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困在了伊甸园》似十

7、地下五层（三）

　　因为皮肤比一般人敏感，温九月膝盖的淤青到九月底才见好。
　　他自己是没什么感觉，毕竟小时候抽个血针头插进去的地方都要过两个月才能恢复，但架不住郑清予的心疼，这一切还要拜温十一这个大喇叭所赐。

　　温九月磕伤膝盖的第二天，早自习刚下没多久温十一就风风火火来到了高一八班，来的时候手上还提着热乎乎的包子和小米粥。
　　温九月：“？”
　　温十一一脸诚恳：“哥，我为早上的莽撞向你道歉，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一旁的褚子衿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问：“九月，你怎么了？”
　　莫名想要宣示主权的郑清予：“他昨天磕到膝盖了，还疼吗？我看看。”
　　郑清予边说边往温九月这边走，温九月怕他又像昨天一样直接上手，于是立马站了起来：“不用，我很好。”
　　“哦。”大狗狗看懂了脸色，于是回到了自己座位上。
　　相信眼见为实的温十一：“什么很好，你们是没看见他那个疤有多吓人！”
　　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温九月内心一个白眼：我谢谢你。

　　之后温九月每天早上都有人送早餐，主要送餐员有三位：郑清予、温十一、褚子衿。

　　日复一日，等温九月反应过来，他在这个空间已经度过了半个月。

　　这半个月里，温九月从重铸世界观到想尽一切办法消磨时间，再到现在，他已经完全习惯了校园生活。
　　一个人的时候他也去过很多次那个神秘的网吧，可玻璃电梯从没有出现过，变成网吧金卡的房卡上的红色星标也再没有闪烁过，但是卡上的“飞船”标志却一直在。
　　几次三番下来，温九月更加相信自己的推论了，他大概是真的遇见了黑洞。

　　下周就是高一年级军训了，温九月记得高一那年军训之后发生了很多事，一群人聚餐、喝大，褚子衿转学，再后来温十一重新拿起了画笔。
　　温九月还记得很多很多小事，却唯独不记得关于他和郑清予的。
　　那些年，他真的忽略了郑清予。

　　转眼到了冬天。
　　北方的天大多时候是干冷的，因为家里没有地暖，晚上睡觉就只能开电褥子。
　　温氏兄妹俩都是怕冷的体质，棉服和毛衣两个人都是班里套的最早的。

　　放了个元旦假回来，温九月看起来憔悴了不少。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褚子衿：“九月，身为双胞胎哥哥，你这身体怎么还不如温十一呢？”
　　趴在桌子上补觉的温九月：“管的多，别打扰你哥睡觉。”

　　三个多月以来，温九月发现自己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有时候会莫名其妙犯困，有时候刚刚做过的事、说过的话就会忘记，有时他会半夜从床上惊醒，醒来时一身冷汗，这些在许多人身上都会发生的事却让他一次次地感到心慌。
　　温九月有时候会怀疑是不是自己太敏感、太矫情了，他甚至去过两次小诊所，但医生两次都告诉他只是因为学习压力太大，让他放宽心。
　　这个空间除了温九月，其他所有人都是原本属于这个时空的，没人知道现在这个与他们朝夕相处的温九月来自世界末日，更没有人会猜疑身边最好的朋友。
　　在温九月的伪装下，所有事情的轨道都被一一复原。

　　可温九月知道，他不属于这里，也许这些反常都是身体发出的警告。

　　昏昏沉沉中，一件外套盖在了温九月身上，温九月累得睁不开眼，迷迷糊糊之间他好像看见了郑清予的身影。

　　温九月再次醒来时是在医务室的床上，旁边坐着郑清予，这是他第二次被郑清予送来医务室了。
　　高一第一学期就进两次医务室，他可真是光荣。

　　温九月在班里睡觉时身上盖的那件外套已经回到了郑清予手中，大概是郑清予没想到温九月会醒来的这么快，温九月睁开双眼时郑清予摩挲在温九月耳垂上的手还没来得及缩回去，于是两个人都僵着不动。

　　温九月忽然起了逗逗郑清予的心思，他向旁边挪动了一点，柔软的耳垂又滑进了郑清予两指之间。
　　少年像受惊的小鹿立马收回那些许冒犯又骨骼分明的手，在那一瞬耳尖也爬上了绯红。

　　温九月目的达到也收回了逗弄的玩意，他从床上坐起，说了句谢谢。
　　郑清予立马皱紧了眉，他从不需要温九月的感谢。

　　看出少年心思的温九月生硬的转移着话题：“我睡了多久？”
　　郑清予面无表情地回答：“两节课。”
　　温九月接着问：“现在是大课间？”
　　郑清予：“嗯。”
　　“那为什么外面这么安静……”
　　“这么冷的天不躲在教室享受暖气跑出来受什么罪？”
　　“哦，对，冬天了。”

