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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经过这一番折腾,东方透亮了。从听雨的角度看去,赤金的朝阳正照在霍青锋脸上,整张脸似是镀了一层金光,头顶铮亮的头盔闪耀、红缨如火,英气逼人,刹那间,看起来竟如天神下凡。听雨心中不由一突,竟觉一阵微眩,连忙定了定神。
      只听那青衫男子笑道:“局势总算大定。”
      那卫无痕却似意犹未尽,嚷嚷道:“就这么容易就搞定啦?真没劲,我还想上阵杀敌呢!不过表哥,既然这么容易,那张大人怎么就推三阻四不肯来啊?”
      霍青锋微微冷笑,道:“正是因为太容易,所以他不想来。”
      “啊?什么意思嘛?太容易了所有不来?”卫无痕一脸迷茫。见霍青锋不再答话,转向青衫男子道:“程宁大哥,你告诉我吧?”
      青衫男子程宁一笑道:“好吧。我先给你说个故事。扁鹊你知道吧?”
      “当然知道了,古代大神医嘛!”卫无痕不服气道。
      “但是他还有两个哥哥,也是行医的,而且医术比他还要高明,你就不知道了吧?”程不无得意地逗卫无痕。
      “啊?真的?”这点卫无痕果然不知道了:“那为什么他们没有扁鹊那么有名呢?”
      “问得好!”程宁把手中折扇一合,在掌心一拍:“当时的魏文王也问过同样的问题。扁鹊回答说,因为他大哥医术最高,在病状还没显现时就已经斩草除根,病人都不知道自己本来会生大病,因此也不在意。所以除了扁鹊一家对他推崇备至,平常人都不知道他能治病。而扁鹊二哥,能在病症刚刚发起时就治好。那时病症轻,病人也没觉得什么大不了,因此往往以为他只能治治小病而已,他的名气也就不那么大。而扁鹊给人治病,都是病入膏肓时,病人痛苦得很,家属着急万分,又是吃药又是针灸,又是手术又是拔罐,大费周章把病治好,病人自然感激涕零,名气也就传得最远了。”
      “哦,我知道了!”卫无痕煞有介事地点头道:“张大人想出名、想做大官,要当扁鹊,而表哥就要当扁鹊大哥、二哥。”
      “孺子可教!”程宁笑着用折扇敲了敲卫无痕的脑袋,道:“只是把那……咳、咳,把张大人比作扁鹊,未免侮辱了这位妙手仁心的古代名医。”说完又转向霍青锋,面露忧色道:“只是霍兄,你这却是何苦?不服号令、擅自行动,军法必然不容。我这个师爷反正自由一身,想来就来、想跑就跑。你可跑不掉的。这下轻则丢官,重则脑袋都不保——本来你的前程很被人看好的。这样一来,功劳他还是会捞走,黑锅你可背定了。”
      霍青锋淡然一笑,凝重地摇了摇头,道:“广西平乱,斩匪七百余人;云南平乱,斩匪千余……当时,我也曾几次三番劝请他尽早发兵,可他总是一拖再拖。那时我百般不解,后来见他就是凭这两项军功,飞快地升成了守备,我才明白。——其实,那些人绝大部分原本根本不必死的!”
      “唉,所以这回,你是实在看不下去,不管自己付出什么代价,丢官掉脑袋,都不愿同样的事再发生,所以……”程宁一边说一边无奈地摇头叹息。远远的听雨听到这些,心头一悸,终于明白了昨夜他一回首间,那决然而义无反顾的眼神……她忍不住轻轻叹息了一声。

      不料这声叹息传入程宁耳中,他立即双眉一轩,叫道:“有奸细!”说着身形飞展,已经向花无缺一行人扑来——他原是会武的,刚才行军打仗,不得分心,现在一旦松弛下来,立即恢复了习武之人的敏锐。
      他身形刚动,这边花无缺早就后发先至,也不知他如何行动,身影飘摇间,如闲庭信步已飞出丈余,截住了程宁,两人各伸掌一对,各各退开两尺,脸上都有惊异之色。
      “咦,你怎么会本门功夫?而且好像比我师父还高明?”程宁奇道。
      “你是移花宫门下?”花无缺沉声问道。
      “移花宫?”程宁讶然:“这年头还有谁是移花宫门下?或者说,谁不是移花宫门下?”
