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钟情》青苇

12、第 12 章

　　威利本来是不想出席这个什么影迷签名会的，说他骄傲也好摆架子也好，总之威利很少会听从公司额外的安排。既然是按部头签的约，倒也不怕公司会雪藏他。
　　他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一点多钟，起来洗了把脸，就又想起珍珠来——不知她消了气没有？
　　去敲对面珍珠姑妈家的门，半天也没有人来开，竟然没有一个人在？他不知道，那个时候珍珠已经跟着艾玛去看他演的电影了。
　　这下子这位小王子生平第一次开始患得患失起来，呆在家里简直是坐立难安，每一分钟都变得极为漫长，什么叫做“度日如年”他总算尝到。
　　没办法，只好出去散散心——去出席影迷签名会，时间很容易打发过去，等晚上珍珠回来再找她。
　　于是他下楼走到邻街，坐上公司专门派来接他的车来到电影院。

　　威利从来没想过有一天珍珠会成为他的影迷。
　　一开始和珍珠遇见，珍珠没有认出他是大明星李威利，后来威利才知道其中原因不是像她自己说的不喜欢看电影，而是很少有机会罢了。
　　因为自己想要假扮工人和她谈朋友，不能让她知道真实身份，所以平时从不说带她去看电影，怕的就是她一时起意要看李威利演的。
　　就连后来珍珠经常去他住的地方看录像带，他为此专门准备的都是一些外国片子、好莱坞巨作，而将他自己拍的那些全部收起来不让她看到。
　　周围都是他的影迷，都对他表现得非常狂热，难得遇到珍珠这样的反倒新奇，他就是要用工人的身份讨得珍珠的喜欢。

　　威利坐在桌子前面，四周被保安紧紧围住，以免狂热的影迷一拥而上造成场面混乱。
　　本来只有签名的，在影迷们的强烈要求下也允许了照相。
　　一遍一遍地写自己名字真是写得手也酸，威利抬起头再一次应影迷要求，摆出甫士合影留念。
　　啊，那不是珍珠吗？
　　威利眼睛不经意间瞥见人群里一个熟悉的身影，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眼花，因为太心心念念而出现了幻觉，但再定睛一看，没有错，正是珍珠。
　　珍珠竟然也来索要签名，威利不知她什么时候竟成了自己的影迷，明明连电影院都只去过一次的，怎么偏偏今天会这么热衷，不但来到影院还挤在大堆的影迷当中！
　　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他绝对不能让珍珠知晓威利就是李威利，否则岂不是前功尽弃？
　　这一瞬间威利脑海里转过千百种想法，一直低着头不再抬起来，或者宣布签名会到此结束，又或者——直接装昏过去。
　　冷静下来再想了想，其实最好的方法还是装作不认识，以若无其事的姿态来面对珍珠，让她以为只是人有相似，不错，就应该这样，以他的演技来说，应该不成问题。
　　下定决心的威利镇定了下来，继续摆出各种甫士来配合影迷，但是又忍不住，目光不自觉地时不时瞥向人群中被挤来挤去的珍珠。

　　珍珠并没有追星的爱好，原因有两个：第一，她没有那么多机会看到明星，连电视都不怎么看的人，哪里会知道这个明星是谁，那个明星又有何出处；
　　第二，追星是需要钱以及精力的，整天省吃俭用的人，你让她不停地花钱收集明星海报、买明星录像带显然是不大可能的，况且她还要去工厂上班，每天早睡早起，并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消耗在别的事情上。
　　刚刚她看过电影，觉得男主角李威利很吸引人，但并没有到让她不惜像挤沙丁鱼似的被挤来挤去，只为了要李威利一张签名的程度。
　　她陷到人潮里纯粹是因为影迷们太过疯狂，一大群人都往一个方向去，仿若一片浮萍的珍珠只好随波逐流。艾玛和她的同学也在拥挤的过程当中不知了去向。
　　等到她被挤到李威利跟前，几乎半条命也去了，脑袋里昏昏沉沉，哪里还有心思去要签名要相片，只盼望着快点挤出去，快点到外面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不过饶是如此，一瞥之下她还是小小惊叹了一回：李威利长得确实似足了威利，眉毛鼻子，无一处不像，唯一的差异还是她一开始就辨认出的两人截然不同的气质。
　　可惜脑袋里晕得就像一团浆糊在搅啊搅，让她没办法思考，只留下“快点出去”这一个念头。

