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情之一物(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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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阳夜十分晴朗，月上中天，泻下一片清辉，照得学而书院药庐前的小院一片清亮。两个身影正在院子一角忙碌着。
小一点的那个身影打了个呵欠，开口道：“彦清师兄，已经装满两屉了，便够了吧。”大一点的那个身影答道：“筝筝，累了吧？那便去休息休息，剩下的我来就好。”
这两人正是徐彦清和秦筝筝。比武时拳脚无眼，加上参加重阳比试的书院学生，个个都拼力施为，难免挨个一拳半脚的，只是当下大多忍住不吭声。不过受的瘀伤虽不是重伤，但过个一两天的也酸疼得很，学生们便会来药庐找些药酒药膏的搽搽。药庐的学生们前些天已采药准备好药膏，重阳比武前忙了大半夜的，因此徐栎便让他们今晚早些休息去了。只剩彦清和筝筝，趁着月色不错，在小院里将药酒分装成小瓶，一瓶瓶地排在竹屉中，方便学生们取用。
筝筝听得徐彦清的话语后，侧过头道：“累是有些累了。但咱们俩人一块，要快上许多。若是只留师兄一人准备药酒，又要忙到半夜了吧？”徐彦清微微一笑，欣慰筝筝的体贴懂事，但想到她前日也忙到了大半夜，下午看比武时几乎睡着了，便放下手中的药酒，拍拍手，走到筝筝身边，道：“也罢，今夜就先备上这些药酒。”说着，看到筝筝已呵欠连连，头发上挂着一片红叶，不禁莞尔，伸过手去，轻轻拂去落叶，又携着筝筝，带她到院子中央的石桌前坐下，道：“我们都坐下休息罢。爹刚才便去准备宵夜了，我们等等罢。”
学而书院所在乃是枫叶镇，因遍植枫叶而得名。药庐的小院里也种了三株枫树，树龄逾百年，长得颇为高大。正值秋季，三株枫树上的叶子大多转红，若是站在树下望上去，红灿灿的一片，颇为美丽。只是现在乃是夜间，隐约可见树影，却看不出叶子的颜色。秦筝筝和徐彦清并肩坐在石桌后的一张石椅上，一阵风吹过，吹下树上的几片叶子，又卷起地上的落叶，团团簇簇地，在半空中起舞。
筝筝被风一吹，清醒了不少，睁大双眼，盯着风中凌乱的叶子瞧了一会儿，忽道：“彦清师兄，我们现在这情形，倒是和前些日子我读着的一篇短文很像呢。”徐彦清道：“写秋的诗词倒是很多，比如杜甫的‘无边落木萧萧下’，只是这诗过于悲凉，与我们这情形倒是不像。你说的短文，是哪一篇？”
筝筝转过身来，对着徐彦清俏皮一笑，道：“苏东坡的记承天寺夜游。”说着轻声地背了出来：“元丰六年十月十二日，夜，解衣欲睡，月色入户，欣然起行。念无与为乐者，遂至承天寺，寻张怀民。怀民亦未寝，相与步于庭中，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者耳。”
徐彦清拍手赞道：“‘但少闲人如吾两者耳’，此夜有月无竹柏，然观月下风中，枫叶起舞，也是一赏心悦目之事。筝筝，你倒是得了东坡此文的真谛了。此情此景，我倒是想到一个上联：秋枫迎秋风，绕树三两叶。下联倒是一时想不出，筝筝，你且帮着我一起想想。”
筝筝得了徐彦清的称赞，心里倒是一番得意，面上笑意更盛。又听得他说了个上联，便复又旋过身，抬头望着天上的明月，兀自苦思。徐彦清微微地转过头，看着筝筝的侧脸。筝筝的皮肤本就十分白皙，此时受着月光一映，隐隐地发射出柔和的光芒，更显得肌肤如玉。徐彦清心中一动，不由得看得痴了。
又是一阵秋风拂过，风中隐隐夹着几声清亮的筝声，十分悦耳。秦筝筝和徐彦清对视一眼，微笑着同时开口：“言师父”，“义父”。话音未落，院门外闪过白色的衣角，同时传来一阵笑声：“筝丫头，清小子，半年没见，你们已经开始花前月下了。真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筝筝从石椅上一把跳起，大叫：“义父，你别乱说！”徐彦清倒是不慌不忙，徐徐站起，直到院门外的那个白色人影走入院中，才做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道：“言师父，此言差矣。今晚月色虽是不错，但药庐这院中可没有花开。”
只见院中立了一名男子，细眉下一双美目，端的是水光潋滟，全身白衣白裳，外面还罩着一件飘逸的白纱衣，此时正是秋风徐来，吹的白纱衣不住飘舞。此人听了徐彦清的回答后，莞然一笑，甩了甩衣袖，道：“你言师父我，不就是一朵花儿吗？”
筝筝听了，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只听旁边徐彦清低低地吐出一句：“妖孽！”谁知那白衣男子耳朵极尖，听了这句“妖孽”，不以为杵，反而极为高兴地扑向徐彦清和秦筝筝：“清小子，你如今终于长大了啊，懂得分辨美丑了。自古妖孽祸水的，都是美人呀。连身为男子的你，也道为师有倾城倾国之色，吾心甚慰，吾心甚慰。”这一次，连徐彦清都忍不住，哆嗦了。
就在徐彦清和秦筝筝对着那名男子，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时候，他们身后传来“吱呀”一声，药庐的门大开，徐栎端着一个褐色的大瓦罐走了出来，目不斜视地走到石桌前，放下瓦罐，指挥徐彦清和秦筝筝：“你们二人，去取碗筷。四副。”徐彦清和秦筝筝得了此令，赶忙逃也似地离开了。这时徐栎才瞥了一眼白衣男子，冷冷地道：“言笑晏，你一回来，就荼毒我儿和筝筝。”
言笑晏便是那白衣男子。当年他抱着名唤“绿绮”的筝来到学而书院，一曲《临江仙》，令座下皆浑然忘我，遂成为学而书院最年轻的先生，教授音乐。也因为这曲《临江仙》，加之那美得不似世间人的样貌，牵动了不少学而书院女学生的芳心，私底下她们给这位年轻的先生起了个绰号，叫“言笑晏晏谪仙人”。渐渐地，这绰号越传越广，武林中人人都知道，学而书院有位谪仙人，筝弹得好，人品相貌生得更好。言笑晏得了这个绰号，得意不已，想了想，为了配合谪仙人的气质，便日日只穿白衣。
言笑晏顺着徐彦清和秦筝筝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确定他们都离开后，对徐栎道：“徐大胡子，你想说的，怕是我儿和我儿媳吧。”言笑晏转了转眼珠，嘿嘿一乐，又道：“不过你可别忘了，既然当年你们让筝筝认了我做义父，那我这义女婿人选，可就要过我这一关了。”说罢，看着徐栎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的样子，言笑晏不由得哈哈大乐。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情之一物(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