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爱》云淡风倾

27、姻缘

　　7 姻缘

　　莫吟

　　就在我失神的空当，忽然听到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很轻，却每一下都很有力
　　而这样深厚的内力显然不会来自水灵，我没有动，静静地等待，直到那个身影在不远处站定，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只有风轻轻地吹着
　　我回过头，似曾相识的面孔

　　我凝视着面前神情肃穆的男人，他与去年我们相见时没多少变化，挺直的肩膀透着坚毅，锋利的棱角昭示着他所经历的一切，他的目光依旧犀利，硬朗的线条，强大的气势，悲伤这种情绪显然不会属于他，而他也注定不会是平常的人，他只是肃穆地凝望着那简陋的坟冢
　　就在一年前，我拦住他，我说
　　“从一开始，他就不是你的姻缘……”
　　那时，他只是冷冷地重复着，额角仅有的皱纹有一丝显老
　　“你说的对，一开始，这就不是我的姻缘……”

　　九年前，我刚出谷时，第一次见到那个孩子
　　那时，他瘦弱的根本不像个八岁的孩子，他白着一张脸诚惶诚恐地望着我，清澈的眼眸里连恐惧都显得格外清楚，多么干净的孩子
　　“快叫爷……这以后就是你的主子了……”徳叔不安地催促着，他只是拿小兽一般的眼睛怯生生地望着我，红唇微动，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我也不动怒，轻抿一口茶，看着眼前的孩子
　　徳叔动了怒，伸手就要打，孩子赶忙伸手去挡，小小的身体吓得瑟瑟发抖
　　“慢着……”我不紧不慢地开口，徳叔停下了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赶忙陪着笑脸迎了上来
　　“爷有什么吩咐？”
　　“这还是个雏吧？”我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漂亮的眸子，随意地说着
　　“爷真有眼光，这小子从小就细皮嫩肉的，没爹没娘的，一直当着祖宗养着呢，不小心坏了您的规矩，小的跟您陪个不是，这孩子可是货真价实的，绝对没人动过，您看……”
　　徳叔谄媚地笑着，没了下文

　　我轻笑，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的笑脸慢慢僵住，到后来完全变了脸色，却始终不敢开口，他只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我微微一笑，站了起来
　　“我莫吟是初来乍到，但也不是好欺负的。你心里想什么，我很清楚，送这孩子有什么打算，我也明白。不过我这买卖该做还是得做，客也得招，其他的事，您自己看着办吧……这孩子……带回去吧，就算我名声在外，人人说我男女不计，但还犯不上对一个八岁的孩子下手，不然这扬州城里的老少爷们不得骂我禽兽不如吗，您说是吗？”
　　我轻轻地拍着的徳叔的肩膀，他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嘴巴张得老大，随即又一骨碌爬了起来，左右开弓，抽起自己嘴巴来
　　“小的错了，小的再也不敢了，小的这就回去收拾东西卷包滚蛋…….”
　　我笑着站了起来，准备往里屋去了，却再次看到了那清澈的眼眸
　　“你叫什么？”
　　他还是怯生生地望着我，不敢说话，目光如水，我笑了
　　“就叫水灵吧……”
　　“谢莫爷……”徳叔喜极而泣，他的脸早已被抽得通红，却忙不迭地磕头，磕得头破血流
　　“还不快滚……”

　　就这样，我收了这个孩子，可却完全无暇去顾及
　　我刚回来，一切都要去管，一切都要去学。闲情居不过是个幌子，真正要我经营的确是闲情居门下庞大的暗杀组织，韩家那时的地位已经开始下滑，光凭韩聿阳一个人根本支撑不起来。我现在才知道老头子其实早有远见，他料定我没有长性，就随我去玩，可是他没想到我坚持了五年，直到我心灰意冷，才出了谷。也因此，他才正是决定把韩家传给我，我也算因祸得福，尽管我根本无福消受
　　韩家明面上的产业其实都是幌子，真正支撑韩家根基的确是背后庞大的暗杀组织，而老头就把这一切传给了我。其实就算韩聿阳没有死，我相信他还是会坚持做这一决定，他不在乎什么骨肉相残，什么道德伦理，他长久以来所做的打算不过是要把他一生的心血流传下来。而那个时候的我，却根本无暇顾及这些
　　我每天都忙于各种繁琐的事物，最重要的确是立威，因为没有人肯信任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而霓裳那时候也帮了我不少的忙。她那时已是顶级的杀手，资质颇高，各方面都很优秀，而最重要的是她不会恃才傲物，她会安慰我，会真心地帮我。我也努力地学，后来等我再回到闲情居的时候，那个孩子已经不见了

　　“那个孩子呢？”
　　我低声问道，空旷的前厅里一时间静得出奇，谁都不敢答话，任何人都能轻易地感觉到我的怒意。随从们都不敢看我，只是小心地低着头，霓裳走上前来
　　“主人，莫老爷子来过了……”
　　她轻声说道

　　我是莫家二小姐的私生子，莫老爷子就是我的外公
　　他是个倔强的老头，年轻时做过官，打过仗，一生戎马生涯，不曾低头。我从小在莫家长大，他虽气自己的女儿，但总算认我这个外孙。他对我却很严厉，稍有错误，总是要罚，而娘就跟他吵，吵着吵着就自己哭起来，他就一句话也不说，任她放声大哭，然后无耐地摇摇头，佝偻着背离开。我一辈子都记得那个背影，还有他离开以后娘更加撕心裂肺的哭泣
　　她是做错了，但却一辈子没有后悔，她什么都不在乎，除了那个她爱上的男人

　　外公本不希望我跟韩家有任何瓜葛，但他一直没有提。他的自尊也不允许他这样做，他一直站在一边观望风云变化，却不愿卷入其中。我一直很敬重他，我敬重他的坚毅和为人，可没想到他会这个时侯出现，更想不到，他会赶走那个孩子。我花名在外，他一直颇有微词，却不曾开口，没想到，他居然来了
　　“那个孩子呢？”我轻声问，却似乎已经知道了他的命运
　　我不仅无力去保护他，相反，他极有可能因为我走向另一条路，我本不该干涉他的生活的。我闭上眼睛，感觉头痛欲裂，我本不该去管的
　　“被徳叔领走了……”霓裳轻轻说道

　　我还是去了，等我赶到的时候，却被告知他被一个陌生人带走了
　　我在天黑之前追上了飞驰的骏马，马背上的男人高大俊朗，气度不凡，那是正当壮年的药王，那孩子就安然地睡在他的怀里。他勒住了缰绳，冷冷地注视着我，目光犀利
　　我们就这样静静地，都没有说话，夕阳染红了彼此的脸
　　“这也许不是你的姻缘，你或许会改变他的命运……”我轻声说着

　　他微扬起下巴，桀骜不羁的侧脸，霸气十足，他低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那就试试看吧……”
　　说罢，扬长而去

　　我望着奔驰的背影，在夕阳里久久伫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