      “此话怎讲?”花无缺听了莫名其妙。
      程宁怪异地看着他:“兄台你莫非月亮上来的不成?移花宫,我记得三百多年前是有这么个门派,深居绣玉谷,武功非常高深,等闲人莫说求学,踏进谷中一步就会遭来杀身之祸。后来一位姓江的宫主接手后,大力改革,破除了一切残忍陋习,一时间移花宫在江湖上大受欢迎,如日中天……”
      “这不是很好?”花无缺道。同时心中想:“姓‘江’的宫主?移花宫落入他人之手了吗?会是谁?难道是江小鱼?难道我后来到底在决斗中死于他手?……若果真如此,倒也罢了……”
      只听程宁续道:“这本来是很好。问题是移花宫的很多高深功夫,需要在极其严苛、极其痛苦、非人的、地狱般的训练中才能精通。移花宫门规一缓,弟子们是幸福了,很多高深功夫,像什么明玉功、移花接玉,就一代不如一代,渐渐都失传了,只有一些修心养性的功夫流传了下来。现在但有井水处,无不有移花宫功夫,连不识字的老先生老太太闲来无事也练练养生。你说,谁是移花宫门下?谁又不是?”
      “这……”花无缺听得哭笑不得、怅然若失。不想三百年后的移花宫,竟然是这番景象。
      “花公子勿要在意,”桃妍上前一步,安慰道:“‘积际必尽,高际必堕,聚际必散,生际必死’,无常、原是世间常态。”
      “是呀、是呀,花公子,依我看,现在移花宫的功夫造福大众,可比在深山老林里自己练来杀人强多了!”心雨也上前一步,拍手笑道。听了此话程宁不由连连点头,心想:“此言大和我心”,于是向这纯真可爱的小姑娘一笑。心雨见他的笑容灿烂无比,不由脸一红,低下头去。
      花无缺再想一想,却又觉得不对:“既如此,你又怎会移花接玉?虽然功力尚未精纯,但心法无误,正确无疑!”
      “啊?!”这下轮到程宁大吃一惊:“你说我的功夫就是‘移花接玉’?为什么师父从来不告诉我?……嗨,怪不得这么难学,师父还常常夸我什么‘天赋高’……”说着倒转扇柄,敲了敲自己的头,一脸迷惑。
      “你师父是哪位?”花无缺问。
      程宁立即挺胸站直,肃然道:“家师乃是世外高人,无门无派,常居昆仑山,号‘无双真人’!不仅武功高强,还能知过去未来事。”
      “无双真人?……”
      心雨忽然道:“咦,花公子,这‘无双真人’既然号称知过去未来,那会不会也知道怎样把你送回去?”
      花无缺心中一怔,想:“这倒不妨一试。”因此对程宁道:“我欲拜访令师,不知是否方便?”
      程宁道:“家师一般是不见客的。不过这位兄台你骨骼清奇,观之几如仙人,又对本门武功如此精擅,家师想必也愿一会。等我在此间诸事告一段落,再带各位前去吧。”
      “如此多谢了!”花无缺略一施礼。

      他们在这边厢攀谈,而那边,在花无缺与程宁刚一对掌时,听雨就莲步轻稳,来到霍青锋旁边,敛衽行了个礼,轻言细语道:“将军勿怪。小女子等并非奸细。而是昨夜宴会上匆匆一见,见将军神色决然,心中诧异,忍不住好奇,想来一探究竟。”
      霍青锋点了点头,略一回忆,已想起昨夜匆匆一瞥间好像是有此女。因此问道:“姑娘言重了。不知姑娘姓钱还是姓孙?”
      “小女子孙听雨。”听雨有些惊讶。
      霍青锋双手抱拳一施礼,道:“原来是前孙尚书孙女,失敬了。”
      “将军知道我们?”听雨更是惊异。
      霍青锋淡淡一笑:“混迹官场,水深水浅,即使不故意去探,听也总听会了些。”
      听了此言听雨心中更是感动:“原来他并非浑不知事的愣头青,而是知道官场规则,却仍铤身犯险。知其不可而为之,更见勇气。”——此事若别人看来,或许会觉得霍青锋虽然义烈,也难免染了官场浊气。但她现在正对霍青锋起了好感,少女情怀,自然看他什么都顺眼,什么都往好处想。
      霍青锋忽然想起一事,道:“孙小姐可是从驿馆而来?”
