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二章 ...
-
将一蓬五颜六色的毛羽抱个满怀，居然也会有奇异的安全感。
我冰凉的脸紧贴凤凰后的背，轻声说着：“天冷，已经冻坏了一个，你跑出来万一有个好歹可怎么办？”
此话说得太过动情，怀中的凤凰猛地一颤，回过头来紧紧盯住我，似是要找出什么线索来。
本宫无奈，只得在寒风中，缓缓扯动嘴角，大笑露齿道：“狡猾！爱后，你有什么要告诉本宫的，直说便是……”
妖娆的凤凰一旦得令，立马精神百倍，探出一只鸟头，伸直了一双金黄的凤爪，雄纠纠气昂昂领我直奔寝宫而去。
还未入内，伺女朱柳就拦住了我们帝后的去路。
“凤凰又去公主处告刁状了？”大侠语调上扬，眼放精光，令得先前还神气活现的凤凰立时被霜打了一般，委屈万分往我怀中钻，关键处，还抖了三抖。
抖得本宫心都软成一团了，只得代它向我的伺女求告：“朱柳，怎么说？可是凤凰后又淘气了？”
朱柳柳眉倒竖，水葱般指头指着毛团道：“要它自己说！”
“咕！”凤凰别扭地用爪子挠着我的手臂，顽皮！
“这……”我只好继续赔笑：“刚正不阿的朱柳仙子，即使它自己说了，本宫也听不懂啊。呵呵，您受累，替它把因由说一说，我必然不偏不倚，替大家主持公道！”
凤凰对我的屈颜媚骨很是不满，瞪着金色的大眼张开鸟嘴大发议论：“叽咕叽咕，叽叽咕咕。”
可怜本宫听也听不懂，满脑子都是&#@*￥。
朱柳则鼓着脸抱怨：“都是公主平日里宠出来的！哼！”
我无辜地立在那里，满心凄哀。
做帝王做到这个田地，还有什么意趣？简直恨不能为自己拘一把同情泪，怨不得我父皇日日练习捶胸，对天呼喊说他自己蓝颜薄命。
“这么冷的天，你们都在外头站着作甚？”善解人意的碧桃适时出现，瞥了一眼惹祸精凤凰，又若无其事地将我迎了进去。
有了这个台阶下，我赶紧将凤凰交给碧桃，自己则挽了朱柳的手臂道：“是啊，唉，我都被怀德星君给气糊涂了！”
如我所愿，两女一鸟一听到天界来客的名字，就立时同仇敌忾起来。一个个凝视着我，生怕我一个哽咽，就要落泪似得。
我的身体与心头同时一暖，不留神，直接一屁股坐在美人榻的软毛之上，大大伸了一个懒腰。
随后就看到了碧桃与朱柳以及凤凰后三个张得浑圆的小嘴。
“咕……”鸟声凄凉。
“咦？”本宫迷惑。
“叽！”短暂而尖促的鸣叫，似是运足了胸中最后一口真气发出来的求救。
“呃……”对面两女一鸟纷纷用手和爪蒙住了自己的双眼。
“啊！”本宫一个鱼跃，惊跳而起，急叫着：“惨啦！”
大事不好啦！本宫坐扁鹤宫女啦！
如今，我们三女一鸟排成一行，默哀状注视着美人榻上那团雪白毛羽。
“小白，你要坚持住！”朱柳眼含热泪握紧了粉拳，害我不由自主畏缩了一下，纠结着担忧这粉拳会不会朝本宫飞来。
“小黄，你惭愧吗？小白一早就受了风寒，中午好不容易睁开眼喝口水，你还跑来公主寝宫百般招惹欺侮，将它又气得厥过去了……”碧桃缓缓道出实情始末，立在地上有点像山鸡的凤凰儿耷拉着脑袋，用爪子扯了自己的长羽毛，尖嘴巴里吐着气，让毛毛在空气里乱抖一气。
怎么看怎么像个四处惹祸还不以为意的纨绔子弟！
本宫看了，真觉得头疼得紧。
徐太医还忙着给榻上的鹤宫女搭脉，趁着空隙，本宫有话要交代：“碧桃，朱柳，朕的后宫一直这样乱下去也着实不是个事。你们今日起好好巡查一番，将每一个花鸟兽禽都要列入名录，朕决定从明日起要整顿后宫风纪！”
二女精神为之一震，似是等本宫这道命令许久了。
凤凰儿最是识趣，见我发恼，忙忙将尾巴上最长那根火红的羽毛扯将过来为我抬扇献媚。
一阵阵带着凤凰毛羽奇怪香气的怪风扑面而来，将本宫的一排整齐柳海都吹乱了。
“爱后啊，眼下正是数九严寒……打扇子就免了吧。”我意已决，绝不接受任何形式的贿赂邀宠行为，转身关照天女们：“首要之务就是要这群鸟儿学会说人话！碧桃，明日去父皇练功房偷了那只彩冠鹦鹉出来，人家一见了本宫就知道要大叫‘家门不幸’，真正是聪明伶俐！抓了来也给咱们凤凰后和鹤宫女作个榜样，一月之内必须给我学会十个长句。若是不成——”
他们警惕地望着我，连抢救中的鹤宫女似乎也有了微微震动。
“哼哼，若是不成，就割了你们的舌头！”我阴测测惨戚戚威胁道。
孰料，凤凰后和鹤宫女不约而同大舒了了一口气。
真是气闷，你们到底怕些什么？不割舌头，难道还能割你们的鸡鸡不成？
只有朱柳是好心肠，握着本宫的柔荑安慰道：“做得很好，公主，你的气势有进步了！”
“好了！”那边厢徐太医收起了他的金色丝线，将急欲起身的鹤宫女生生按回了美人榻。
老人家嘟嘟囔囔好像在抱怨：“老夫堂堂地府太医院首座，如今竟然沦为兽医，不知是前世造了什么孽！”
我只得傻笑着跟在其后去偏房听处方，话说这个老头子历来心气高，心肠好，他的这些唠叨，也无须太过计较。
“叽咕！”倒是凤凰后留在榻边对所谓的兽医言论很是不满，本要一头冲上来撞翻太医，幸亏朱柳将它紧紧抱住，才没有酿成大祸。
凤凰后果然是性情中鸟啊!
