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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四十五章 ...

  •   月明如钩倒悬,清淡淡铺了一地,掩映谢了两重的石榴花。

      云老夫人得了讯息震怒,下令将独孤敏原地看管。云绮罗姊妹想去探望,都被留守的妇人严叱回去。独孤敏在房中听得明白,微微一笑不置一词。秋纹是知道内情的人,反而替她愁得厉害,上前去悄悄问:“郡主,要不要我派个人回王府送信,请王妃想想办法……”

      独孤敏好笑地看着这个傻丫头:“何必让母亲受父王责骂。”对于襄王,无人有她了解透彻。这次不祈求为她求情,只求他袖手旁观,莫要落井下石。

      “你要是想帮我,就让人去嗣荣王府,请王妃帮我打听六叔的消息。”从她踏出那一步开始,她早就做好事发的准备。但愿不要连累云庭兰。

      秋纹虽是应了,口上仍埋怨道:“郡主还是先为自己想想吧。”

      独孤敏脸上浮现淡淡的笑容,似有还无,低声吩咐:“取我的琴来吧。”她喜欢琴声,每每心不能定时更喜欢抚琴静心。

      秋纹着人搬来琴桌,自己亲自捧来落梅琴。独孤敏正襟危坐,素手按弦,思忖了好一会儿才听琴音袅袅,絮絮淡淡。秋纹低头听了片刻,没来由心生伤感,险些要落下泪。她别开眼,不过一瞥,就见庭院中一人似等候多时。

      云琼之抬手止住,示意她不要打搅。直到乐消音歇,云琼之才缓缓踏上石阶步入房中。秋纹在两个人之间打量来去,终于沉沉心奉茶后先行离去。

      “这首琴曲似乎听过?”云琼之随口一说,比铁口直断还要笃定。

      独孤敏失笑,头也不抬自顾自理着琴弦道:“我今天才第一次弹奏。”她说罢又忽然轻笑,“真是奇怪。云家个个擅琴,我偏偏嫁了一个不懂琴的人。”

      云琼之沉默一瞬,丝毫不觉尴尬就在一旁坐下。明明夫妻十几年,两个人好似从未交心。他模模糊糊地想,也许一开始是想尝试的,可是数次徒劳无功后索性放任。

      “是吗?叫什么名字?”

      独孤敏仍低着头,毫无顾虑地直接提起云庭兰:“《惜别离》,是六叔前不久所制。”或许当时就料到会有今天之祸,才有感而发。

      “六叔是懂琴之人。”若非如此,不能在京中享有盛誉。若非如此,如何得永泰郡主青睐。

      “亦是懂情之人。”

      独孤敏终于抬头,眼中隐有笑意。那是见到云琼之而没有的。云琼之当然知道,他虽身在行伍,但还看得明白。他本应该恼怒妻子对自己的不忠,可事到临头,却像瓜熟蒂落,终于可以松一口气。

      “你早就知道?”独孤敏复垂首,视线落在落梅琴的梅花细纹上。纤巧的图案像从琴案中抽丝剥茧而成。忽觉自己白问,任何事情一旦做了,难免留下痕迹。

      良久,云琼之才答道:“你早把我推向别人。”两人成婚刚刚半年,独孤敏就越过他主动向母亲提出为他纳妾,后来经人引荐挑选了一位。

      不料独孤敏余光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说道:“陈茜是别人?”问完即转眼望向庭中,厢房还亮着灯在等待归人。

      独孤敏长长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她是你老师的女儿,和你互有情意。只是因为御赐婚姻,祖母不肯让你娶她。老师过世后,你在外购了一处宅邸养着她,只等合适时机让她进门,不是吗?”

      云琼之真正讶异万分,陈茜之事他一直以为他隐瞒得很好。

      “琼之,正如我不爱你,你也从未爱过我。”独孤敏无奈苦笑。最初的时候,云庭兰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是她的心头空想。她也曾一度想接纳自己的丈夫,可是在得知陈茜的存在后万种幽情灰飞烟灭,“也许最开始我们都做过尝试,可惜不是我先拒绝了你,而是你放弃了我。”

      云琼之微怔。做了多年夫妻,好似今天才终于了解她。他恍惚忆起新婚之夜,听人说永泰郡主秉性温柔,可真正见到才知所言不虚。不是没有过愧疚,可每次想要补偿一二,就被两人间横亘的虚无缥缈的长河所阻挡,令人望而却步。

      “你不该承认。六叔会揽下所有罪责。”只要云庭兰承认□□,独孤敏为受害者,自然无罪。

      独孤敏乍然一惊,猛地看向云琼之:“你见过他了?”

      云琼之却摇头:“没有。但他会这么做。”两人名为叔侄,其实云庭兰不过比他大一岁,自小一块长大,情如兄弟,对他之为人本心一清二楚,“也许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他。”

      独孤敏不知是喜是悲,盯着琴弦久久不语。久到云琼之不愿等待,只在离开前再问一句:“你后悔吗?”

