆元申见梁玥低着头不说话,还以为他所说她往心里去了,正要再劝说时梁玥却抬头道:“谢谢表哥的好意,不过这少年郎我瞧着人不坏,若是他想动什么坏心思早就对我动手了。我还有事情要做,陆表哥慢走。”

      陆元申见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话语里却是要送客的意思,没想到他这一番劝说反而惹了梁玥的嫌,赶紧道:“梁表妹,我是真的为你好。”

      梁玥却无意再与他纠缠道:“陆表哥若是真的为我好,就不应该由着殷娘子四处散播谣言辱我名声。”

      陆元申听了这话,一时哑语,只能目送梁玥离去。

      “对不起玥姐,我给你带来了太多麻烦。” 宋执律见梁玥回到院中迎上来,表情有些小心翼翼。

      梁玥是把宋执律当做自己弟弟看待,见他皱着脸委委屈屈,捏了捏他的脸,心情也好上许多道:“你不麻烦,安心在我这里住着。”

      宋执律听了这话脸也不皱了道:“真的吗?”

      “自然是真,宁愿待在我这儿破地方不肯回京城,是跟你父母闹了别扭吗?”

      宋执律似乎没想到梁玥能看穿他的意图,惊讶道:“原来玥姐你知道我一直赖在这儿不愿走。”

      “你三天两头的弄出一点伤来,我当然是知晓了。”

      宋执律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自己的头道:“其实也不算和父母闹别扭,我家中情况复杂,一时半刻也说不清。”

      梁玥也不在意:“那等有机会你在跟我慢慢说怎么样?”

      “好。”宋执律的头跟小鸡啄米似的。

      梁玥见他这么认真的点头,为了逗他伸出小拇指笑道:“一言为定?”

      宋执律看她伸出手愣了愣,又看着梁玥眉语目笑,也绽放出一个笑容同她勾了手指道:“一言为定!”

      --------------------

      梁玥后院种了一片菜地,从前都是梁父施肥浇灌,可自从梁父病重,梁玥为了照顾父亲也无心锄地,因此后院的这片菜地也荒废下来。

      最近梁玥也是闲来无事,心想着不如将这片菜地重新耕种,准备去镇上买点种子。

      她推开宋执律房门,见他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觉少年人总是睡不醒,也没有打扰轻轻带上门下山去了。

      而下山途中,听见许多人在她身后对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其中话题梁玥也大抵猜的出来,无非是怀疑她与陆元申有染骂她不检点。

      在铺天盖地的侮辱词句前,梁玥依是面色如常,甚至还能微笑着跟几个窃窃私语的长舌妇打招呼。期间遇到了邻居林大娘,林大娘把她拉到一旁悄声道:“玥儿,最近镇上有些流言蜚语在说你与那陆掌柜有染,你可要多注意些。”

      之前梁父病重,林大娘帮了自己许多忙,她也知晓林大娘是为她而担忧宽慰道:“大娘您还不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吗?这些闲言闲语我又岂会放在心上。”

      “这话不是这么说的,你看你已经是适婚的年纪了,你父亲就盼着你嫁个好人家,现在那些谣言抹黑了你的名声,哪家男子敢娶你啊。”

      梁玥见林大娘是在为她着急于是道:“我且不慌大娘倒怎么还为我慌起来了。”

      “你这丫头还有心思跟我开玩笑。”

      梁玥宽慰道:“大娘,这叶攘里的男子我都看不上,我的婚事不急的。”

      林大娘听她的意思似乎瞧上了叶攘之外的男子道:“原来是有心仪的男子了,是何处之人,家中是否富庶,对你好吗?”

