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酒铺》鹤翎散

13、挣扎

　　桑枝越说越起兴，只是宝华已经听不到她在说什么了。
　　宝华不知道自己到底还在期待什么，明明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却还想着挣扎一番。

　　仿佛只要自己争取了，就会有不一样结局似的。
　　她颓丧地坐在地上，双目呆滞无神，接二连三的打击，已经让她对十几年来对世界的认知产生了怀疑。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哪些是真的，哪些又是假的呢？
　　明明以前她都是知晓的，为何现在就辨不清了。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宝华忽然笑起来，越笑越大声，笑着笑着，就哭了，为自己哭，也为别人哭。

　　她从未想过，自己这个曾经高高在上，万人捧在手心的小公主，竟然会沦落到去和亲。
　　那个人见人爱的小公主，竟然有一天会成为人人唾弃的毒妇，明明她什么也没有做。

　　她喜欢褚国轩，也曾因为他娶妻而难过，想过那些恶毒的事，但是从未付诸行动。

　　可为什么人人都说，是她为了嫁给褚国轩而害死了廖静仪，或许连褚国轩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疯了疯了吧？”桑枝皱着眉头，咕哝一声，也懒得再理宝华，直接出去，还不忘带上门。

　　宝华就这么在地上干坐了一夜，没有吃饭，也不想睡觉，呆呆的，如同失去灵魂的木偶。

　　第二日，桑枝端着水进到房间，见宝华端端正正坐在床上，像个没事人一样，还感到很吃惊。

　　“公主怎么起那么早？”
　　宝华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跟你说话呢，你哑巴了？”桑枝顿时来气，用力将盆放在架子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宝华默默地站起身，走向桑枝，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桑枝，直盯着桑枝心里发毛。

　　啪！
　　桑枝捂着脸，满眼不可置信，“你……你打我？”嘴里质问着，心里却忍不住打颤。

　　宝华这段时间的软弱可欺，让桑枝产生了公主也不过如此的错觉，以至于她觉得自己并不差什么。

　　直到现在，她才真正体会到，真正的公主，真正的贵族应该是什么样的。
　　那种落魄不堪，也依旧傲然挺立，俯视众人的气势，是旁人不可比拟的。

　　“本公主打你，还需要理由？呵！”宝华冷笑，“你算个什么东西？”

　　明明心中很不服气，但是桑枝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愣是不敢反抗。
　　“愣着干什么，怎么伺候人，难道还需要本公主教你不成？”

　　“是……是。”桑枝颤颤巍巍地走到水盆边，拧干毛巾，双手呈给宝华，随后又帮宝华梳妆。

　　宝华看着镜中的自己，红衣如血，金玉满头，贵气天成，不由得微微一笑。

　　果断站起身，双手交叠置于腹部，大步往门外走去。
　　“公主，盖头，要盖盖头。”桑枝拿着红盖头追出来。

　　宝华停下步伐，回头瞥了一眼桑枝，淡淡地说一句，“本公主又不是见不得人，要那盖头作甚？”

　　就这样，宝华在众目睽睽之下，款款走向马车，路过褚国轩身边，也没有给他一个眼神，径直上了马车，留下一群震惊到愣住的下属，以及一群议论纷纷的老百姓。

　　“你们看到了吗？那是公主吧？”
　　“是啊，是啊！”
　　“是不是很漂亮？我都不敢多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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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姓们兴奋地讨论着他们的公主，嘴里尽是赞美之语。

　　这里远离京城，消息滞后，所以他们也不知道京城人是如何编排宝华，甚至连国王换人了，都不知晓。

　　他们只知道，宝华公主是国王唯一的公主，如珠似宝，以往去过京城的人，回来都说公主如何如何好。

　　“你们说，国王怎么舍得让咱们公主去和亲，那西桀国贫穷，人还野蛮。”

　　“不知道啊！听说西桀国打到边境了，难道是咱们花锦国打不过对方？”
　　“那怎么可能，前几日，那昆阳王的军队，不是去边境了？”

　　百姓们的讨论，无止境，马车慢慢启动，驶向宝华可见到的尽头。

　　宝华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让人看不出情绪，桑枝伺候在一旁，不敢出声，时不时观察着宝华的一举一动。

　　就这样相安无事到了临近西桀国的城池，他们不敢大肆往肃城去，怕遇到潘将军领头的军队。

　　而是偷偷绕了远路，计划从西月国那边借道。

　　褚国轩还在与西月国的大臣接洽，宝华闲来无事，便要求上街走走。
　　她态度强烈，桑枝没法，只好向褚国轩求助。

　　褚国轩自然是不希望宝华去人多的地方，一来怕江鹤荀他们追踪而来，坏了好事;二来，也怕宝华自己听到那些关于西桀国太子的言论。

　　西桀国太子并不是什么好东西，百姓中流传的话，也都是真话，若是被宝华知道，或许还会大闹一场，甚至无法收场，这是褚国轩不愿意看到的。

　　两人僵持不下，无奈，褚国轩退让一步，“听闻附近有一座庙，说是很灵验，当地人都很推崇，公主可以去看看。”