      “正是。”
      “我有一事相托。”
      “将军请讲。”听雨见他说得郑重,不由微觉奇怪。
      霍青锋回头喊了一声:“无痕!”正在士兵群中厮混的卫无痕听了颠颠地跑来,道:“表哥,什么事?”
      霍青锋双手搭在卫无痕双肩上,把他推向听雨,道:“小姐想必知道舍表弟原是跟随钦差何大人历练的。麻烦小姐还将他带回,交给何大人。”
      “不要!不要嘛!表哥,我要继续跟着你!”不等听雨答话,卫无痕先不干了。
      “听话!”霍青锋俯下身,剑眉深蹙,略为严厉地看着卫无痕:“听话以后我才让你跟我,否则下回不带你了!”
      “噢……”卫无痕无奈,老大不愿意地答应了。
      听雨心中却一阵瑟缩。善解人意的她已经从霍青锋的神色间,看出了“托孤”之意——他知道自己这回犯了军法,恐难干休,已经在考虑把表弟先送往安全之地暂避了。她顿时伸出手去,牢牢牵住了卫无痕的手,郑重道:“将军勿虑,小女子定不负所托。”
      “多谢!”霍青锋点点头,简短答道,见她了解了自己的用意,心头不无欣慰。

      当日,花无缺一行人把卫无痕带了回去,交给何瑞卿。听雨趁机向何瑞卿请教有什么方法可以免去霍青锋的罪。
      何瑞卿听她简要述说了情况后,手捻长须,沉默不语。
      听雨忧心忡忡道:“何大人……?”
      “此事不易。”何瑞卿摇头道:“他所说的张大人当初在云南、广西两地平乱时,故意延误军机;但是事过境迁,已无证据可考。可是他这次不尊号令,擅自行动,却是铁板钉钉、证据确凿,想要保他,殊为不易。”
      “那可该如何是好?”
      何瑞卿微笑道:“孙小姐稍安勿躁。虽然想要替他彻底脱罪不易,但是凭令舅赵丞相、令祖父孙大人在京中的关系,打点上下,想保住性命,应是无碍的。”
      “这……”听雨深深地叹了口气。这所谓的“打点上下”,本来她是非常不齿、万般不愿的。但如今说不得,为了救霍青锋,只好这样了。
      听雨诸人折腾一夜,此时相当疲倦了。照水见状,决定在驿馆再休整一天,次日清晨启程,继续往京中而去。他们的船已经破损,修补不及,只好改走陆路。当夜,见众人都有些倦了驿馆油腻的大菜,梅菁亲自下厨,三下五除二,动作麻利地做了一桌清爽小菜,吃得人人眉花眼笑,连呼舒服。长公主笑道:“桃妍、梅菁你们两姐妹,一个女红精,一个厨艺高,将来谁能娶到你们真是天大的造化。”梅菁红着脸道:“长公主见笑了。”

      入夜,因为明天要赶路,大家都早早睡了。桃妍一向睡得轻,朦胧中不知被什么声音惊醒,转身一看,同屋的梅菁已不见了踪影。
      她连忙披衣出门去找,走到庭中,却见紫儿、蓝儿、梅菁三人瑟瑟索索抱在一起打抖,不由奇道:“咦,你们怎么啦?”
      “听、听……”蓝儿上下牙打颤。
      “听什么?”桃妍听了一回,除了轻轻的风声和偶尔一两声虫鸣,并没听见什么异声。于是问:“到底怎么回事?”
      紫儿勉强止住战抖,道:“今天白天我缠着花公子教了我一些移花宫的入门功法,刚刚见夜深无人,就自己到这里‘眼观鼻、鼻观心’练了起来。谁知刚刚有点入静的感觉,就听见好凄凉的琴声,吓得我一下睁开了眼。我忙找到蓝儿,正好又碰见起来解手的梅姐姐,她们也陪我一起听,也听见了……”
      “姐,会不会是鬼?”梅菁战战兢兢地问。
      闻言桃妍微闭上眼,也静下心来听了一会,果然在风中,和着若有若无的琴声,飘飘晃晃,时断时续。所弹的琴曲本来就抑郁,在这夜风中更显得孤寂,仿佛连风都在低泣。
      “哪有什么鬼?大概是什么人愁绪满怀睡不着,起来弹琴吧。你们先去睡,我去看看。”桃妍从容道,把三位妹妹送入房中安顿好,自己循着琴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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