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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四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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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上的吵闹阻挡不了云清再次来往云家。云老夫人言词警告意味正浓,云清含笑只当不明白。晚间回来时与独孤宪私语:“永泰姐甘心严惩。”
独孤宪一听就明白:“她想离开云阳?”
云清点头道:“是。云琼之已上书陛下,陛下十之八九会允许。那即使轻判,襄王府恐回不去,永泰姐也不愿意继续留在云阳。况且这件事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如今她与云庭兰倒不是关键。如果能借机离开,不枉是一件好事。”
朝中半月来唇枪舌剑,早远离初衷,漩涡中心早在太子和独孤荻身上。云清冷眼旁观,自己也琢磨出其中意思,可还有些不明白。独孤荻好说,是为兵权之争。那为何要牵扯上太子?他是未来的皇帝,得罪他有何好处。因此私底下和独孤宪问过:“你说为的什么?”
“太子为人宽厚,执政不同于他们激进。太子一旦即位,必定远离驱逐这些人,绝不会满足他们所求。是故他们要选择一个能够代表他们利益的人。”
云清想,惠帝第三子年幼,众人绝不会现在就考虑他。除此之外,只有睿王。想到此处,她合掌脱口而出:“是睿王?”
独孤宪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云清又忍不住推他问道:“若他们相争,你帮谁?”
独孤宪不带一丝犹豫答道:“帮太子。”
“为何?”云清略惊讶。她以为他会秉持中庸之道两不相帮,“那次你和太子分明不欢而散。而且,你常回避他。”
“若无崔家之事,也许我和太子在君臣以外,会是良朋益友。”独孤宪暗自一叹,心道可惜。昔年也曾把臂同游,毫无保留尽抛己心。他有时也想不通,太子何以如此温厚,和惠帝、苏皇后大有不同。
凤眼微垂,神情叹惜。云清纵不知往事,也猜得出他二人之旧情非是假意,因而笑道:“我看太子待你尤其不同。当年如你所言是陛下之过,太子还在襁褓与他何干。你又为何非得与太子划清界限?”
“云清,不是我执意要和他划清界限,”独孤宪难得见眉间落寞,“是陛下不乐见太子与我交好。陛下他,并不信任我。”说罢突然哂笑,又添一句,“正如我也不信任他。”
“那太子呢?太子会站在你这边吗?”
独孤宪想了想,看她忧心忡忡,谨慎答道:“说实话,我无十足把握。但太子至少不会站在我的对立面。他会是仁德之君。”话虽如此,可他坚信,独孤宣会是那个让他无所顾虑大展宏图的人,不像现在束手束脚。
云清松了口气长叹一声,扬眉笑道:“说真的,我真好奇你和他之间的关系。”
独孤宪也微微露笑:“相信我。总有一天,我会全盘告诉你。”
两人私语自然不为人所知。而面对朝中争论不休少有言语的惠帝,却在几日后以不及迅雷掩耳之速先后将东宫属官、御史台、大理寺数人或降职,或去官。又对独孤荻多加劝勉,一番闹剧方罢休。而作为起因的云庭兰和独孤敏,准襄王所奏,罪加一等,贬为庶民,分别送凉州与朔州编管,同时下旨准许云琼之与永泰郡主离婚。
云清听闻消息,初时还为他们担心,却被独孤慧轻轻松松一语道破:“凉州是云家起兴之地,如今尚有不少人在原籍。而朔州的部将都与九郎相熟,要想从中做些手脚,还不是手到擒来。”
独孤敏去朔州那日,正是夏至。云清亲做彩扇香囊相赠,为她祈求平安。一月光景遭逢巨变,云纨素姊妹怏怏相随,反而是独孤敏叮嘱道:“你们姊妹随他学习琴画已有几年,如今虽然分别,但不可弃之不顾。他年相逢,我一定要考校的。”
云绮罗忍不住眼中蕴泪,她还不懂情爱,只记得两人的好。前日送走云庭兰,今日再送独孤敏,此一别不知何日再见。云纨素年纪稍长,闻言轻轻点了点头:“嫂嫂……”她顿了一下,独孤敏已与云琼之离婚,再以嫂相称不合时宜。且独孤敏已被夺去郡主封号,她拧着眉想了想,“姐姐此去千里,惟愿一路平安。”
独孤慧被她逗笑,安慰道:“放心吧。朔州虽在边境,但山长水阔,永泰姐一定会适应。”
独孤敏好似风筝终于断线,可随雁南来北往。昔日压抑在眉间的淡淡轻愁失踪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面对新生的憧憬。云庭兰虽去凉州,却让人带来一封信,待时机合适,与她再逢,不负她之所求。
独孤敏回望云阳,熟悉景象历历在目,可全无不舍。她深吸了一口气心怀大宽,含笑对众人说道:“以前常听安平说起朔州,我就心生歆羡。而今终于能亲眼目睹,苍天待我不薄。今日一别,后会有期。”
两袖清风身欲飘,一去千里,兰佩遗芳。
独孤敏和云庭兰既离开云阳,此事渐渐消减。其后又是乞巧、中元,京中添了许多茶余饭后的闲话,终至沉寂无声。只是云纨素嫁时,遍观左右不见熟悉人影,暗自伤心。
到八月,正是桂子飘香,恰逢独孤宪生辰。去年云清在宫中不曾经历,特意问了独孤慧和其余人往年是如何过,才知独孤宪从不大摆筵席,不过亲近几人相聚。因此今年仍如常邀请交好的兄姊过府,一群人清清静静吃顿饭就罢了。饭罢酒歇,独孤慧等人就告辞离去,临行前朝云清眨了眨眼睛,云清微微一笑。
两人独处,独孤宪就要放肆些,搂过她的腰带到自己怀中,凑在她耳边问道:“王妃没有表示?”