“凶多吉少。”徐太医捻着空气中莫须有的山羊胡子发表着耸人听闻的言论。
好在本宫对于他的这一套已经习惯了，当年我二哥只是滞食，邀他老人家诊脉，结果二话不说，就是一句“凶多吉少”，惹得本来就是泪汁子里泡出来的母后直哭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还是父皇英明，强忍悲痛说了句：“且听太医说下去吧。”
这一说就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直从清晨讲到了黄昏，还没讲完医理。
中途我二哥悠然醒转，溜去御厨房啃了一大碗鸡翅膀，又顺道来我后宫调戏了娇弱的青龙妃，等他大步流星回房之际，只见我父皇母后已经饿得奄奄一息，徐太医则胜券在握道：“陛下与娘娘听明白了没有？总之，依此说来，虽然凶险，目下应该已经无事了!”
而整个冥界王府，最最深受其害的，则要数本宫。
当年将那位千辛万苦救回之后，日日与徐太医相对，夜夜听他太息：“造孽啊，若不是本座*&……%#，他决然活不过今夜了。”
医者仁心，那位伤者在徐太医“拿丹药当饭吃”的处方之下，神农尝百草般，将我冥府所有好药吃了个遍。终究是一口气活过了无数个日夜，连初时带来的满身伤痕，也渐渐在岁月消磨中褪色淡去。
我缓缓抬起头，正对徐太医一双昏花老眼。
脑海中的往事不敢叫他老人家知道，我微微一笑道：“太医请说下去，不知我家鹤宫女可还有救？”
太医又深深看了我一眼，太息道：“能让本座前来医治的，自然是凶多吉少。不过这鸟儿不碍事，公主殿下容它在暖房里卧个几天便能痊愈。”
“啊，如此甚好，烦劳太医了。”急忙敛袖准备恭送他走。
“公主啊——”太医忽然唤了我一声。
“啊？”我的心不禁漏跳了一拍，脸上也有些潮红。
恍惚地，当年，是夜，太医也是这样欲言又止。
“太医有话尽管吩咐便是。”我的声音清幽浮远，带着怯怯。
那时的伤口，请莫再提。
“唉，公主殿下若有心疾，也须尽早诊治为是。”老人家规劝着：“老夫自小看你长大，这些年，你受委屈了……”
在橘色灯火中，老人湛青的衣角渐渐消失在本宫眼际。
菱花镜中，我的脸有些滑稽，眼角是潮红色的，可是竟也没有泪。
因为稍后要去用晚膳，只得换了像样的公主衣袍。
如泼墨般黑沉黑沉的公主衣袍。
冥府至信黑暗是天地万物间莫大的公正，因此，冥府没有日光，王族尽穿黑衣。
那人，经年前就曾说过，公主殿下穿了黑色衣袍，就似老了千百岁。
他不喜黑暗，故时刻想着要学那嫦娥夜奔。
即使我将他从漫天风雪中带回，又将他满身的伤痛治愈，他所要的，仍是年少的冥府公主所成全不了的九霄云外。
惨白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
这些年，也不能尽算委屈，能够这样同父皇母后皇兄们窝在一起，圈养圈养凤凰，青龙，麒麟，还有碧桃和朱柳这两个死心眼的不离不弃，本宫的日子，不能算差的。
虽然府外流言喧天，天界客又一而再再而三的百般凌辱，但那些，早已不在本宫眼内。
如今，即使当年那个人，款款立于我的面前。
我也会谈笑自如，只当是南柯一梦。
“公主殿下，鹤宫女我们会照料妥当，你还是速去晚膳吧。”天女们急着轰我走。
一想到那个受而不弱的怀德星君，我突然觉得自己胃口也不是很好，并不想这个时候吃饭看父皇的脸色。
“真是流年不利，家门不幸啊。”我哀叹着披起黑衣往前殿赶去。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