      梁玥见林大娘误会了,却也没有过多解释什么道:“好,都好,等到了合适的时候再与大娘细说。”

      林大娘点点头,又交代她多注意身子,如果有任何急事就来找她。

      梁玥略感暖心便同她告别离去。

      她在镇上的铺子买完种子,又逛了逛所需物品,在回程途中天色已是黄昏。

      梁玥觉得有些口渴见身旁刚好有一条小溪,于是俯身捧了一涴水喝下,正待她觉喝够抬头,猛地瞥见水面上的倒影中身旁多出几个陌生的男人。

      梁玥一惊,恰好与其中一人视线对上,紧接着头发被人猛地一拽,梁玥不受控制向后倒去,眼前出现三个男人将她团团围住。

      其中一个黑脸大汉,笑容猥琐道:“这么一看这小娘子果真是貌美,啧啧,美得老子都不忍下手了。”

      “你小子少装蒜了,这么个大美人放在你面前,还不忍下手了。”另外一浓眉小眼的男子也跟着嘿嘿笑了几声。

      “今儿哥几个算是有福气了,我还从未见过比这小娘子更美的人了,快快快动手,一会儿我先上。”最后一名黄皮汉子兴奋的搓了搓手。

      梁玥忍受着这三人下流的目光冷静想着,眼前三人看起来十分陌生,应该不是乡镇之人,且她一路都没有见过这三人,定然不是临时起意,如果是有预谋的跟踪她至此,恐怕是早已计划好了的。

      而大费周章请其他乡镇里的地痞流氓来侮辱她的,只有是殷娘子这种歹毒之人所为了。

      梁玥深吸一口气迅速让自己冷静下来,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慌乱,对着三名蠢蠢欲动的汉子沉声道:“殷娘子给你们多少钱,我出三倍。”

      三个男人也没想到梁玥能如此快速的猜出指示他们的人是谁时,一时有些愕然面面相觑。

      那黑脸汉子不知所措的对黄皮汉子道:“这小娘子贼机灵,怎么办?大哥。”

      “什么怎么办,继续办她。”黄皮汉子反应过来骂道。

      梁玥见有那黑脸汉子犹豫紧跟道:“我再出十倍。”

      三人听她出价十倍,皆是有些心动,那殷娘子给他们出价十两请他们玷污梁玥清白,现在梁玥出的价格可是一百两,那他们哥三下半辈子的吃穿都不愁了。

      这虽然心动却也不傻,黄皮汉子与小眼汉子对视了一眼道:“小娘子口说无凭,我们怎么信你。”

      “好说,三位随我去我家中取那银两,若如拿不到那钱我随你们处置。”

      黄皮汉子想了一会儿道:“三弟你先看着这小娘子,我跟二弟先商量一下。”

      黄皮汉子和小眼汉子走到远处,小眼汉子觉得这小娘子看起来还有点银子,不定为保贞洁把家中的传家宝送给他们是有可能的,到时候拿了这传家宝,再翻脸不认人把这细皮嫩肉的小娘子给办了。

      黄皮汉子想这招财色两得,立刻称赞二弟这招高妙。

      商讨完后,两人答应了梁玥的请求。

      三人让梁玥走在前面带路,免得她趁机逃跑,梁玥走在前面心里的打算着,梁父略懂一些医术,她也跟着梁父学了些皮毛,家里还剩一些曼陀罗花,此药无味无色,刚好可以融进招待这些歹人茶水中。

      可快要到走院落时,一人身影却闯入她的视线,梁玥脸色一变想宋执律怎么在这里。

      宋执律见梁玥回来兴奋的同她招手,小跑上前道:“玥姐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却见梁玥不说话,这才发现站在她身后的三名男子道:“玥姐,这几人是?”

      “宋弟弟,多谢你照看我爹,这三位是我的表哥,是来帮我爹治病的,你先回家吧。”梁玥急中生智,连忙执起宋执律的手。

      然后在宋执律的手中写了个“走”字。

      黑脸汉子瞥见梁玥的小动作,不耐烦的骂骂咧咧道:“你在干什么,还不赶快把这小子赶走。”

      宋执律缩了缩手心又低头看了看,然后抬头看着梁玥,天真浪漫道:“是这三个人威胁你吗?”

