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归（美食）》木瞳

3、茶叶蛋与肉松粥

　　对于众百姓的行礼，徐茂生无奈一笑，只得起身抱拳，“大家都坐吧，今日徐某只是一寻常食客，大家无需多礼。”

　　话虽如此，但众人还是变得小心翼翼，颇不自在。
　　徐茂生见状，便知此处无法再待下去，只得来到白素身前，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

　　“这是十两银子，老板娘请收好。”
　　“一道菜无需十两银子，两块散碎银子足矣。”

　　白素不会多要，这与对方身份无关，她只拿该拿的钱。
　　“无妨，多的便存着。”

　　听这意思是还打算再来。
　　白素倒无所谓，点点头，“小芝，收起来吧。”

　　小芝麻利的将银子收好，连带着看徐茂生的眼神都多了喜欢，掏银子的男人，真俊。
　　目送着徐茂生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之中，白素心中生出了一个荒唐的念头。

　　但很快却被她压了下去。
　　都想着要过平实的日子，就还是尽可能的远离这些是非吧。

　　......

　　夜里，白素独自一人待在厨房，开始为明早的早餐做准备。
　　先是从罐子里将剩下的四十来颗鸡蛋取出来，依次放入倒满清水的大锅里。

　　一颗颗鸡蛋在清水中排列整齐，像一个个井然有序，等待开工的小人儿。
　　点燃火，将劈好的柴由小到大，依次填入其中，待得火势起，大火旺盛之时开始计算时辰。

　　等待的时间，白素搬来小板凳，坐在门边，不知从哪里取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又取出绢帕，轻轻擦拭。

　　“白姐姐，你便打算往后都在这京城当个寻常百姓？那你这一身本事不全瞎了。”
　　远处屋顶，月光下照出一道身影，靠坐在烟筒旁，一手握着长剑，一手擦拭，做着与白素一样的动作。

　　“普通人的生活虽然枯燥且乏味，但仔细过起来，却也别有一番滋味。往日刀口舔血，整日杀戮，只为了活着，如今虽也为活着，但却无需为性命担忧，每日柴米油盐酱醋茶，无非钱财二三，倒也舒坦。”

　　“可你真的甘心？”

　　白素浅浅一笑，目光转向天边的弯月，月光清冷，却并不冷人心。
　　“朝不保夕的日子过够了，停下来享受当下，也挺好。”

　　安静半晌后，屋顶那女子缓缓起身，长剑入鞘，声音清冷道：“白姐姐口中的安生日子妹妹也想过一过，奔波二十载，也想找个地方歇歇脚，若这次任务过后还有命在，便也退出那血染的江湖，来白姐姐这里做个寻常百姓，若有幸，再找个中意的汉子嫁了，给他生个娃娃。”

　　“若死了，也叫人将妹妹的骨灰送来白姐姐处，也不用如何，只将妹妹的骨灰埋在这京城的地下，叫妹妹也看看这京城的大好风景。”

　　话音落下，女子一个纵身，消失于夜色之中。

　　白素不言语，只默默地擦拭手里本就锃亮的匕首，半盏茶的功夫言语间便过去，起身来到大锅前，掀开锅盖，白雾升腾，将白素笼罩其中。

　　江湖人，江湖命，刀剑里找缝隙活着，本就是个耗命的事情，能走出来的寥寥无几，能活下去的亦是十不存一，若她真有命来这儿，白素自会安排她。

　　将煮熟的鸡蛋捞起来放进大盆里，码放整齐后，便取来一只大勺子，开始逐个敲击，敲鸡蛋不需要全部敲碎，只需要让每一颗鸡蛋都有大小不等的裂痕即可，方便稍后入味。

　　这个过程是枯燥的，但相比起每日的练剑来说，白素觉得倒也轻松闲适。
　　逐个敲碎后放在一旁。

　　取来准备好的八角、桂皮、香叶、茶叶以及花椒研磨成的粉末，依次放入之前的那锅水中，最后将酱油与盐倒入其中，大火煮沸。

　　不知是不是熬出来的香味飘得太远，没多会儿小芝便揉着睡眼出现在门口。
　　“素素姐，你这又是在做什么菜？好香嘞。”
　　白素笑了笑，“茶叶蛋，明早给客人吃的。”