　　对啊，冬天了。

　　温九月忽然想起他在负四层和郑清予不小心互相拿了对方的卡，上面有郑清予的生日。
　　回想起过去，他已经有三年没有为郑清予庆祝生日了，要不要在这个空间补给他呢？
　　他不知道在这个时空所发生的一切对于现实世界的郑清予有没有影响，所以在这三个月里，每一件事情温九月都会努力回想过去并且尽力按照原本的轨迹使它运行，这是他第一次有了动摇。
　　他想为郑清予庆祝生日，最起码对他说一句生日快乐，也算弥补两人分开的那三年。

　　“你是不是快过生日了？”温九月突然问。
　　刚才还在生闷气的大狗狗眼睛瞬间亮了：“你怎么知道我生日？”
　　温九月两秒之内诌了个理由：“开学的时候不是登记每个人的信息嘛，我当时看到了你的，没想到现在还能记得。”
　　大狗狗将信将疑：“那你还挺厉害。”
　　自己都不信自己编得理由的温某：“过奖。”

　　李校医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嘴角的油还没来得及擦，一看就是又蹲在医务室门口吃肉包子了，他从抽屉里拿出看起来做工很粗糙的卷纸扯下一节粗略地往嘴上呼了一把，边呼边对温九月说：“没事了就赶紧回去上课，一学期来两次，我都记住你了同学。”
　　听不得这话的大狗狗瞬间从金毛变成了藏獒：“李校医！”
　　不想发生事端的温九月立马拽住郑清予胳膊，郑清予了然，他话锋一转：“我们这就走，谢谢李校医！”
　　看着两人逐渐走远的背影，李校医：他刚刚是不是想骂我？

　　两人走在回教室的路上，一前一后错了半个步子，郑清予在前。
　　大概是刚才在只有两人的空间里被勾出了藏匿于心底的悸动，少年走得很快却又不自觉地放慢一点等着身边的人，矛盾与拙略的演技显得他可爱极了。
　　摇摆在身侧的双手昭示着他的欢喜与紧张，可同样的，那双骨骼分明的手也因为零下三度的天被冻得通红。

　　温九月自然注意到了，他这才想起校医务室里没有暖气也不开空调，两节课的时间，郑清予就生生坐在那里陪他。

　　虽然没有下雪但因为天气很冷干枯的树枝上都结层了霜，脚下是被同样镀上银色的水泥地，夏日里斑驳的林荫小路此刻就像被框进了二维空间。

　　郑清予在矛盾里最终还是趋向了等待，温九月追上郑清予的步伐与他并肩。
　　乏味又枯燥的生活总需要一点甜，毫无生气的空镜因为心是热的而显得不再冷清，这个上午他们又多了一件回忆，在二零一三年的郑清予的脑海里。

　　两人回到教室的时候，预备铃正好响了。
　　这一上午发生的事情，谁都没有再提，大概是因为不约而同都装进了心里。

　　第二天早上，郑清予一进教室就发现自己桌子上多了个灌满热水的塑料水杯，他没有猜到水杯的主人，于是在教室里环视寻找，对上温九月的眼睛时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原来昨天被发现了啊，真丢人。

　　由于送餐员一号郑清予同志今天没能克服羞耻心，于是送餐员二号温十一紧急出动。

　　食堂里，三天没来感受排队乐趣的温十一：“郑清予今天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跟在温十一身后护着她不被人撞到的褚子衿：“很明显啊，而且大概率是九月给的刺激。”
　　好像吃到了大瓜的温十一：“放个耳朵，你展开说。”
　　送餐员三号褚子衿一时语塞：“这没法展开说，只能意会。”
　　一脸“我信了你的邪”的温十一翻了个白眼：“下次没吃明白瓜不要乱散播。”
　　被教育了的褚子衿连连点头：“我的错。”

　　温十一和褚子衿从食堂回来的很快，因为天气骤冷，早上排队的竞争力就少了很多，有些人会从家里自带，有些人和他们一样让同学带，还有一部人索性不吃了，用这些时间补作业、补觉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还是熟悉的豆浆配手抓饼，温十一和褚子衿带了两份，一份给温九月，还有一份是郑清予的。

　　郑清予没想到这两个人会记着自己，他接过去的时候眼里还有一丝犹豫。
　　褚子衿拍着他的肩：“傻了班长，你之前也帮我俩带过，礼尚往来嘛。”
　　被人间真情感动的班长怎么也想不到最后两位送餐员只是想知道他桌上这个塑料水杯是谁送的，作为感谢，郑清予当然是没有告诉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