      梁玥本来是想让他走远些免得被后面三名歹人盯上,没想到宋执律如此口无遮拦也是惊愕。

      三人本就是地痞流氓,见宋执律执意不肯走,还知晓了他们的意图,自然不肯放过他,虎视眈眈的向宋执律逼近。

      梁玥赶紧将宋执律护在身后,面对三人步步紧逼坚定地张开双臂,将宋执律护得严严实实。

      小眼汉子咧嘴笑道:“小娘子还有点骨气,自身不保还想护着别人。大哥依我看这小娘子是在装傻,把我们骗到她家中指不定有什么法子要对付我们呢,不如我们就地把她给梳弄了。”

      “刚才小娘子细腰长腿的在我面前晃悠,我就忍不住了。”黑脸汉子嘿嘿笑了几声,说罢就要伸出手将梁玥一把抓过来。

      梁玥瞧这只大手将自己的视线笼罩住,她不敢想象自己接下会遭遇什么,面上涌出屈辱,咬紧下唇闭上眼。

      令人恶心的触感却没有到来,一声惨叫却在她耳边响起。

      她应声睁开眼,瞧见黑脸汉子举着自己的手在地上打滚,再仔细一看他的那只手臂以常人不能想象的弧度弯曲着。

      另外两人见自己的同伙嚎啕惨叫着,心有余悸的往后退了一步,像是在看着怪物一样看着站在一旁活动手腕的宋执律。

      “大、大哥,我们怎么办。”小眼汉子战战兢兢。

      黄皮大汉喉咙一滚道:“遇到硬茬儿了,快跑。”说罢便也不管他家二弟三弟了,直往树林深处跑去。

      小眼汉子见大哥都跑了,也撇下痛苦嚎啕的三弟扭头往前跑去。

      宋执律见他们逃走并无追上去的意思,反而一脚踢在黑脸大汉的□□上,直接把人踢晕了过去。

      他浅笑着对梁玥道:“玥姐你还好吧。”

      梁玥还没缓过神来,木楞的点了点头。

      宋执律还未见过梁玥这般傻傻愣愣的样子,笑着露出一个虎牙道:“你就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回来。”说完之后便转身不见了。

      而梁玥站在原地没等一会儿,从天而降两个人脸朝下的摔在地上,接着宋执律轻巧落于她面前。

      那两个汉子虽然摔了个七荤八素但还是清醒的,见了宋执律赶紧缩成一团抱头道:“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把你们身上的银两都交出来。”

      那两人没想到宋执律不要他们的命,反而是要他们的钱财,呆滞的互相看了一眼道:“啊?”

      宋执律见状蹲下身来,如沐春风般微笑道:“小爷我要你们交出来就交出来,啊什么啊?”

      两人瞧这笑容吓得一个激灵,赶紧把自己身上的钱袋交了出来,宋执律收了两个钱袋似乎是心情舒畅,站起身语气愉快道:“滚吧。”

      两个人听了感恩涕零转头就想跑路,却又被宋执律喊住。

      “慢着。”

      两人苦不堪言停下脚步,面对宋执律时却是点头哈腰道:“大爷还有什么吩咐。”

      “把你们的小弟带走,看着恶心。”宋执律踢了踢昏倒的黑脸男人。

      两人赶紧架起三弟临走前不停鞠躬:“谢大爷不杀之恩,谢大爷不杀之恩。”生怕宋执律又要喊停,找他们麻烦。

      宋执律掂量下钱袋走到梁玥面前见她还是有点出神,在她面前晃了晃手喊道:“玥姐,玥姐?”

      梁玥听见宋执律呼唤自己才回过神道:“我没事。”

      “我帮你出了气,你有没有开心点。”宋执律提着钱袋得意的在她面前晃了晃。

      梁玥见他笑容如此明朗,忽而想到那人手臂不正常弯曲的样子,心想为什么他能够微笑的折断一个人的手臂。

      再看宋执律的笑容她没觉得那样可亲,而是感受到了一丝不自然道:“你怎会突然出现。”

      宋执律见她没有接过钱袋的意思,也不啰嗦自己收进怀中道:“平日里玥姐出门,通常下午时辰就会回来,这次晚点许多,我觉得担心就想去镇上找找你。”

      梁玥听他担心自己,方才望着他的不自然也渐渐消退。

      脱险之后她庆幸道:“幸好有你要不然我也不知该怎么办。”

      宋执律打趣道:“玥姐方才挡在我面前,沉着冷静的很,怎么会不知如何自处。”