　　于是威利眼睁睁地看着珍珠挤了半天终于挤到他跟前，还没停留半秒钟又挤啊挤地挤了出去，真是，真是让他不知道说什么好，还白白浪费了他事先在脑子里演练过数遍的表演。
　　本来他是打算这样做的：

　　珍珠来到他面前会惊讶地大叫：“威利？竟然是你！”
　　他缓缓地抬起头看了珍珠一眼，用平静得不能再平静的语气说道：“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我就是李威利。”
　　眼神必须是骄矜的、居高临下的，把对方完全当成是素不相识者。
　　这时候珍珠就会用难以置信的目光打量一下他，说：“难道你不是威利？”
　　随即她会想起一开始表哥表妹他们都说威利长得很像李威利，然后觉得两人确实相像。
　　他看到珍珠愣在那里，就会出言提醒道：“请问是要签名还是合影？签名的话有什么想写的？”
　　这种模式化的用来对待陌生影迷的语气会让珍珠彻底否定自己最初的判断，认为李威利和威利只是长得像而已，世界上相像的人本来就有很多。
　　再然后威利心情舒爽地大笔一挥，一切搞定。

　　然而珍珠这么不当一回事，没来要签名就急着走，这种态度着实伤了威利的心，幸好前来要签名的影迷前赴后继，让他没办法关于就问题进行深入思考。
　　几个钟头过去，把自己名字写了不知道有几百遍的李威利终于忍不住了，把笔一扔，回头看向助手。
　　那个助手跟了李威利有几年，十分熟悉这位大明星的脾气，只消他一个眼神就心领神会，立刻吩咐保安去跟影迷们说签名会到此为止，自己护着李威利坐上旁边停着的汽车。
　　车子里面有一套威利假扮工人身份穿的衣服，换上之后，开得远了的汽车在一个偏僻小巷停下，威利上了另一部不起眼的车子。
　　没有办法，影迷们太过疯狂，更加可怕的是无孔不入的娱乐记者们，真真是不堪其扰。

　　回去的路上，威利揉着酸痛无力的手腕、指节，暗暗发誓以后再不出席什么签名会，继而想起珍珠没有向他要签名就离开，莫名其妙中竟气愤起来——她怎么能够不喜欢李威利？
　　他忘记了自己本来就不想让珍珠认识李威利，更加不想珍珠去关注李威利，现在他只记得珍珠混在影迷当中、又转身离开的样子。那种无所谓、不把李威利当一回事的态度让他感到愤怒、不甘心，一时间种种负面的感情交织在一起。
　　怒气冲冲的威利回到住的大楼，正好碰见珍珠出来倒垃圾——晚饭时间已过，姑妈家积攒了一天的垃圾一向都是在这个时间清理掉的。
　　威利几步快走，来到珍珠面前。
　　珍珠还记恨着威利昨晚上“耍流氓”的行为，看到他突然冒出来，没有甩他一记耳光是因为她不擅于诉诸暴力，当下扭头就走。
　　情急之下，威利一把拉住珍珠的手臂，阻止她再往前。
　　珍珠毕竟力气小，挣了几次都挣不脱，只好回过头来对他怒目相向。
　　看到珍珠的眼神，威利的一肚子火气忽然间消失无踪了，只剩下委屈。
　　“干吗看到我就走，我难道让你这么讨厌？”威利来不及思考就脱口而出，一点也没察觉到其中包含的撒娇成分。
　　看到威利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就好像刚出生不久长着一层柔软茸毛的小狗轻轻蹭着人的裤脚，珍珠不知不觉间竟然忘记了要生气。
　　“我本来就是要上楼的，与看不看到你有什么关系？”
　　威利一听，就立刻笑嘻嘻地缠上去，道：“那反正我也是要上楼的，就和你一起走吧。”
　　说着牢牢挽住珍珠的手臂，两人紧贴着并排走在狭窄的楼梯上，几乎是呼吸可闻。