　　“茶叶蛋？那是啥？”小芝瞪大眼睛，困意全无，只有不断吞咽的口水，莫得法子，那窜出来的味道太香了。
　　“明早第一个让你尝，快去睡吧。”

　　“哦，好吧。”小芝一步三回头，不舍得离开了厨房。
　　煮好的一锅水倒入盆中，没过被敲碎蛋壳的鸡蛋，只需浸泡两个时辰即可。
　　茶叶蛋做好还没结束。

　　明早可不能只给客人吃茶叶蛋，总要搭配粥来食用才是最佳。
　　而她也想到了一种她自己很喜欢的粥，名为肉松粥。

　　只不过做起来就要麻烦许多。
　　还好她早有准备，为了制作肉松，她买来了两斤精瘦肉，没有一丝丝肥肉。

　　下午她已经将猪肉切块煮好，现在要做的，就是耗时的活计，将煮好的猪肉撕成肉丝。
　　好在她本就不怕无聊。

　　于是坐在小板凳上，开始手撕猪肉。

　　而这一撕便是半个多时辰，即便是她这个习武之人，也觉得有些累。

　　起身扭了扭腰，白素便又取来一口干净的锅，起火，将撕好的猪肉丝倒入其中，期间加入熬煮猪肉的肉汤以及盐，糖和酱油。

　　然后她便只需要在小火不断的情况下，不停地翻炒即可。
　　这个过程依旧很枯燥，若是放在前世，她还可以放着音乐，或者将平板放在一边，一边刷剧一边做菜，都不会无聊。

　　但在这里，她便只能自娱自乐。
　　一边哼哼着熟悉的音乐，一边不停翻炒。

　　如此过了半个多时辰，肉变干，便碎，有了些许蓬松感，简易的肉松便已成形。
　　如果有料理机，那自然可以做得更好，但这里没有这东西，便只能做成这样的简易版肉松。

　　将炒好后的肉松整齐地铺放在盘子上，拿到院子里的架子上，晾干即可。
　　月光的洒下的光辉照在金黄色的肉松上，浓郁的肉香如潺潺溪流，缓慢而又温和的将本就不大的小院铺满。

　　对于自己的成果，白素很满意，看了看时辰，估摸着也就只能睡两个时辰不到。
　　但该做的都已做好，明早也轻松些。

　　///

　　晨曦，阳光拨弄着空气，纷扬间，洒落大地。
　　从睡梦中醒来，白素便已听到院子里小芝的叫声。

　　来到外面，小芝正弯着腰，对着肉松嗅啊嗅。
　　“别闻了，味道都让你闻走了。”白素哭笑不得的伸手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

　　小芝起身，眨着大眼睛，“素素姐，这是什么好东西？好香的嘞！”

　　“肉松，做粥用的。”
　　“肉松？”

　　白素捏起一点，“来，张嘴。”
　　小芝乖巧张开嘴巴，像一只等待喂食的小鸟。

　　待得肉松入口，小芝仔细地咀嚼，并不打算放过一丝一毫。
　　“真好吃！”小芝大大的眼睛，盛满光芒。

　　“还有更好吃的。”

　　白素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独自走入厨房，取出一枚腌制入味的茶叶蛋递给门口的小芝。
　　“尝尝味道如何。”

　　小芝忙接过，看着深褐色的纹理遍布在小小一枚鸡蛋的每一个角落，好奇的剥开蛋壳。
　　立时，一颗褐色纹路与白色相间的诱人鸡蛋便映入眼帘。

　　习惯性的嗅了嗅，有鸡蛋独特的香味，以及萦绕鼻尖的茶香，不会很浓，却又刚好不会散去。
　　好似一层糖衣包裹着小小的鸡蛋，让它仅是瞧着，便足以勾起人清晨刚刚苏醒的味蕾。

　　白白的牙齿咬破软嫩的蛋清，丝丝茶香在齿间环绕不去，茶叶入味，但却又没完全入味，五分不足，三分刚好，恰到好处的香味足以让人吃上一口便爱上这个味道。

　　三下五除二，一颗鸡蛋便进了小芝的肚子，她扁扁嘴，好似猪八戒吃人参果，入腹着实快了些，没品出啥子味道，但唇齿间残留的香味却让她忍不住用舌头在牙齿上转了几个圈圈。

　　小妮子仰起脑袋，眼巴巴的看着白素，那眼神似在说，素素姐，人家还想吃。
　　白素却白了她一眼，弯曲食指，在她的小脑袋上用力一敲，笑骂道：“小吃货，进了你的肚子可赚不到铜子儿，去，到前面干活去，麻利一些晚上自会给你留着。”