      “别打趣我了,我哪里知晓你会武。”梁玥拢着飞起的发丝。

      宋执律回想那一幕对于一个柔弱女子来说是如此凶险,梁玥却仍然是义无反顾站在他身前,宋执律眼眸流转,望着一旁波光粼粼的小溪。

      梁玥见他不说话,再瞧他眸中是难得的深沉不知在想什么,凑近道:“你想到什么了,为何不说话。”

      宋执律见她靠近,一双明眸颜色温暖,无波无澜的心蓦地被撩起一层涟漪。

      他屏住呼吸不敢抬头看梁玥,低敛着眉想了又想。

      “以后有难处,就拿着这个哨子来京城找我。”宋执律将自己的脖子上用红绳挂着的小哨子取下,对她道。

      “这哨子是你贴身之物,对你而言定很重要,我不能要。”梁玥见这小哨子是当初她在水里救起宋执律时,看他脖子上挂的摇头拒绝。

      宋执律却执意要为她戴上,凑到她耳边轻声道:“戴起来吧,玥姐,现在是我送你的重要之物了。”

      梁玥听罢只好任由他将哨子为自己戴上:“送我重要之物,你是准备回家了吗?”

      宋执律帮梁玥将头发从红绳里撩出说道:“还没有,不过也快了,放心啦玥姐,我不会吃很多的。”

      梁玥见宋执律又耍起了嘴皮子道:“你是不是肚子又饿了,走,回家吧。”

      宋执律粲然一笑撒娇般道:“想吃白灼菜心。”

      “行大恩人,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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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厢陆元申刚办完胭脂铺上的事务,见天色尚早,他也不急着回家。

      回想着半个月来日日殷娘子的争吵不休,他的耳朵一刻没有清闲过,整日都是嗡鸣之声,后来成了习惯,任凭殷娘子在他旁边大喊大叫,砸东砸西他也能面无表情,纹丝不动。

      等殷娘子闹腾了半个月,把陆元申对她最后一点爱意也给闹没了之后,她也觉得自己做的太过。

      如今她跟陆元申分房而睡,试问哪个女人又能受得了寂寞,殷娘子见陆元申神色日渐冰冷,也不再由着性子吵闹收敛了脾气,对他好言好语着。

      然嫌隙之心已有,哪能是殷娘子一言两语能弥补的,再说陆元申现已对她生厌。

      他虽想休了殷娘子,但又考虑一部分铺子是她在打理,如若跟殷娘子和离,自己好不容易打理起来的陆氏胭脂极可能凋敝。

      左右那殷娘子是不肯让他带女子入门,倒不如去外面寻花问柳爱个痛快,于是拉上几个狐朋狗友一起就去镇子上的青楼买醉。

      喝酒时见几名友人左拥右抱,他也心痒难耐,点了一对姐妹花入怀中。

      这对姐妹花虽长相相似,一个清纯秀丽,另一个娇媚似水,皆躺在他怀里给他倒酒,他还未玩过一对姐妹花,于是搂着两位美人的柳腰上下其手,你侬我侬的说些羞人之语。

      可久而久之陆元申是觉得没了意思。

      这对姐妹花打扮的再是美丽,也是拿着胭脂涂抹了颜色,掩盖不了骨子里的一种红尘味儿。而梁玥是天然去雕饰,一举一动皆是可爱,两名女子跟她一比犹如云泥之别。

      可惜那般妙人,自己恐怕是与她有缘无分。

      他愈发惆怅连灌自己好几杯,越喝越觉无趣,心里念着那皎洁明月周围的一切皆是入不了眼,于是跟几名酒色上天的友人说家里还有其他事情匆匆离席。

      出了青楼已是亥时,晚风一吹陆元申脑子立马清醒一半,他想着也是该回家的时辰了,明日铺子上还有事务要办。

      刚走自家门口,见一名下人提着灯笼站在他家门口等候。

      他正疑惑这深更半夜来府上是有何事,走近一瞧认得此人乃是李县令家中仆人,态度立刻毕恭毕敬道:“这位小哥可有何事?”