　　“但是，其他地方，公主还是莫要乱走，请公主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
　　铁面无私的褚国轩，那冰冷的眼神，警告般的话语，终究还是刺痛了宝华的心。

　　终究是自己一厢情愿，这一刻，宝华似乎在慢慢释怀，还是会很难过，但是也不像当初那么难以接受。

　　毕竟，自己就要去和亲了，以后他们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
　　生怕自己忍不住落泪，引人笑话，宝华慌乱地点头，避开了褚国轩。

　　最后，宝华稀里糊涂地跟着桑枝，在一群护卫的保护之下，来到了褚国轩的口中的那座庙。

　　庙宇不大不小，匾额上写着“神女庙”三个金灿灿的大字，至于里面供奉的是哪位神仙，谁也说不清，都只到道很灵验。

　　宝华原本是不怎么信神佛的，但经历一番变故之后，心如死灰的她，也迫切地需要心灵寄托。

　　本着试一试，倾诉一番的心思宝华踏入那一座庙。
　　今日并非庙会，来人不算多，她们一路走进去，但是得到了不少目光。

　　“公主可要先去上香？”桑枝手臂上挂着香篮子，询问道。
　　“不，”宝华长叹一声，“先去走走吧！”

　　她还没有想好说些什么，也没想好可以求些什么。看着这人来人往，天地之地，竟没有一处一人，可成为她的心之归处。

　　“你们听说了吗？咱们公主要嫁给西桀国那个太子了。”
　　“不是说那个太子不举？”
　　“不是不举，是好男风。”

　　“不不不，是男女通吃，而且那太子有些变态，还不学无术。”
　　“听说西桀国要换储君了，我男人他表弟是西桀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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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议论，宝华情不自禁地停下脚步，桑枝不明所以，疑惑的眼神看过去。

　　“无事，本宫累了，想歇歇脚。桑枝，你先替本宫去主殿看看，人多不多。”

　　宝华想要探听消息，第一件事就是寻个由头，将桑枝支开。

　　桑枝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领命跑过去，想着离开一小会儿，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

　　那几个妇人还要议论，那些关于西桀国太子的话，以及百姓们对她和亲的态度，宝华都收入耳中。

　　心头涌起一阵悲凉，所以，明知道西桀国是个坑，她的大哥、她的未婚夫，还是联手将她推了下去。

　　他们这是想要她的命，宝华苦笑，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她缓缓站起身，一步又一步艰难的走向庙宇主殿。

　　她想，她知道自己可以求什么了，既然这时间没有人在意她的死活，没有人在意她的感受，所有人都想让她死，而她，好像别无选择了。

　　桑枝察觉到不对劲，赶紧派人去四周查看，因为发现的比较晚，那几个妇人早已离开，不知去向。

　　宝华独自一人跪在殿中，呆呆地望着供台上的塑金人像，在心中过了一遍自己这简短的一生。

　　“信女清绾，这厢有礼了，冒昧讨饶，还望神女莫怪。”

　　清绾，她的闺名，自父皇过世，就没有人再唤过，就连她自己，都快忘记了。

　　她不仅是宝华，她还是清绾啊！她只是个娇柔女子，又如何担得起这一国重任。

　　国泰民安，兵强马壮，是一名女子去和亲便能实现的吗？真是可笑。
　　大哥做了什么，宝华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不敢想象将来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宝华对着塑像磕了三个响头，“百姓们都说您最灵验，清绾斗胆求上一求。”

　　“事已至此，和亲已定，清绾也不求回到原来那样无忧无虑，只求和亲真能保民安宁，而我的此生莫要太长，好让我尽快重新开始新的人生，如此便好了。”

　　从庙宇中出来，宝华心如止水，她想着怪不得大家都信神佛，灵不灵验尚且不说，可以让人心安气静倒是真的。

　　当夜宝华入睡很快，迷迷糊糊之间，看到了一片红色的花海。
　　一瞬间，她便到了一座房子前，大门上写着“三生酒铺”。

　　她好奇地走进去，铺子很干净，很整洁，明明是酒铺，入内却闻不到酒味，也看不到酒。
　　“有人吗？”

　　迎接她的是一名小童，虎头虎脑的，甚是可爱。
　　随后又出来一名红衣女子，小童称她为“掌柜的”。

　　“你是来买酒的？”掌柜的问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