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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三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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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前一日吹了风,又睡得迟。翌日清晨云清就开始咳嗽,这才想起自入宫后,顾正风开的药方就被抛之脑后再未启用。
谁知不等芜烟请医,顾正风先上门来,捋须笑道:“王爷说,这个时节,姑娘的病只怕会复发,特让老朽为你请脉。”
云清闻言欣喜,有感于独孤宪的关心,心中如蜜糖。
“年初开的方子没用?”把完脉,顾正风问道。
行医者最恶病人胡来,云清有些心虚,硬着头皮道:“因为一些事情,断了四个月。”
顾正风今年都在京城,风言风语听得也不少,闻言只好摇摇头叹了口气:“那还如去年的药方。只一句,顺四时调理,不可再间断。”
芜烟在旁,细心记下。等顾正风走了少有的埋怨道:“姑娘怎么不早提醒我。便是这里没有,王府里也肯定有的。”
云清自己都忘了这回事,勉强为自己辩解:“一般也不会犯病……”
在芜烟的瞪视之下,音渐消,委委屈屈四眼相对,最后破功而笑。
因顾正风来,倒惊动了其他人,皆来探病,打发不少时间。等将养两日,咳嗽渐去,又是平王太妃的寿辰。往年都没大办,今年因是整生日,万寿宫也传下话,不得不广邀宾客。太妃是惠帝的表姐,其子独孤荻亦为朝中重臣,王公侯伯没一个不去恭贺的,云清自然也不能免俗。
“以后这些事还多着呢。你不比我,日后嗣荣王府的迎来送往,都需你费心。”独孤敏要和云清说话,两个人仍同坐一车,见云清面露不安,独孤敏又笑道,“不过除了几位殿下和王叔,也没几个人能越过九郎,你大可放心。”
一路上为云清讲述各府渊源。豪门望族彼此联姻,盘根错节。其中又有些许不和,排位列坐,日后当谨慎。云清一一记下。
拜见平王太妃后,王府侍女将她们引入暖阁,寒暄了一阵儿。因商瑶也在,这几日流言凶猛,两人见了面脸上都热。众人虽秉持礼节不明说,可眼眸流转间俱有暗流涌动。
独孤敏哂笑,即拉着云清出外游览。
老平王为先帝幼弟,开府时和先定王一并占了云阳城最雅致的宅邸。而经光阴浸润,与别处又多有不同。小桥流水,飞瀑流泉,回环曲折,小巧精致如江南。
云清想起山白所言往事,莫非……
独孤敏仿佛看穿她的心思,笑道:“这里都是叔翁命人改建。他曾去过江南一带,喜爱那里的景致。”喜爱的到底是景还是留恋的人,自有旁人论短长。
正说着,就有一人自假山拐出来,笑道:“你们竟然来得比我还早。”
两人见是独孤慧,都不禁相视而笑。尤其是云清,久不见她,上前挽着她道:“郡主这段时间都不来看我,还以为把我忘了。”
独孤慧朗笑一声:“我若把你忘了,九郎会放过我吗?”说得云清脸上红透,又听她叹道,“是我娘病了……”
去年云清曾在太平观住了小一月,崔太妃乃是温柔之人,待她极好。因此听了面露担忧,口口声声连出几句:“太妃病了?现在可好了?郡主怎的不告诉我,我定要去探望。”
独孤慧早有心再带她去见崔太妃,闻言就道:“已经大好了。等过两日,我们一同上山。”又问,“你们方才在说什么?”
独孤敏道:“在说云阳城里,也只有叔翁这儿能瞧见江南。”
独孤慧闻言转眸,邀二人同行,同时笑道:“可不止于此。叔翁这里还有两株难得一见的木芙蓉,据说是从很早之前从锦城移栽的。。”
“木芙蓉?”云清讶异,她已有两年未见。锦城随处可见之花,出了锦城反为难得之物,“现在应尚未凋谢。”
独孤慧见她心驰神往,微一思索便知勾起她思乡之情,更笑道:“是在叔翁书房门前,我带你去。”
府中曲径盘旋,几经绕廊穿桥,一路但见琴台、亭榭,步步是景。云清目不暇接,心中暗暗赞叹。直到视线所及之处,木芙蓉花大色丽,随风摇曳,如飘红云。
云清不由驻足,屏住呼吸。木芙蓉高大,纤枝袅袅伸出墙外,花瓣边缘泛着粉白,到中央才算红透。她看得目不转睛,好像昔年在锦城的光景一一从眼前闪烁。
锦城家家户户都栽芙蓉。每年秋霜侵染之际,芙蓉盛开接天连地。远远望去似火烂漫,如露垂红。日日早起,案头就有芙蓉插瓶。
“可惜只有两株。若是千株万株相连,不知是何盛景。”独孤敏感叹。她曾在宫中见过那幅芙蓉图,可惜不能亲眼一见。
不料云清闻言却道:“芙蓉盛开之时,可谓遮天蔽日,我其实不太喜欢。”
“为何?”独孤敏问。
“万事万物太盛就过犹不及。不如塘边偶栽两株,意外得见,天地灵妙不外如是……”
未说完,忽听内里一阵脚步徐徐,步出一行人。独孤宪亦在其中。另有独孤宓等人,都是天家贵胄,芝兰玉树。当先的那人看上去有了年纪,身旁还有个面貌和他相似的青年。
云清猜想,应是独孤悦和嗣平王独孤荻。
“你从锦城来?”独孤悦慢步踱过来问道,状似随意。
他本在书房和小辈叙话,好事的僮仆因为独孤敏三人前来赏花,特来相告。独孤悦正觉得没意思,索性率众出来。未想到刚到门口就听到云清所言,一时之间恍如隔世,却又好像在昨天。
还是那条江,那艘船,那个人。
天清气朗,秋末寒风侵扰,枝头的木芙蓉随风摆舞,仿佛苦苦挣扎。
云清笑意盈盈应了个“是”,只觉得独孤悦的目光在她面上打量流连,迟迟不去。猛地忆起江平儿也自锦城来。她心中一动,笑意不由凝结,转而咬了咬唇向独孤悦身后看去。
独孤宪亦在看她,朝她轻轻颔首。
独孤敏和独孤慧相视一眼,都有些紧张,纷纷唤道:“叔翁……”
独孤悦收回目光,朝前走了几步:“阔别多年,锦城芙蓉可如旧?”