      下人见他回来,回了一礼道:“我在此地等候陆掌柜多时,我家大人有事于掌柜相托。”

      “李县令有何事?尽管开口。”陆元申诚惶诚恐。

      “掌柜的请过目,这画像上乃是我家大人所寻之人,陆掌柜若是能寻到这画上的人,我家大人必定对陆掌柜感激不尽。”说完下人拿出一副画卷。

      陆元申仔细接过画卷道:“李县令所托,草民一定在所不辞。”

      “劳烦陆掌柜费心了,还有一事,如若陆掌柜找到这画上之人,切忌声张,先将得到的讯息告知县令。”

      陆元申颔首点头。

      等下人走后他借着月光打开画卷一看,发觉这画上之人异常眼熟,再一略在脑中思索,不就是当初在梁玥院中见过的少年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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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鸡鸣时分梁玥已梳洗完,她背着篓子从山上摘了许多好看的花儿,去祭拜父母坟墓。

      母亲爱花,曾在院里种了许多,若是不生病的时候便起身侍弄、修剪这些花,她还因母亲太过关注这些花大于自己,吵闹着要把这些花朵都丢到深山老林里。

      而母亲逝世后,父亲怕睹物思人,也就再也没管过花的死活了,任由它们枯萎腐烂。

      梁玥在父母墓前叩了三拜,心想母亲若是知道自己带着她最爱的花来看她,一定会很开心。

      回到院子里她洗净手上泥污,看宋执律不在院里便来到他房间找到,推开房门见宋执律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他似乎是夜里打了被子,被子全被踢到脚下,睡姿也十分不雅,脸朝下背朝上,劲瘦的腰部露了一大截。

      梁玥想帮他把被子盖上,往窗外一瞧已是日上三竿,想着也是该起来的时候了,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背道:“起来了,懒虫。”

      宋执律还以为是在梦里,不知嘟囔着什么。

      梁玥又喊了他几遍都没反应,又瞧他头发睡得像个鸡窝,忍俊不禁道:“再不起来,我就拔你的鸡窝头发了。”

      说罢便伸手拽了宋执律头顶的一根黑发,宋执律感觉头顶一痛,蹙着眉捂着后脑勺从睡梦里醒来,看见到梁玥站在他床前。

      他停滞半晌,蓦地睁大双眼突然意识到什么,迅速拉起被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像个粽子,支支吾吾道:“玥、玥姐你快出去!”

      梁玥之前来他房间叫他,他都没有这么大的反应,也是把梁玥吓了一跳道:“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宋执律未曾有过如此窘迫的时候,哪能在梁玥面前说实话,闷声道:“是,是我有点不太舒服,你快出去。”

      梁玥见他执意让自己离开也就道:“那我出去了,吃完早饭后我帮你把头发梳梳,打结打的跟麻似的。”

      她来到厨房打了两碗蛋酒汤,下了两碗清汤面疙瘩,梁玥虽喜欢吃口味辣一些的,但宋执律爱吃些清淡,她就没往早饭里放辣椒油。

      等她把早饭端到院子时,宋执律正好从房间里出来了,他们两人视线相对的一刻,宋执律扭扭捏捏地移开了目光。

      梁玥见他扭拧不自在的模样觉得有些奇怪,再发现宋执律似乎长高了一点,已经跟她的身高平齐了,她豁然反应过来宋执律早晨为何那番举动。

      他已十三再过两年便是成亲娶妻的年纪,自己贸然进入他的房间的确不妥,她再怎么与宋执律亲密无间,把他当做自己的家人看待,也要知男女有别。

      宋执律见她丝毫不提早上的事情,再瞥她面色如常,也觉自己太过拘着方才尴尬,也就放松地同她闲聊。

      用过早饭后梁玥从房间里拿出木梳,按着宋执律坐在石凳上给他梳头。

      她梳的时候发现宋执律的头发又硬又直,特容易打结还没给他梳顺,宋执律就捂着头哎哟哎哟的叫疼了。

      “我下手很轻了。”梁玥无奈道。

      宋执律指着梁玥梳子上一大团的头发,欲哭无泪抱怨:“你梳子上全是我的头发!”