　　“得嘞！”

　　打发走了小馋猫，白素便开始准备煮粥。

　　素衣居早中晚三餐都做，所以常来的客人都会掐着时间来吃早餐。
　　随着厨房里白雾散出，一大锅点缀青蔬的白粥便煮好了。

　　来到前面，叫小芝开门做生意，而她则是将写好的木牌挂在了墙上。
　　肉松粥与茶叶蛋，无需选择。

　　很快，食客们三三两两的便进了饭馆，各自挑选好位置，整齐划一看向墙上挂着的两个木牌。
　　“小芝，这肉松粥咱们还勉强可以理解，可这茶叶蛋又是何吃食？莫不是茶叶煮蛋？而且这肉松...又是何物？”一位好事的食客立马拉住了扫地的小丫头问出自己的疑问。

　　其余食客皆是看向小芝，等待答案。
　　“我哪里晓得这些，待会儿老板娘来了你们自个儿问去。”没钱她才懒得回答这些她自个儿都云里雾里的问题呢。

　　这食客也是常来这里吃饭的，晓得这小丫头是个掉钱眼里的，没钱不开口，有钱才是爷，于是便笑了笑，也没再多问。

　　没一会儿，饭馆坐满了食客，小芝也端着粥与蛋走了出来。
　　每桌统一样式，主食便是粥，吃不饱？没关系，隔壁有卖煎饼和烧饼的，可以去那儿买了带过来吃，老板娘都不介意。

　　于是便有一些食客将早早准备好的烧饼取出来。
　　当第一位食客面前摆好了肉松粥和茶叶蛋后，其余食客皆是投来好奇的目光。

　　那是撒了一撮肉松的青菜白粥和满是裂纹的鸡蛋，仅此而已，并无其他奇特之处。
　　这让众食客不免有些失望。

　　毕竟素衣居的菜可都不一般，如此平淡的，倒是罕见。
　　“别光看呀，快尝尝。”小芝见那位食客还愣愣出神，便不满的提醒着，她可都馋着呢。

　　那位食客回过神，点点头，虽然失望，但想来味道是不会差的。
　　于是拿起勺子将带着肉松和青菜的白粥送入口中。

　　嗯？

　　仅是一口，食客的脸色便起了多个变化。
　　白粥，却不是寻常的白粥，这白粥里竟是有着浓浓的酒香，可酒香虽浓，却不醉人，因为这香味只限于唇齿，不留于身体。

　　但这口粥对味蕾的攻击却并未就此结束。

　　肉松的细密与绵软，如一口咬在了刚刚摘下的棉花上，丝丝入扣的肉香混合着夜露，在他的口中来回跳跃，如顽皮的孩童，在回家路上放肆的玩耍。

　　肉香与酒香的结合，不仅仅是让这位食客感到美妙，更重要的，是两者的结合，打开了他的食欲，让他胃口打开，食指大动。

　　一口接一口，一碗粥就这么入了肚，品品味道，只一字，香！

　　随即，他将目光落在那颗颜色古怪的茶叶蛋上。
　　粥已经给了他冲击，那么茶叶蛋呢？
　　他很期待。

　　将纹路清晰的鸡蛋剥开，露出里面白色的蛋肉，看着蛋清上并不如何整齐的褐色纹路，以及飘入鼻子里的茶香，食客小心翼翼的将鸡蛋送入口中。

　　一整颗进了嘴巴，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味道，有茶香，但却又不仅仅是茶香，但他实在不知该怎么形容，反正就是好吃。

　　而这种情况不止在他这里发生，在场所有的食客，都不言语，只默默喝粥吃蛋。
　　忙活完的白素来到前面，搬着板凳坐在门口，虽然瞎了一只眼，但却并不妨碍她看人看物。

　　待得食客门吃完早餐，除去个别有事离开的，剩下一些不急的，便都一边喝着水，一边聊着天。
　　从他们的口中，白素得知了一件事。

　　那位徐茂生徐将军，不日便要领兵打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