气息轻吐,云清心痒如麻,拦住他乱动的手,一双明眸带笑看:“我任你予取予求,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独孤宪想了想,这句话倒也挑不出错,因而轻笑:“王妃所言极是。不过真的没有?”摆明了不信,而双手衔住她腰间软肉故意使坏。
云清禁不住挑逗,急忙从他怀中跳出来,鬓发微乱,美目横波,一面嗔道:“我一早就放在书房了,谁知你今日竟还未去。”
独孤宪这才满意,与她携手到书房同看。书房陈设也与往日不同,特意辟出一地作为琴室,方便两人闲时弄箫抚琴。墙上亦换了一幅抚琴鹤鸣图,聊做映衬。而书案之上,果有一个红漆匣子。独孤宪正要打开,不妨云清按住他的手,笑眸相对:“你先猜猜是什么?”
“所谓采兰赠芍,首要投其所好。”云清微露惊讶,独孤宪就知自己猜测无误,“是印章。”
云清闻言松开手,斜他一眼:“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匣子中果然是印章,而且是两枚可分可合的印章,由整块翡翠雕刻而成,都镌刻“一生一世,永不分离”大篆文字。印扭不像寻常雕刻花虫鸟兽,而刻琴箫,看上去清新可人,别具一格,和独孤宪旧日收藏大有不同。
“多谢王妃费心。”独孤宪替她挽起耳边碎发,抚摸她的脸轻声一笑,“我很喜欢。”
云清赧然剥下他的手,不与他对视:“你我是夫妻,何必言谢。”
既有贺礼,独孤宪趁机将自己的收藏全数取出,和云清一一介绍来历特质。其中一枚乃是山石制成,表面看极其普通,不过独孤宪十分珍视。
“这是小时候父王为我亲手所制。那一年他们回京让我留守朔州,我不高兴,父王就拿这个哄我。”独孤宪淡淡一笑,虽历历在目,可也是十余年前的旧事了。荣王在外人面前英武严肃,可对他总是怜惜多些。
云清惋惜说道:“可惜我不曾见过父王。”
“等日后到了朔州,我们一起去陵前祭拜。”
昔年朔州惨遭入侵,荣王、代王战死。兄弟二人毕生捍卫北疆,惠帝于朔州就地设二王陵,一为纪念,一为警示。
云清欣然应好。不过提起朔州,不免又想到独孤敏。她忽然问道:“不知道永泰姐她在朔州如何?”临别前,她将自己手中的琴书、琴理都整理复刻一份给到独孤敏。而独孤敏随身携带落梅琴,亦承诺不会放弃编修之事。计算时日,纵然走得慢,也该到了。
独孤宪曾写书信请独孤敏带去,荣王旧部见信即会安排,因此安慰道:“不久之后应有信来,你别担心。”
云清只能安心等待,又惋惜一回,她犹豫了一会儿方低声道:“其实说实话,这样未必不好。”
不料独孤宪一改话锋:“你可知道这件事的幕后主使者是谁?”
云清闻言惊讶,连独孤敏自己都不知哪里出了错:“你知道?”
独孤宪坦诚:“听到一些消息。”
“是谁?”云清挑眉。
独孤宪未明言,而是引导启示:“我问你,这件事谁会受益?”
云清认真想了想:“其实我觉得永泰姐和六叔也未必没从中受益。”以后改名换姓,李代桃僵,大可相伴余生,不必遮掩躲藏,“不过他们不会这么做。那就只有陈夫人,永泰姐虽和云琼之感情冷淡,但始终是他的妻子。如今永泰姐既去,她又育有子女,若云琼之不续娶,自然是她得益最多。”
独孤宪颔首,云清却反驳自己的观点:“但是陈茜应该没有能力指使御史。那只剩下云琼之本人了……”云清蓦然睁大眼睛,“真的是云琼之?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没有一个男人会允许妻子背叛自己。”
云清轻哼了哼:“那也是他先背叛永泰姐。只许他东食西宿,不许永泰姐再觅良缘么?这不公平。”说着觑眼玩笑,“你要是有二心,我就……”
“就怎样?”
云清笑道:“就和你一拍两散。”
“不去找别人?”
云清摇摇头一脸认真:“在我心里,没人比得上你。”她看着独孤宪,忽然一笑搂住他,笑脸相对,“我说真的。如果你以后喜欢上别人,千万跟我说,我不拦你。”
独孤宪叹道:“王妃如此不信任我,也太让我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