      梁玥举起梳子一瞧上面的确是缠了一大团,有些讪讪的收回手道:“好了好了,我不给你梳就是了。”

      梁玥将梳子放回去后,见宋执律正拿着铜镜左看右看,她捂嘴笑道:“我听林大娘说,人的性格和发的生长是相关的。头发越硬的代表这人脾性倔强,发越直则代表这人刚直不阿。”

      宋执律立即反驳:“我才不是又臭又硬的性格,这话说的不对。”

      “我没说你脾气是又臭又硬啊,刚正不阿可是褒义。”

      宋执律凑到梁玥身后抚摸着她的头发道:“玥姐的头发是又细又软,那你的性子是不是好拿捏而又平和?”

      “我也不是这样,看来人的性格和头发有关系的话倒也不完全正确。”听他这么说梁玥也陷入思考中。

      宋执律从上至下轻轻抚摸着梁玥的发,就像摸着一块上好的墨玉缎子。他微微凑近相嗅,发上携皂角的缕缕清香,很轻很淡却好闻至极。

      梁玥回过神发现自己的头发被宋执律拽在他手里把玩。

      “玩够了?”

      宋执律也觉自己此举唐突,微微脸红放开了她的青丝。

      梁玥顺了顺发道:“今日是寒食节,你在院中等我一会儿,等下我们出去踏青插柳。”

      日初为寒食节,人们在节日中的活动有禁烟火、食冷食、牵勾、斗鸡等,叶攘一带在寒食习俗多为祭扫和踏青。

      今日是梁玥重活一世过的第一个节日,她兴起难得打扮了一番。

      她翻出压箱底的一件桃红散花百褶裙穿上,对镜敷粉画眉,戴上明月嬛珠耳坠,将发分股结髻于顶,接着在发髻插上白玉花钿簪。

      宋执律在院中等了许久不见梁玥出房门,瞧桌上有一把荠菜未掐,便想帮着梁玥把菜掐了。

      而当他站起来时,梁玥的房门恰好打开了便顺势看去。

      梁玥见宋执律朝自己望来,露出一个清清浅浅的微笑来,一双眸子神彩流动,好若海棠春色其中有看不尽的嫣然,乱欲迷人心。

      宋执律蓦地心里漏了一拍,一种美好慌乱的陌生感情涌上他的心间。

      梁玥拿着一把碧海罗扇,牵起百褶裙,一步一步轻巧向宋执律走来道:“装束觉得如何?”

      宋执律还置身于刚才如梦如幻的心境里,见梁玥靠近这才回神,定定点头道:“好看。”

      梁玥穿上这一身桃红嫩色衣裳,觉得自己仿若变成上辈子那个天真活泼的自己,她娇俏地朝宋执律眨了眨眼,行了个常礼甜美道:“谢谢。”

      宋执律的脸蓦地烧了起来。

      梁玥本来生得就好看,平日里不打扮也是素雅如兰,如今装扮起来更显得惊艳。

      梁玥也没顾得上宋执律此时心境,她现在犹如一只鸟儿想要出门飞去,只见宋执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便拉起他的手道:“别发呆了,我们去镇上的烟霞湖去玩。”

      而梁玥此举对于宋执律而言却是火上浇油,她手心里的温度简直要烫到宋执律心里去。

      宋执律差点被梁玥带的一个踉跄,他好不容易稳住步伐才能跟上她步子。

      两人走到烟霞湖旁,湖边已经聚集了许多游人赏景,湖上水面犹如一片清莹翡翠景,飞鸟云集于水上嬉戏,梁玥看得出神随意道:“京城可有如此秀美的景色。”

      宋执律想了一想答道:“自然是有了,玥姐要不要跟我一起去京城玩。”

      “不去,路途遥远得非把我累坏了。”

      宋执律藏着自己的小心思试探道:“京城可有比这湖景好看好玩多得多的地方,若是跟我去了京城,保证请你吃香的喝辣的。”

      “小小人儿鬼脑筋,非要把我骗到京城去干嘛,说不去就不去。”