      独孤敏神情淡漠,起身离坐推开两扇雕窗,月光倾洒而下将她全身笼罩。她仰头而望,月里嫦娥似倚桂枝独坐。若有朝一日与她相见,独孤敏真想问她一问,果如世人所言后悔吗?

      而她不需人问,早就有了答案,她从不曾后悔她的情:“和他在一起,我才觉得快乐。”

      翌日,云清趁机前往云家归宁。云老夫人不让其他人见永泰郡主,却不便阻拦云清。云清到时,几个凶悍的仆妇正守在门前,而陈茜在旁踌躇,看模样已徘徊了好一会儿。

      见云清来,陈茜忙下阶福身施礼,满目委屈:“王妃,郡主不肯让我们进去。”她在云家多年,自知身份不比独孤敏,对她一向敬重守礼。如今独孤敏行动受限,她如往常一样前来问候,却被房内严声禁止,一腔好心尽付东流。

      云清顺势扶起她,含笑安抚:“有劳夫人关心。我来试试吧。”

      她二人寒暄的功夫,小婢已悄声向内禀报。房中得知,即命秋纹引云清入内。独孤敏起身相迎:“我本想让人去请你,没想到你就先来了。”

      她微微露笑,和平日闲适无异。

      云清亦和旧时一样上前握住她的手,五月的天气里掌心尤冷。她暗自一叹,却先闲话:“姐姐怎么不让她们进来?”

      “难得清静,何必让她来扰我。”独孤敏携手她同案共坐,忽的摇头失笑,“装了这么些年,到如今地步,还不让我随心所欲,岂不太亏了。凭心而论,我并不十分喜欢她。”可她是仪静体闲的郡主,内外仍要做足面子,要不然会惹人闲话。独孤敏长叹了一口气,这她就像被线绊住的风筝,想冲天飞而不能。然而云庭兰让她失控,想要挣断丝线碧空翱翔。

      “况且,她也未必是好心罢了。”独孤敏微拢眉峰叹道。云琼之虽不爱她,但这么多年也算敬重,或多或少会伤害陈茜的心。同为女子,她尚可体会一二。

      云清以为她担忧自己的处境,忙出声相劝:“案情还未审理,姐姐不必忧心。不提安平姐,王爷他也不会坐视不管。”

      独孤敏心中暖流涌过,若是兄长仍在,一定也会这么说。

      “御史风闻奏事,却也不是空口无凭,想必早有证据。只是我想了许久,都不知道哪里出了错。”独孤敏说得十分坦诚,不忌讳承认。

      云清非当事人,倒比她更紧张些,闻言连忙让她噤声。

      独孤敏见状扑哧一笑:“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云清低头问得略显为难:“那是真?”

      独孤敏却不给她猜哑谜的机会,直言道:“云清,你是聪明人。我不信你看不出来。”

      云清只好道:“我以为姐姐和六哥品性相同。”

      独孤敏浅浅一笑,这一方面云清并未说错。她是先爱兰喜琴,才遇云庭兰。有时候会想,如果她比程文若早些时候遇见他,会不会后事截然不同,何如他们如履薄冰。而现在冰将消、雪将融,涉水湿衣在所难免。

      独孤敏回想往事,神情忽变得肃穆:“云清,你既来,帮我带一句话给他吧。”

      “什么话?”

      独孤敏垂眸掩住情绪,缓缓说道:“如果他后悔,我也不会恨他。”她对程文若有愧,这几年的快乐就像是偷来的一样,老天要夺走她不会心生怨怼。

      云清走时一直在想,独孤敏是抱着何种心情说这句话,似乎并不信任两人间的感情。可若是不信,为何有此举。她改道又至大理寺。既为云家人,云庭兰在狱中还算优待,一袭青衣如竹,不减其风采。

      “郡主是这样说?”云庭兰轻笑,仿佛意料之中。

      云清又奇怪云庭兰的不讶异。

      “请王妃转告郡主,就说,”云庭兰叹了一声,“有她相伴,是云庭兰之幸。”

      没几日,大理寺理清案情陈文上奏,御史所奏无误,以两人身边人供词及二人亲口所言,云庭兰和永泰郡主有私属实。虽云庭兰坦诚是他诱骗在先,但独孤敏之后不曾拒绝,已成和奸事实。按律两者都徒两年。此结论出,各方反应不已。

      太子与云庭兰有半师之份,认为太过严苛,恳请从轻发落。而襄王身为永泰郡主之父,得知实情更觉脸面无光,以云庭兰身为朝廷命官公然犯禁,按律罪加一等。而独孤敏身为宗室女,不为天下表率,也要求从严处罚。其中又有人跳出来弹劾东宫属官曾出言暗示大理寺,妄想干预司法。又有人提及先帝与谢太妃事,要把独孤悦牵扯入内,以此为旧例反驳襄王之请。独孤荻为祖母申辩,一时争论不休。

      而就在此时,云琼之上书请旨,请求惠帝裁决他与独孤敏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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