云清不明其意,侧过身子让开,如实应道:“一如旧时云蒸霞蔚。”
独孤悦似是哂笑,不置一词。先跨一步,又像想起什么,朝后吩咐下去:“让她们进去吧。”
一行人随即离去,独孤宪落在最后。趁两人错身之际,云清小声道:“我有话和你说。”
独孤宪点头表示知道,却道:“芙蓉难得,不必急于一时。”
听他的话,仿佛万事否比不过眼前的花。虽知他是好意,可萧雁冰如压在心头,不吐不快。云清猜不准他的想法,只好暂时作罢,目送他们远去。
“怎么,要和九郎说什么悄悄话?”独孤慧取笑道。
云清摇头,转头去观花。
独孤敏又笑道:“今日真是托你的福,平日叔翁最是宝贝这两株芙蓉,一般不让人入内。”
云清微微一笑,心内却惆怅万分。虽见故乡花,兴致淡淡。直到有人来报,说独孤宪在水榭,请她们过去一会。独孤慧两人闻音知意,低头抿笑,各找了借口携手离去,只剩云清一人前往。
云清一路思量该如何开口,结果真见了人反而说不出口。
“怎么?”独孤宪没有转身,斜对着她淡淡相问。
秋风扬起衣袖,就像在太平观时见到的一样。明明是疏冷的神情,却总是让人忍不住想再靠近一点,想多了解一些。云清抿了抿唇,向他之所在走近两步,道:“我有两件事想要告诉你。”
她心中惴惴难安,孰料独孤宪听了却是轻声一笑。
“你笑什么?”云清下意识咬唇看着他。
“我笑王妃的开场白该换换了。”
云清一愣,忽的想起那日也是如此,不由面上一红,屏息道:“我是认真的。”
独孤宪状似又笑了,极轻极淡,引得云清抬眸,却正好落入他眼中。云清只觉得双颊烧的厉害,凛神再道:“我和萧雁冰萧将军之间并没什么……”
独孤宪打断她:“你很在意这件事?”
云清不解:“什么?”
“流言蜚语让你不安吗?”
云清这才确信他都知道,摇摇头道:“我只怕你误会。夫妻之间,首要信任,我不想我们之间因为别人而产生嫌隙。”
面前绿水因风皱起,待风平浪静,便可一望到底。眼前人和这片水域何其相像,坦诚相告。独孤宪负手,随口问道:“王妃是不相信自己,还是不相信我?”
云清哑口无言。她自己对谁有情她分的一清二楚,那独孤宪呢?
“你不在意?”云清莫名有些失落。是不在意她曾和萧雁冰论及婚姻,还是不在意她?
“莫非你现在对雁冰仍有情?”
云清当下否认:“当然不是。”
“那为何我要庸人自扰?”独孤宪反问,一击必胜。
“我……”云清被他绕进去,找不到头绪,反思自己是否真的无事生非。
又听独孤宪问道:“既是如此,那除了萧雁冰以外,王妃是不是还要交代方平波?”
“表哥?”云清不妨他提起方平波,面露惊诧,“你怎么都知道?”
独孤宪隐有笑意:“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这是兵书上的话。云清自然知晓,不想他竟用在此处,闻言脱口而出:“那你也该告诉我你的事情。”
独孤宪避而不答,只问道:“第二件呢?”
云清悻悻,见他真的不打算说才道:“多谢你的帮忙,林春才得以出宫。”
独孤宪看向她,分明觉得不止这句。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云清佯作埋怨,却在出口时惊觉是嗔怪,实在太过亲密,不由又悄悄红了脸。
她稳稳心神再道:“我想知道青染以前犯了什么事?”遂将林春带出的那块丝帕说起,提到青染断舌,“我在想,她是不是想要向外面传递消息。”
独孤宪道:“好奇可不是个好习惯。”
并非怪罪,云清微微侧脸,含笑相问:“那你会满足我的好奇心吗?”
“请王妃静候佳音。”