      宋执律只得作罢,望着梁玥娴静的侧脸,瞧她目光沉浸在一片水色晴方好中,随着她眸中神色的变幻而动摇。

      他用余光瞥着梁玥的侧颜,忽然觉得四周都慢了下来,近处的游人,远处的飞鸟,都放慢了节奏。

      梁玥突然想起什么向宋执律道:“还未曾向你介绍,我们这儿到每年寒食节,不但会有禁烟火、踏青,还有折柳插发的习俗。”

      “怪不得我看那些游人围在柳树旁边转悠。”宋执律说完后,灵机一动道:“那我去帮玥姐折柳插发吧”

      梁玥见他跃跃欲试点了点头。

      宋执律找了好几棵垂柳,精挑细选地研究了一番,取其一支最为嫩青的柳条折下。梁玥微微低头,宋执律将嫩柳斜插在梁玥发髻上道:“好了。”

      梁玥走到湖边,借着水面见这一抹翠色正好与旁边簪上桃红花钿相映,拨了拨发髻赞道:“不错,挺好看的。”

      宋执律腼腆着:“玥姐满意就好。”

      梁玥走到一棵垂柳旁,伸出素手折下一支柳条,为宋执律发上插柳。

      宋执律感受到她拂过自己发顶,好似细暖被褥一样温暖柔软,他心里略微有点痒意,如喝酒般还未享受那一刹那透彻的放松,梁玥已经摆弄好了对他道:“好了,你去瞧瞧怎么样?”

      宋执律满怀期待着来到湖边,往水上一探翩然清醒,自己发冠被柳条编竹子似的穿来穿去,像个鸡窝笼子。

      “噗。”当听见梁玥憋不住笑时,宋执律才明白自己被她整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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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玥和宋执律见夕阳西下,不便在烟霞湖边逗留便准备回到家中,可还没等走到院子门口,梁玥一眼望去见到门口来了许多衙役。

      一位身穿深色官服的短须男子正站在院门口,梁玥认出此人是李县令,行礼道:“草民见过李大人,请问大人大驾寒舍是有何事?”

      原来李砚派遣了下人去让镇上的商贾去寻,这样他只卖了商贾们一个人情,自己则可以分文不出。

      只是没想到,那天刚让人找陆家胭脂铺的掌柜,晚上那陆掌柜就风尘仆仆的来到他府上,告知他那画上人现在就在茶庵乡梁秀才家中休息。

      听到这个消息后昏昏欲睡的李砚立刻精神起来。

      他本来想带着衙役去那梁秀才家中请世子回来,可转念一想自己若是贸然前去,这么晚了会不会惹了世子不快,便想着明日由乡长领着去往那梁玥家中。

      李砚听闻梁玥貌美,近看还真是不虚美名,不过现有更重要之事要办,落在梁玥身上的视线也仅仅一瞬,语气威严道:“你便是梁秀才的女儿梁玥?”

      梁玥颔首。

      “听闻你最近救了一名落水少年,他现在在哪儿?”

      梁玥见官府大张旗鼓来寻人,不免为宋执律担心,正要作答时,随后跟上来的宋执律在梁玥身后道:“这位大人是专门来寻我吗?”

      李砚见走来的少年郎果然跟画像之人一模一样,应该就是澹台执律。少年虽瞧着年轻却是分亲王之子,身份十分贵重,李砚遇上权贵难免紧张,语气也毕恭毕敬起来:“令堂寻您多日盼您回家,请跟我回去吧。”

      梁玥猜测宋执律家里来花重金寻人请县令让他回家,想他家里人果然是记挂他的。而转身却见宋执律虽脸上带笑,但浑身气质却与以往大不相同,有种说不出的疏离。

      李砚见澹台执律面上含笑却不回答,心想难不成他不愿回京城,不由得开始忧忧揣度他的心思道:“您在叶攘此地,是放心不下这位梁姑娘吗?还请放心,梁玥姑娘我定会照拂。”

      “就算再不想回家总有归家之日,你的父母在京城中担心你。”梁玥也走到宋执律身边相劝。

      宋执律笑容渐渐淡了下去,笑中藏着一丝寒意,直直的望着梁玥。

      就连梁玥此时也看不透他的神情中究竟何情绪。

      过了半晌宋执律才对李砚道:“多谢县令大人,只不过我还有些事务要办,你们且先回去吧,明日再来我自有答复。”