　　这短短一段路在两人看来都是无比的漫长。
　　昨天晚上那一个吻，就像电影一样，一遍一遍地在珍珠脑海里回放，每一遍都使细节更加清楚，内容更加丰富，也使珍珠的心思更加混乱。
　　珍珠不知道如何处理这种情况，或许于威利而言，那个吻不过是又一次的恶作剧，但于她，却是吹皱一池春水的那阵风——懵懂的少女第一次有了心事。
　　威利挽住她的那只手仿佛烧红的烙铁一般让她感到不安，力道稍微变大一点她就心惊，几乎要跳起来。
　　至于一旁的威利，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最初的怒气消失之后，他再次记起今天的坐立不安，记起昨晚的吻以及之后珍珠的反应，手心里渐渐生出汗来。
　　以往在他任何女朋友面前，他都没有感受过这样一种忐忑，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战战兢兢，这些形容词统统用上都不足以形容，生怕身边的人儿一个不高兴就甩脱他的手，因此手上越抓越紧。
　　晚饭过后的这段时间人们通常都会躲在家里看电视连续剧，楼道里静静的，除了他们就再无第三人。两个人谁也不率先说话，就一直默不作声地走着走着，只有沉闷的脚步声在耳边不断响起。
　　终于走到家门口，威利还是牢牢抓着珍珠的手不放开。珍珠没办法，心里又乱，只好不知所措地呆站在那里。
　　最后还是几声“咕咕——”打破了这片沉寂，是威利的肚子在叫。
　　原来威利中午起来，发现经过昨夜派对家中食物早已消耗殆尽，他也懒得去买，喝了杯水就坐上了来接他的车。签名会连续不停地进行了几个小时，忙起来他也忘记了肚子饿的事实，劲头过了更是感觉不到饥意。
　　这会儿发作起来，便觉饿得浑身乏力，更糟糕的是，平时好好的胃这个时候也出来捣乱，一抽一抽地绞痛得厉害。
　　正好珍珠在旁边，威利没道理不利用这个机会，便“哎哟哎哟”哼哼了起来。
　　珍珠见他脸色发白，知道不是假装，心里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就算是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突然在旁边痛苦呻吟，但凡有点良善的人都会上前关怀一番，其中并不包含喜爱或者别的感情，所以即便珍珠并不喜欢威利，此时也不可能对他放任不管。
　　所以珍珠理所当然地扶起威利进到了他家里，把他放倒在离门口不远的客厅沙发上，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我胃痛！”不仅脸色惨白，威利的嘴唇也是没有一丝血色，单单是说这句简单的话就好像用尽了浑身力气似的。
　　珍珠又问他怎么会胃痛，有没有药之类的问题，这才知道威利一天都没有吃东西。
　　先给他吃过药之后，珍珠回姑妈家盛了碗剩饭，说是邻居李先生胃病发作，正好被她看见，就想尽一尽邻里互助的责任，帮病弱的李先生煮点粥。
　　姑妈当然不会反对，就连一向口口声声称自己喜欢威利的艾玛也说让她先去照顾，自己待会儿再去探望。
　　用剩饭煮粥用不了多少时间，几分钟之后，珍珠就盛了一碗出来，因为怕烫，还特地先在冷水里浸了浸。
　　把它端给威利的时候又气恼起来。他明明已经饿极了，却还耍小孩子脾气，说是白粥没味道不肯喝。
　　珍珠总不能撒手不管，只好像哄小孩子一般，一调羹一调羹地舀到他嘴边。
　　这回威利倒是不再拒绝，很快就吃完了一碗，还想要，却换成珍珠不肯了。她再盛了一碗递给他之后就立在一边不动，不愿再服侍这位少爷。
　　幸好威利心情愉悦之下没有再闹脾气，还赞道：“从来没有吃过这样好吃的粥。”
　　天知道，其实他以前从来不爱喝粥的，哪怕是加足了材料的皮蛋瘦肉粥、红枣银耳粥等等都不屑一顾，偏偏遇见珍珠之后非要抢她的喝，哪怕是白粥就着咸菜都觉得欢快。

　　狗血之所以叫狗血，就是这么戏剧化、这么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