      李砚见劝不动贵人又不能像犯人一样当场带走,只得点头好言说明日再来。

      梁玥将院门关上正对上宋执律的目光,他道:“玥姐我要走了。”

      梁玥听他要走,心里还是有许多不舍:“怎么不跟李大人一起回去,有他护送你回京城应更加安全。”

      宋执律沉默半晌低头道:“玥姐,有件事情我一直在欺瞒你。”

      梁玥听他语气郑重,又说到欺瞒,也是愣了一刻才回道:“你说。”

      宋执律仿佛下定决心直视梁玥。

      “我并非你想象的那样,是个不谙世事的富家子弟。我在家中乃是庶出是父亲第五个儿子,母亲早已去世多年,我在府中一直无依无靠。父亲有许多妻妾,父亲正妻见我将是束冠之龄,怕我将来会夺家产,便想尽办法的对付我。”

      “这次我下江南游玩一事,只有家中人知晓,我所谓被流匪截杀其实是父亲正妻派人来追杀我,方才我若是跟县令走了,我便置身于明处,那些藏在暗处的杀手更容易对我下手,所以我不能跟那位县令走。”

      梁玥面上惊讶,她从没想过宋执律身世如此坎坷。

      而为宋执律感担忧之外她也很疑惑,同处一屋檐下宋执律在她面前表现得像天真烂漫的小少年,所以她也认为宋执律是心无城府。

      但如今他这么一说,在有些事上显得十分成熟聪慧,事事考虑周全,完全不像一个十四岁的孩子。

      梁玥决定先不想这些问道:“那你是准备今晚走吗?”

      “对,今晚我便回京。”

      梁玥想他从一人从叶攘到京城,没有些钱两备在身上还是难行。

      她虽然理解宋执律有所苦衷,但被百般信任的人一直欺瞒的滋味实在不好受,而且两人相处屋檐下已有两三月的时光,她已经不能把他当做陌路人看待道:“那我给你备点银两和干粮,你路上用的着。”

      宋执律听了她的回答有些惊讶,他没想到梁玥能不计较自己欺瞒了她。宋执律以为会被梁玥责骂,已是做好了准备黑眸跟蘸了露水似的。

      他小心翼翼的凑到梁玥身边来道:“玥姐你原谅我啦!”

      梁玥没有搭理他转身往里屋去了,她虽愿助宋执律一臂之力,但不代表不介意。

      他见梁玥去往里屋后,便褪去了伪装,却不像往常那样躲在暗处里似笑非笑。携着轻蔑之情利用身边可用的一切人或事物,包括对他有救命之恩的梁玥,也是如此。

      宋执律卸下了面具,望着梁玥背影的表情逐渐复杂。

      为了能躲避杀手追杀,一开始就打定主意在此偏远地修养,而梁玥作为这院子的主人,自是最好的保护伞,而他当然要装作无知无畏的少年郎去讨此人喜爱。

      人生来便是戏子,在不同时候不同场合扮演着不同角色。区分戏子好坏的判断则是能否将戏演得生动。

      宋执律生来便是演技高超的戏子,他对于生活中的每一场戏都演的得心应手,该哭便哭该笑便笑,戴着一副似笑非笑的面具在夹缝中过活着。

      可如今,他不得不承认在梁玥面前无法戴着面具演戏,梁玥实在对他太过真诚,而自己.....直到最后一刻还在欺骗她。

      宋执律紧抿着唇,心低深处那里有个声音,那些人定会追杀到这里,梁玥虽然是毫不知情,但难保会因收留了他而遭灭口,他不能不顾她的安危。

      “跟我一起走吧。”宋执律下定决心,突然出声道。

      梁玥停下脚步,还是早晨在烟霞湖旁说的那个答案,道:“不了,若是有空来叶攘看我就好。”

      宋执律见她拒绝焦急辩解道:“叶攘不可比京城繁华相比,是许多人向往之从地。玥姐你跟我一起去京城吧,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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